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十月的午后仍然带着盛夏的味道,明艳烈日炙晒下,地面升起腾腾的蒸汽,过路人一眼看过去,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沈樘站在遮阳棚下,等着面前的奶茶小摊给他制作饮料。
接过奶茶小妹递过来的清柠水,沈樘道了声谢,随后低着头闷闷地走到侧边小树林里。
树林中间有一棵据说活了上百年的榕树,别的沈樘不知道,但这榕树确实高大,枝叶茂盛,几乎覆盖了一个小庭院的面积,枝叶斜垂,有翠绿的藤曼缠绕,为树的两边之间提供了一个绿色的屏障。
沈樘快步走到树下,靠坐在树下石凳上长出一口气,真的好热。南方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明明本该是秋天的时候了,还跟夏天一个样儿。
坐着歇了一会儿,沈樘掏出手机,哒哒打字,【这种时候约我,人还没到?!十分钟之内,大榕树下,还不到就受死吧!】
盯着消息发了出去,沈樘拎起手上冰凉的饮料就往脸上贴。
还没等他舒服地谓叹出声,一道声音就从树后传了过来。
“魏映,你什么意思?不想出来就别出啊,出来了还拉着个脸给谁看?”
是一道女声,带着委屈与怨怒。
沈樘:???
沈樘:……
噢,大概是情侣吵架吧。
沈樘侧头看了眼树荫外蒸汽腾腾的大地,又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天空,再看了眼远处简陋窄小的奶茶小摊,思考了一瞬,决定就坐这儿了。
情侣吵架关他什么事儿?他可以当作没听到,何况外面太阳那么大,说不定站一会儿就中暑了,傻子才要出去。
至于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开玩笑,那厚厚的绿“屏风”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就没有人能发现他。
沈樘一边伸手堵住耳朵,一边心安理得地想着。
“树帘”另一边,男生身形纤瘦,站得笔直,白皙干净的脸上没有表情,明艳桃眸带着明显的距离感,眼底一片平静。
“……”魏映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女生,面对她控诉一样的话语,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常年情绪很淡,脸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身边的人是知道的。
“说话!”女生却受不了对方的沉默。
“说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你问我说什么?!”女生瞪大眼睛,口吻荒唐。
“魏映,一年了,我们在一起一年了!”女生明显激动了起来,然而下一秒,她又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声音轻轻,“魏映,我好累啊……”跟你在一起,好累啊。
魏映看着她,没有说话。
蒋熙走到石凳边上坐下,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明亮,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那平静的湖底掀起波澜。
一年了,蒋熙看着魏映,想,她得到了什么?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
除此之外呢?
有泪从眼角划出,鼻头也控制不住变得酸酸的,蒋熙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却依然定在魏映身上。
除此之外呢?她还得到了什么?
“你……”看着女生的泪颜,魏映微怔,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才出口就被打断了。
“先听我说!”蒋熙狠狠擦了下发红的眼角,“我,魏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性子淡,所以我给了自己很充裕的时间,来习惯。”
她真的有很努力地去习惯他的性格,真的有。
但有些事,似乎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她越是努力,却越是委屈。
一年了,她得到的除了名义上的男朋友,还有无数为之做出的迁就,还有数不清的往自己肚子里吞的委屈。
“有时,我忍不住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蒋熙吸了吸鼻子,控制不住地接着往下说,“差劲到,只能靠着无数的让步才能让自己的爱情勉强维持下去。”
蒋熙低下头,双手捂在了脸上,不愿自己失态的样子被面前人看见。
“……”
沉默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半晌,魏映看着面前哭得快要崩溃的女生,嘴唇微启,“没有,你不差劲”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诉说着自己眼中的事实“相反,你其实很好。”
魏映从自己斜斜挎着挎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抱歉”
魏映道歉。
为了他未曾察觉到的她的让步,以及,她曾因他而受过的他未必察觉到的委屈。
蒋熙没说话,默默伸手接过纸巾,捏在手里,很快,手里的纸巾被挤压得就变了形状。
魏映安静地站了会儿,看着她沉默,开口问,“要分手吗?”
