我转过身来,一小队穿着制服的人不知在何时已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来回看着这一双比一双瞪得大的眼睛。来回扫视了好几圈后,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麒麟,不,白虎!是我啊!是我!”
“就因为是你,团座才特意交代千万不能让你靠近的!他交代万一你在大婚典礼完成前执意要靠近他的话……宁愿将你射杀!”
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些,不过说来“你们可能是误会了,现在的朱晨并不是你们的领导。朱晨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你们根本就不需要听他的命令。真正的朱晨灵魂在这里!”
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显然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看劝不动我甚至打开了枪的保险。还好老子经历得够多了,毕竟昨天还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了下来,我可不信他们谁会为了这种命令杀人。
“喂!朱晨!你说句话啊!”
“你觉得他们能看到我的样子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嗯……“白虎你好歹也跟了朱晨这么久,跟领导之间会有一些心灵感应吧?你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他的灵魂真的在这里!”
但他却不为所动,倒是握着扳机的手指紧张了一分:“别忘了现在还在宵禁的时段,违反者可按军法就地正法!”
“先回去吧!”我转过头才看到朱晨的手已经搭到了我的肩膀上,不过可能只是个灵魂的关系所以没什么触感。
我看看他又看看白虎,虽然可以打赌他们是不会开枪,但要是我坚持他们也肯定会继续维持这个姿势,我不下个台阶也只会在这种状态上僵持下去。先假意撤退然后再找机会突破,这也是我们常用的手法。
“先回去吧。”结果刚回到车里,朱晨就说到。
“不要紧啦!等等他们退去了我就能找到方法翻墙进去。”好歹我也在这里生活过一阵子,四周的围墙哪里有破绽我至少是知道的。
“不用这么着急,感受到这屋子的能量后我好像又恢复了不少,现在可谓是充满了元气。他用我的身体在那里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你不是他婚礼的座上宾吗?到他婚礼的那一天,他不想见到你都不可能吧?”
也是,我都已经拿到请帖了,而且看他的魂魄,和白天在路上比起来,简直都具象得像个活人,哦不,活鬼了。
他这样的状态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都已经坐到车里了他们还是依旧死死地盯着我,我只好先把车退了出去。本来还想争取下的我看了眼朱晨后还是在附近绕了一圈后转向打道回府。不过这么一想,夏佑善的态度也格外奇怪,就算是急着要完成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尽快成婚,也不需要安排得这么周全把我拦得如此密不透风吧?
而且,他竟然还活着这一点也很难搞清楚逻辑。朱晨之所以灵魂出窍是因为身体可能出现濒死状态,但那身体的原主人就是朱晨,要论精神意志力夏佑善也铁定远远不如朱晨,怎么可能朱晨的灵魂比夏佑善更早出窍?
“你这两天有想起一些死之前更多的细节吗?”
“我好像没有死!”
现在看来也是哦?“好好,那就是灵魂出窍之前的细节。”
“说来也奇怪,有很多事情明明经历过,但就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回荡的记忆就只有那些认定了死也要记得的事。”
是因为大脑是硬盘的关系吗?灵魂就只不过是个CPU,所以只有那些要用而调取的缓存,因为调取不了硬盘数据,所以想不起来没有唤醒的记忆。他还算CPU型号比较强大的,所以很多厉鬼地缚灵缓存比较低,就会像鬼故事里所说那样不断重复生前那些事。
“那你至少应该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上海,在上海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吧?”
“嗯……依稀记得是和夏先生权衡后的结果。他觉得要完成那里的任务才能尽快和我未婚妻成婚,但我觉得眼前并不是可以成婚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得处理好了才能结婚。”
“但是成婚不就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换取民心吗?你们不是政治联姻……”
我说了一半的话见到他的表情后就戛然而止,所以这表情的意思是——“我们的婚姻能帮助眼前的时局是一方面,但我们结婚的计划也由来已久。虽然我们两家分居两地见面不多,但十六岁在国公府见到的第一面,我就对她心生了爱慕。”
这是什么眼神啊?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可既然如此又为何想要推迟婚约?你觉得无比重要的那件事很可能就是关键线索!
