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
作为一个对物理有兴趣，并且差一点就考到某985物理系最低录取分数线的高中毕业生，封寻月听到这名字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名为“洛希极限”的物理概念，即一个天体自身的重力与第二个天体造成的潮汐力相等时的距离。
不过封寻月更在意他的说法。
一般人在介绍自己时，多半会采用“我叫什么什么名字”，“我是谁谁谁”这种句式，或者直接报上姓名；但他说的却是：“你可以叫我洛希”。
那我不可以叫你什么呢？难道说这不是真名？
但是用这样一个假名又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这些问题显然不是封寻月现在应该探究的。
当务之急，是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于是她问：“那，洛希，你有什么发现吗？或者你到这里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洛希先是摇摇头，旋即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而后又点头，看向她的手腕反问道：“你刚醒过来的时候，是几点？”
封寻月立马答道：“五点四十。”她又看一眼手表，“现在是六点零三。”
刚想问这时间有什么不对，封寻月瞥见小窗口倾泻出的月光和周遭的黑暗，一下子恍然大悟。
五点多到六点多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间段。无论是凌晨的五点多到六点多还是傍晚的五点多到六点多，就北京时间而言，都不应该是月亮高挂的三更半夜。
按照这个时差算，她现在肯定已经不在北京，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华夏大陆了……
但是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到这里之前最后一次看的时间在五点左右，那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把她送到这里来？
“你到这之前，在哪里？”封寻月问。
“缅甸。”
缅甸？大哥玩的很野啊……不过缅甸跟北京时差也就一个多小时，可以直接排除。
就在封寻月冥思苦想时，洛希却道：“我想说的不是时差问题，是月光。从你醒来到现在只过去了二十分钟，这里有两个窗口。”
“但按照你一开始解释时描述的，你醒来后就发现月光是从我这边的小窗口的位置直射进来，只能照亮你那边的塔底，所以没看见靠在角落的我——”
原来如此！
封寻月恍然大悟，接着他的话道：“但是现在月光竟然已经完全换了个照射方向，从照我变成了照你，也就是说，在这二十多分钟里，月球和地球的相对运动异常的快！”
洛希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点头，“当然，也可能是这座塔太小，导致月球只是微小的偏移，投射下来的光线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封寻月却笃定，“不，月球绕地球的平均轨道速度大概是每秒1公里，绕地球一周要27天。也就是说月球在天空中的移动速度大约是360度除以27天，再除以24小时，每小时0.55度。”
“这个值很小，再考虑地球自转每小时15度，月球公转与地球自转同方向，所以我们可以把月球移动的速度近似为每小时15度。”她甚至蹲到地上，用手指在泥土地上划拉着计算。
“这座塔两个小窗之间的夹角我目测大概有45度，那么月光从一边窗口照射进来，到完全切换到另一边所需的时间应该是——”
“45度除以15度每小时，要3小时。”
以上都是她胡扯但不完全胡扯的。
至少一部分数据是正确的。
关于月光其实封寻月根本分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要计算这个太复杂了，需要考虑的条件远远不止角度和速度，还需要方向和准确的经纬度等等。只是刚才对于时间问题的推断，让她耿耿于怀。
至于她为什么要鬼扯一通还要骗人，那当然是为了显得自己有用一点；咱武力值上已经技不如人了，还不得智力取胜？
况且……看了看洛希又有要去摸鼻子迹象的手，封寻月心中哼笑一声，你不也有什么线索瞒着我不是？
“所以综上所述，外面这个可能是个假月亮。”这个结论没有说谎，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你，很厉害。”洛希被她这套虎的一愣一愣的，很明显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封寻月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却被幽暗的环境藏的滴水不漏。
“如果这是假月亮，那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虽说离真相更进了一步，但身处何地这件事好像更加扑朔迷离了。洛希眉头紧锁，问道。
