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虽然作为苗疆昔日的大巫,但是大概当年年纪太小,巫贤爷爷到底宠着他,没让他过早接触苗疆的实务。
而他自己,也太过贪玩,总想着天塌下来,有巫贤爷爷在,有他阿哥在,总是有时间,等他慢慢长大,却没有想到他终究没有长大的那一天。
所以,即使到现在,他也没有搞懂蛊蝶是个什么存在。至于其他的蛊只闻其名,但从来没有见过。
尤其是情蛊。
而罗女犹豫了一下后,说:“情蛊是存在的,长在人心里。”
所以,那马夫背信弃义,故意出卖罗女,逃离村庄,可是即便他逃得再远,也被心中的情蛊所困,终有一日不得不回到村庄,接受属于他审判。
对此,苗蛮蛮并不觉得惋惜。他甚至觉得对那马夫的惩罚轻了。他就该如同那些被分裂后成人体的刘宝儿关在幻境中的村民那样——
□□被啃食献祭,而灵魂永远锁在幻境中。
不生不死,一遍遍的经历过往的一切。连恐惧都没有尽头。
无间地狱。
“那猫蛊呢?”苗蛮蛮问道,为了让罗女更加清楚,他说的更明确了些,“就是,能忽然化人那种。”
罗女也是那场与圣母娘娘战斗的亲历者,之后又躲在蛊铃中一直伴随苗蛮蛮左右,苗蛮蛮说什么她自是了解,只是——
“猫蛊我倒是没有见过。”罗女略微沉思,低头答道。
“这样啊。嘿嘿。”苗蛮蛮挖了挖后脑勺,心里有些自嘲。
他作为苗疆大巫都不晓得的,怎么会期待一个逃难的苗女给他答案?
“不过,从苗疆逃难出来,倒是听人说过,有种山里的妖兽,修炼久了就成了精,乱世里没人管,就爱幻化出人心中贪恋之人的模样,在夜里偷偷钻进人房间,专门迷惑那些心志不坚,贪恋美色的人。”
心志不坚、贪恋美色……
这两个词一出,像是两把锋利的箭,“蹭蹭”两声,带着电光火石的威力,直中靶心。
苗蛮蛮:……
他觉得,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罗女毕竟是魂灵,白日里经不住长时间在外游荡,更不要提她身后一直怯生生躲着的小刘宝儿,身体都快透明的看不到了。
虽然关于死楼,关于猎头村的事情他还有很多想要问的,但架不住傀儡头心疼祂家救主,在他脑海里止不住嚷嚷,苗蛮蛮没办法,就先讲两“人”重新归入蛊铃之中,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而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路西行,之所以冒险和金满堂和墨家军一路,不过因为这是苗蛮蛮返回苗疆的必经之路。
乱世之中,哪怕没有妖鬼作祟,也是劫匪横行。苗蛮蛮虽然嘴上一直不肯承认,但是自知自己托着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病蔫蔫的身体是万不可能顺利回家的。
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虽仍在大夏境内,但已然是在最西边,从属于大夏前一个王朝的王城所在,也是大夏距离苗疆最近的地方。
眼看自己的身份被云霁和金满堂识破,苗蛮蛮觉得不能继续等待。他要趁夜逃跑了。
可即便是苗疆大巫,跑路也是要盘缠的,更何况,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人人鬼鬼,妖妖怪怪的,算起来也是个小型商旅团。
于是,苗蛮蛮在街口蹲了大半天,看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拍拍屁股,决定回去。
偷摸翻墙溜进院子,万幸没有人驻守,他爬窗边听了又听,在确定里面没有人后,才推门进去。
这才注意到其实他所在的房屋装潢极好,檀木桌椅小轩窗,错金银的博山炉上还飘着袅袅余香。
这若是和诸如金家这种世家贵族比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这乱世里,一定也是有钱大族。
苗蛮蛮自从借尸还魂后就没有呆过这么好的地方,心中不觉有些感慨,但也不留恋。毕竟,金窝银窝都比不上他苗疆的草窝。
所幸他一路上省吃俭用,顺便从金满堂大少爷那里顺来的钱还在,苗蛮蛮东西不多,拿了外袍,背着个放衣服的小包袱就要往外跑。
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又轻又快,越来越近。
就是往他这里来的。
是谁?苗蛮蛮心头一惊,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慌乱。
直到那人已然站在门前,却顿了顿,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主人,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