“就是因为……夏先生的灵魂还住在我的身体里。虽然我的灵魂那次从山上掉下来后就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休养状态,但我们的记忆一直共享。这样的状态下要是真和她结婚,那岂不是会成一女侍二夫的局面?”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想成叔子妯娌之类的就好。”
“经历了从老金府回来那一夜后,我就更确定不能这样了。”
啊~这是说——好像也确实是个大问题!可是这么说来,朱晨说过他之所以死是因为被下了药,能做这种事的就只有黎大夫指示的手下——
“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唤起人已经遗忘的记忆?就像是心理学里的回溯催眠疗法之类的?”回到道观后,正好狐耳萌娘还没睡觉,虽然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怎么说她也是老道长的徒弟,其实也是道长的大师姐。
“有!”她的回答让我连忙瞪大了眼睛,“晨老爷回到府邸的时候,因为他的身体还在府中生活,所以也吸收到了不少新能量吧?所以其实他现在并不一定就只有灵魂出窍时的那一点而已。只是这些不是他关心的所以不在优先的位置,利用记忆还原法术的话说不定可以调取起来。”
我就说嘛!虽然我用CPU原理解释,但人的智慧系统是个至今未能复刻的超级计算体。不过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因为萌娘已经掏出了一个木勺伸向朱晨的灵魂掏了一勺,那勺微光放到雷木尺一样的法器里。走到院子最大的一块空地上往地板一拍,周围花木的模样就逐渐褪去变成了另一副场景。
这场景……我好像有些熟。所以黎医生在上海也建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实验室?和成都这种内陆地方比起来,果然还是港口大城市来得方便吧?不过这个世界的Z病毒不是已经获得了突破吗?虽然不知道其原理但通过某种连接可以操控感染者的行动,这不就是李渊当初设计Z病毒时想要达到的效果?
这装修这布局,不用说肯定是李渊设计的没错了,不然不可能复制到这种程度。“所以你出窍前一直呆在这里?你既不是什么科学家也不是什么行政后勤,来黎医生的实验室干什么?”
“说不上一直,这也不是黎医生的实验室。这是夏先生和蜀王商议建造的实验室,上海交通发达有沟通全世界的商业体系,更重要的是城市大了人也多钱也多,调集人员和资源都不容易引起权贵的注意。”
“蜀王府地宫里不是已经建了一个针对Z病毒解药的实验室吗?虽然我是知道蜀王府有用不完的钱,但没必要用这种花钱法吧?还是他们本来就打算把实验室整个搬迁到上海?”
“不是……啊,我记得我是那个时候进的这个实验室。”
我连忙跟着他的视线转回头去,门哐当一下打开了。虽然尽力还原了梅水实验室的模样,但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么先进的设备材料,所以这些严格隔离用机关开关时难免噪音更大。厚重的门打开果然出现了朱晨的身影,他的出现让两边研究室的人都迎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了两排。
“开始吧。”说着他就走向了走廊的尽头。
“开始什么?”我忍不住问到,但我身边那个朱晨也是一脸茫然。
走廊里的朱晨倒是踩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走,走廊说长不长,里面是一间特殊的病房。那病房的格局和我第一次见到小狼爸爸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铁栅栏后至少还有个病床,不至于要像那样残酷地对待实验体。说到实验体……朱晨你这是要亲自做实验体吗?我看着他躺到病床上,边上的白大褂给他上了束腹带后,又拿起了一边的铁链。手脚都被束缚后还用铁圈卡住了他的脖子,给嘴巴带上了口塞。一切检验妥当后就开了留置针开始给他注射药物。
多亏了之前经历的世界,我大概是看懂这些是什么药了。安眠药还有……这些复杂的化学名词怎么这么像是要安乐死的模样?这么一看床边上还摆着一些法器,虽然在我的意识里这些不会出现在病房,但这是个人死后还有灵魂的世界嘛。
“所以这是——离魂实验。”
“离魂实验?”
“你对婚姻最大的顾虑就是你的身体里还有其他人的灵魂吧?灵魂这种东西在我们的世界里分析的话大概就是电子生物云团。所以只要想办法让夏佑善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驱离出来,你们的婚姻就能顺利进行,他也能完成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剧情任务了。”
“我记得,我就是那个时候死的。”
“所以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实验应该是失败了。本来想要将他的灵魂驱离这具身体留给你,但偏偏搞错了把你从这具身体里给驱离出来了。”
我的话音刚落,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检测仪器就集体响了起来。因为声音高低不一频率不同所以显得异常嘈杂。身边的白衣人也跟着慌张起来,赶紧对他采取急救措施。
“不能放开他的口塞!”就在助理打算给他人工呼吸的时候,被一个导师模样的人喝住。
“可是他……”
“绝对不能放开他的嘴。”
“老师,心脏除颤没有结果,如果不采用急救措施的话,大人的命就会保不住的!”
“这是病毒感染的过程,先等一下观察结果。”
“不是,大人描述的过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说注射那些药物之后他的身体能扛过病毒的!”
病毒?什么病毒?所以朱晨不幸被感染了吗?
