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那几节课没白上。
“事情不说清楚就想走？”
这语气，那个年代也流行霸总文学吗？严格把关青少年读物果然必要。
“行，要证据是吧？人可以说谎，监控总不能吧？”即使二十年前，作为北部最发达城市，公共场所也应该遍布摄像头了。
“那就走吧！”他说着淡定起身朝里屋走去。
什么？我这终究还是玩脱了？
我正愣神，一团毛球从天而降砸了下来，竟是条牙白色的毛线围巾，紧跟着是一件绿色棉服。此时，时谨正一边穿外套一边走过来，“快点，出门了。”
原来，他不是赶我走，而是要一起去查证据。
奇怪，这件棉服穿起来还有点合身。我抬头看了看对面那高挑的背影，这应该不是他的衣服吧，难道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那是我前年的衣服，你先凑合穿。”他头也没回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个子长得真是快。我于是一路小碎步跟着他出了门。
主干道上没有积雪，车辆依然开得很慢，透过车窗我静静打量这座城市，一夜雪过，各种物件上都似加了奶盖，萌萌哒有一种童话氛围。到达昨天的KTV时大门紧闭，也对，哪有KTV是一早开门的？
一阵小风，吹下房檐上的落雪，痱子粉一般扑在我脸上，我下意识紧了紧围巾。时谨却不慌不忙四下望了望，然后走到几十米开外的街边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接着，十分钟左右经理就跑来开门了。
一见面就十分殷勤，“时少早。”同时拿眼偷扫着我，“是给您开个小包？”
时谨摆了摆手，“去把昨晚的监控调出来。”
“是出什么事了？”
时谨转头看了我一眼，“是她掉东西了。”
“对，我手机掉这儿了。”我赶紧配合，其实，现在想来我的手机、包包，所有随身物品或许根本没跟着我穿过来。
“快去呀！”时谨催促道。经理便一溜烟地赶紧照办。
人走后，我小声问时谨：“这么听你的？这不会是你家的店吧？”
时谨瞄了我一眼，“知道什么是VIP待遇吗？”
就一小屁孩儿，又给我在这儿装字母呢？我心里想着，于是不咸不淡地回道：“不是你家店就好。”
“怎么？”果然小孩子好奇心重。
我于是看向他，眼露正义之光，“这家店给未成年人卖酒，我要举报！”
他下意识地一把拽住我，好像不这样下一秒我就真冲去警局了。
“别！”
“还不说实话？”
“这家店是我舅舅的。卖酒的事是我逼经理的，以后不会了。”
“不会了？我看你是担心你舅舅知道了会告诉你爸妈吧？”
“切！”他竟然飘了个白眼，仿佛爸妈这两座大山在他眼里完全不足为惧。有故事，搞不好就是个叛逆富二代的人设。
经理把昨晚的监控调了出来，很遗憾，店内摄像头数量有限，我所描述的场景均在监控盲区，倒是我拉着时谨从店里冲出去的飒爽英姿被拍了个正着。好吧，这下是有理也要说不清了。我瞬间泄了气，无奈地看了时谨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一刻，强烈的自证欲涌上心头，“我以人格担保，我对你说的句句属实。”
“人格要是能做担保，银行不得破产啊？”
“你？行！”感觉和年纪小的人待一起自己也变幼稚了，我居然冲他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我所言有虚——”
“诶，”他居然用手抵住了我的嘴，“打住！别动不动就发誓，冬天打雷怪吓人的。”
我不介意被一个小孩调侃，但我受不了被质疑，如果他不相信我，那昨晚我做的一切要如何解释？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怎么如此平静，他不该很生气地质问我吗，怎么反倒——
“你——是在憋笑吗？”
他撇过头，收起眼角的笑意，“没啊，我就是想看你还想怎么自证——清白？”
“所以，你相信我说的？”
“其实，还是不太信的。”他说着骤然乐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勾起的嘴角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少年的朝气在这一刻怦然释放。
而后，他收起笑意，认真说道：“我昨天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脑子还是明白的。你说的那些我也有一点印象。醒来后，我又回忆了一遍，就大概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所以，你都知道？都记得？”不是吧，我突然感觉后脖颈一阵发凉，那昨晚在浴室，他对我，他也记得？不对不对，要是记得，怎么会看起来这么泰然自若，他就不尴尬，不觉得愧疚的吗？
“前面在KTV的大致记得，就是身体不受控，后面回到家放松下来，就很模糊了。”
“模糊的概念是——究竟能想起多少？”天，我在干嘛，我还要引导他回忆吗？错误路径，撤销撤销！
他摇摇头，“后来和梦境混织在一起，分不清了。就是，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这边脸有点疼。就这儿。”时谨侧过脸，特意指着昨天挨巴掌的那边给我看，“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我深吸口气，心想要是不记得的话就别记起来了，“没有啊，不红不肿，没破皮，没长东西。大概可能也许，maybe是神经痛吧？”
“可能吧。”他说着揉了揉脸颊，每揉一下我的心就虚跳一拍。
“时谨，”我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你身边这些朋友可得好好看一看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人还是离远点，保钱保命保平安。”
“谁说他们是我朋友了？”
时谨的反应再次让我瞠目，“不是朋友？那你们——”昨天晚上包厢里，那前呼后拥，推杯换盏的，是我眼花？
时谨看着我，“他们图什么我心里清楚，我找他们也是为了解闷儿。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天，我没听错吧，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一个十七岁少年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我竟有点同情起面前的少年，本是朝气蓬勃的花样年纪，怎会说出这般看透世态炎凉般的颓然话语？他的内心应该是很孤独的吧？
这个时候应该同他说些什么，告诉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墨者黑的道理？我只是轻轻一笑，“其实，解闷的方式有很多。”
他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有了好奇，却没有开口问我是什么，而是径直站了起来，“走吧！”
“走？哪儿？”
他一把揪住我的围巾，往里塞了塞，“我手机坏了，买手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