“嗯……我想想。”装了一波大的，封寻月心情大好，认真回答：“你去过球幕电影院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封寻月继续解释：“就是屏幕做成半球型的的电影院，人半躺在里面看影片，画面会充斥整个球幕。很多天文馆都有球幕的设置，给参观者科普星球的移动规律，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你是说，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类似于球幕电影院的地方？”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说着，她看见洛希又开始摸鼻子，终于忍不住问：“洛希大哥，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不是有鼻炎？”
洛希手边的动作一愣，用有些诧异的眼神看着封寻月，沉默半晌后，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失去嗅觉了。”
呀，糟糕，问到人家伤心事了。
封寻月刚想给对方来个大鞠躬外加十句对不起，突然发现他这句话有点奇怪啊？
很久以前就失去嗅觉跟现在不停摸鼻子这两件事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如果说他从失去嗅觉开始就每天摸个百八十次鼻子，现在鼻子可能早就成蒜头了。
果不其然，洛希继续解释道：“可到了这里之后，我发现我的嗅觉，恢复了。”
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的霉味、土味，别人避之不及的气息，在他看来却是失而复得的奇妙惊喜。
还有这种事？
不过说起嗅觉，除了经常摸鼻子之外，封寻月还发现洛希的另一个惯有动作，那就是下意识把手放在裤兜的位置。
她只在两种人身上看到过这种习惯，第一种是用枪的警务人员，但看他刚才袭击自己的身法，并不是正规缉拿动作；而第二种是老烟枪。
老烟枪会经常把手摸在裤兜上，以确认自己兜里是否装了烟和打火机。
可如果是他是老烟枪，但为什么刚才她近身的时候，却一点烟味都没有发现？抽的电子的？
封寻月觉得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尤其是嗅觉被治愈这种事，难不成这鬼地方还有什么神奇的治愈功效？
她于是张开手掌看自己半年前弄出的刀疤，发现还在。
“……”难道说只有内伤能治？
洛希竟然理解了她这诡异的动作是在干什么，苦笑一声道：“既然外面的月亮是假的，那我这突然恢复的嗅觉，很有可能也是假的。”
“唉。”封寻月长叹一口气，“干脆一切都是假的吧，这塔是假的月亮是假的，反生物学设定的玉米棒子是假的，咱俩也都是假的——”
“叮！恭喜玩家'封寻月'破解游戏大世界观：虚拟世界。”
什么玩意？！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电子女声从何而来，只听那道声音继续道：“叮！恭喜玩家'封寻月'、'洛希'通过新手试炼，获得第二场游戏资格。请于退出副本后领取通关奖励。”
虚拟世界？游戏？
“叮！副本将于10秒后关闭，请玩家做好准备——”
“……怎么回事？！”
身体即将溃散的神奇感觉让封寻月头脑一阵发慌，同样也让一旁的洛希无所适从。
十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一道白光袭来，封寻月最后看到的，是洛希想要对她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的神情。
…………
“喂，喂。”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自己两下，封寻月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对上的便是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一张脸。
红毛青年一脸无奈。她搞VR体验馆两年了，第一次见能在体验仓里睡着的顾客……真是……
还占了好多时间，啧。
不过看在这姑娘长得还挺白挺好看的，就算了！
“啊，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体验店老板，也就是红毛青年:“……”长那么好看别是个傻子吧？
“你在VR体验店，还在体验仓里睡着了，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下班了。”
VR体验店？
等等，她想起来了！
今天上午刚因为高考填志愿和她妈大吵一架，或者说是她妈单方面跟她吵，她觉得烦就出门了，吃吃喝喝了一顿后傍晚随便就找了家VR体验店租了个仓玩……
可她租的是大战僵尸的战斗本啊，刚才那算怎么回事？
封寻月抬手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快九点半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她用手指挠挠脸颊，虽然某种意义上不是她的错，但耽误人家下班的毕竟还是自己。
“唉，”红毛青年叹了口气，“不早了，早点回家吧。”说罢便拎着钥匙要走。
“啊，那我下次还能来吗？”问完封寻月便知道自己问了蠢话，人家开体验馆的，还能拒绝顾客不成？
红毛青年果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递给她一张名片，“常来。”
…………
离开体验馆，兜里早已重新出现的手机嗡嗡作响，封寻月拿出来一看，是她一朋友，周子远。
“莫西莫西——”
“……”封寻月嫌弃地拿开手机，“有事启禀无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