话音落下,他看到面前女生睫毛轻轻颤了颤,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我,我……”蒋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她努力压了压嗓子,“我不知道……”
魏映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蒋熙抬头,神色带着点惊慌。
“分开吧,我让你不开心了。”魏映回望过去,眼底依然一片平静。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既定的事实,及时止损的道理,他知道,她也知道。
“……”蒋熙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眼睛红红地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好……”
“呜,呜呜呜,魏映……”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了,蒋熙呜呜地哭了出声,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魏映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好让她不会那么难受。
其实也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因为这种时候说了做了什么反而更容易挑起面前人的委屈和怨怒,还不如静静站着,听着,陪着,至少让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的委屈,她的难过,或许他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懂得倾听,也愿意倾听,至少,愿意任她发泄,像以往倾听她或好或坏的分享,吐槽。
耐心,认真。
是歉意,是包容,甚至可以说,是另类的温柔。
魏映就这么站着看着面前的姑娘哭着说着到渐渐情绪平复,没有再说过话,只是认真地听着。
他知道,今天这种情况不是偶然,而是对方的在这段关系中的负面情绪积累到无可忍受的爆发,他不懂,但可以理解。
一段感情,如果得到的负面影响大于正面影响,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面前的姑娘哭够骂够,平静下来后,魏映说:“送你回去吗?”
在一起的时候,每次要分开魏映都会自觉把姑娘送到宿舍楼下,倒不是舍不得分开,他这个人其实情绪很淡,那样做,只是一份责任,也是一种补偿,一种因为无法付出跟对方同等感情而做出的补偿。
闻言,蒋熙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缓了一会儿,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刚哭过的声线带着点沙哑,“不用……我,我现在不是很想见到你。”
她知道,这不能完全算是魏映的错,毕竟在一起之前,对方就有明确说过自己的感情方面的缺陷,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现在对他疯狂滋长的负面情绪。
说完,她站起身离开,没再回头看过魏映一眼。
魏映点点头,从善如流,“好”
他不觉得这话有什么,至少,他听在耳朵里,不算冒犯,也不算失礼。
看着前女友离开的背影,魏映有点放空。
果然,当初不应该答应的……
他倒不是觉得麻烦或者厌烦,只是觉得,没必要。
只是不敏感,只是难理解,只是,偶尔被定义为冷漠,没必要为此拉另一个人下水,企图让她帮助自己上岸,当个常人眼中的正常人。
就在魏映思考的时候,树后的沈樘也在思考。
嗯,他是不是不该赖在这里不走的?这种八卦是他能免费听的吗?
沈樘木木地伸手抹了把脸,堵耳朵根本没用,该听的不该听的他全听完了。沈樘难得有点点心虚,他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树后的人离开。
他竖起耳朵,努力听着树后的动静。
“叮咚”,一声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的树下显得格外响亮。
沈樘:……
沈樘僵了一瞬,缓缓把视线移到自己手上。
操!
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魏映的注意力。
他隔着“绿屏风”看向树后,那里有人。
但是魏映不感兴趣,也不在乎。
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魏映向树后走去,那是从这里到校门口的最便捷的路径。
稍稍绕开绿帘子,魏映看到了树后的风景,也看到了那个笔直坐在石凳上的男生。
沈樘正坐在凳子上一手捂脸,实在是太……
没等他往下想,就听到了枯叶被踩踏而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沈樘:???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樘:……
完了。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沈樘静静地等着被点名,然而等了好长一会儿,那脚步声都要越过自己往远处走了,他也没等到预想中的点名。
沈樘:???