“不知道,等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公园里了。不对,我想起来了,我这个时候好像飘到了半空中,然后好像是通过这个通风管道到了地面上。”
因为灵魂没有实体,所以比较轻?两个灵魂生活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事,就算是这世界里也应该是第一次实验吧?但看现在的模样很显然是——好像也不对,夏佑善不是没死还以朱晨的身份回成都了吗?
我刚这么想一个研究员就问:“老师,已经两分钟了,如果再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大人就会脑死亡了。”
“老师,心脏按压依然没有结果。”
那老师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下决心开口说:“不能吹气!开喉上人工肺。”
可是他虽然下了指令,执行的年轻研究员却异常紧张。拿在手上的手术刀因为手抖落到了地上。换了新的手术刀后,又悬在朱晨的脖子上颤抖着迟迟没有下手。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恐惧,但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朱晨那闭上的眼睛忽然张开瞪得老圆。
原本安静躺着的身体躁动起来,还好用了双层的束缚措施,他的脑袋才因为活动空间有限而没有碰到小研究员。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已经被吓坏的那个孩子,好在嘴巴因为口塞而无法活动,可就算这样,鲜血带着粘稠的口水还是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
这景象我再熟悉不过了,赶紧跑去看刚刚注射完的那管药剂。和刚躺下时注射的那些药不一样,这装的并不是药剂而是血液,看他现在的反应,不用说这是感染者的血液,也就是为他注射的是Z病毒。
“为什么要给我注射Z病毒?”
我又回去看那些药品,虽然没有抗逆转录药但有很多早期的化学药物,很显然是在没有研究出更有效药品的条件下,打算用材料不充分的“菜肴”进行鸡尾酒疗法。
“因为夏佑善想要制造出病毒的抗体。”
“僵尸病的抗体?”
“我们所在的上一个世界里,最初的抗体就是来自于穿越者。或许他就是因为这样才甘愿成为实验体,我虽然对这些药物一知半解,但至少有不少可以延缓病程。而和药比起来,在抵抗病魔的时候人的意志更为重要,再有效的药物也比不过人的免疫系统。穿越者之所以能成为为数不多的免疫者,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两个人的意志肯定强过一个人的意志,利用这股力量维持身体技能,让免疫系统产生对病毒的抗体。”
“那现在这反应是产生抗体了吗?”
我转过头去看朱晨身体抓狂的模样,这发病的速度也太快了,很显然病毒已经占据了中枢神经,这种发病速度根本就来不及身体免疫系统做出足够的反应。不过还没来得及我说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形象就模糊了起来。围着他的那一群人也渐渐化成了碎影,像幕布一样褪去后,眼前是狐耳萌娘和内府的庭院。
“看来能找到的记忆线索就只有这些了。”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你刚刚想说什么?”
“可能夏佑善和你的灵魂都已经离开了你的身体。”
“那他为什么还能回成都办婚事?”
“因为……如果是活死人的话,到底该定义为死人还是活人?”
虽然现在依旧没有见到张将军的尸首,但毫无疑问张将军这种活死人的状态为黎医生带来了第一手权势。利用张将军的身份招揽他手下的门生为其服务,同样的手段拿来套用到朱晨的身体上,毕竟只要他的身体露面就能完成大婚的典礼,只要束缚牵引他的动作就不会露馅。我的世界里尚有这类魔术,在这个世界里这种法术更如雕虫小技。今晚新闻上那活动本就说不上需要王室出席的程度,这么一回想好像他在镜头前的动作也格外僵硬。这么一说就和我的推测对上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回到成都的朱晨是活死人,夏佑善不让我接近他身体是为了免于被攻击感染,这点也说得通了。
“我倒是觉得不用如此武断推测,明天朱阳和真就会从京城回来。婚礼举办前还有不少事要张罗等他定夺。你也算是我们道观的人,明天借着给他请安的机会不就可以向他证实了?”
我听萌娘说完后转头看朱晨,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像这样傻傻的茫然感。
第二天就像萌娘说的那样蜀王回到了成都,虽然是公开的日程但并不像上次那样搞了什么接风典礼,而也好在昨天被拦住了没能进府,我才知道王府周围设置了结界不允许鬼魂之类的出入。要是昨天贸然闯入,反倒是会伤了朱晨的灵魂。当然这也意味着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赴会。
萌娘帮我联系后王府里也有人出门接应,王爷也正好要找我询问武昌的事。说完与夔牛的事后,我直截了当问了朱晨实验的事。
“林先生推测得大差不差,我知道林先生和夏先生的关系,这种事瞒着林先生也不和道义。”听我说完后,他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