难道不是刚才的男生?他疑惑地移开放在脸上的手,睁开黑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一眼,沈樘就被惊艳到了。
真好看,沈樘在心里说。
走在侧后方的人面容干净白皙,短发清爽,额头饱满,两道眉毛浓淡相宜,微弯着向两边伸展,往下是一双清澈的桃花眼,鼻梁挺翘,鼻翼小巧,下方淡色的唇微薄,线条柔和的下巴在影影绰绰的碎光下泛出微暖的光芒。
干净漂亮,超越性别的一种好看。
那人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走他的路。
“同学。”
沈樘跟那人视线相撞一瞬,心猛然一跳,一声招呼就这样不知不觉溜出口。
“?”
魏映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疑惑转头,再次对上对方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里仿佛写着两个大字“有事?”
沈樘:“……”
额,完了。
魏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说话,他再次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继续向校门走去。
“诶,等等啊。”沈樘见对方又要离开,一个着急从凳子上站起来追了过去。
“有事?”脚步一顿,魏映站在原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
“我……”沈樘语塞,有事吗?有事吗?他在心里快速念叨着,突然灵光一闪,“那个,我,我来道个歉。”
“?”
魏映不明所以。
“我,就刚刚那个……”沈樘没有说全,但他知道对方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在这边避一下暑的。”他挠挠头,露出有些微尴尬的神色。
“没事”魏映并不在意。
“啊,可是……”沈樘看着对面男生清澈的眼眸,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对方这样的反应让他松了口气,不在意就好。
他想了想,三两步走回石凳旁,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没动过的饮料转身回又到魏映面前,把冰饮递给他,说“虽然你好像没有很在意,但是这件事我确实有错,这杯青柠水给你,就当赔礼道歉了好不好?”
魏映:?
魏映看了眼他手里的冰饮,随后又抬眸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奇怪,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既然不是有意偷听的,那就不算是他的错,况且,听不听的,他又不在意。
魏映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他对面前的男生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樘哥,你在这呢,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是一个长得很阳光的男生,那人大大咧咧的,一靠近就把一条胳膊横在了沈樘的肩膀上。
“哟,这小美人谁啊?”韩潇注意到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大大咧咧的问。
魏映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对这声轻佻的“小美人”感官非常不好。
沈樘一直注意着面前的男生,见他皱眉,反手给了好友一手肘,“说什么呢,会不会好好说话?”
沈樘怼完人,转头对魏映说,“别理他,他就一憨批。”说着,把手里的青柠水塞进魏映手里“拿着,挺清爽的,解暑。”说完,拉了一把勾着他肩膀的韩潇“走了。”
魏映捧着被硬塞过来的饮料,茫然地看着两人走远。
“说真的,刚才那小美人是谁啊?”跟沈樘一路走着,韩潇一脸八卦地问。
“你瞎了?人家是个男生。”沈樘对韩潇无语了,逮着个好看的人就叫美人。
“男生怎么了,是男生也不妨碍他长得好看啊。”韩潇不服,男生就不能叫美人了吗?哪来的道理。
沈樘没忍住对着韩潇翻了个白眼,长得好看是重点吗?
“没看到人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吗?”那好看的眉头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虽然,他也承认那个男生确实是个美人,但也不能就这么喊人家啊,还是当面喊!
韩潇撇了撇嘴,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就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你刚才跟人家在干嘛呢?发你消息也不回。”韩潇还是忍不住好奇。
沈樘默了默,总不能告诉他,他刚才因为听到了对方某些不适合外传的事儿在给人家道歉吧?
“没什么,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啊?跟个长舌妇似的。”沈樘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韩潇:……
“还有,下次约我不要约在这种魔鬼时间好吗?”热死了,他是真不愿意出门,都不知道韩潇为什么偏要约在这种时间。
闻言,韩潇贼兮兮地笑了一声,“嘿嘿,这可不能怪我,今天有大事呢!”
沈樘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总感觉这人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暂时就改成这样了,文笔有限,摆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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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