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妈的鬼!”叶澜低声咒骂了一句,终于打破了沉默,监听器那头的安东尼刚才也着实被惊到了,不止为了冯楠骚扰的小动作,而是为了冯楠最后跟叶澜悄悄说的话,别人没听见,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出门前,冯楠叫叶澜郁二,他居然知道叶澜的来历!
“叶澜,这案子我们不能跟了,冯楠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不知道跟你本家那里有什么关系,我怕牵扯太深,对你不利。”安东尼一本正经的说,声音里带着焦急。
“我明白。”叶澜自然知道轻重,但是想到仅有的搞钱机会就此放弃,不免又有些懊恼,安东尼也是一样的无可奈何,如今他们几个急需用钱,还是大笔的钱,不然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已经放好的东西?”安东尼犹犹豫豫的开口,那东西可不便宜,都是他苦心研究一个个亲手做出来的。
叶澜听着耳钉里传来安东尼的叹气,安慰道:“先不动,晚点回去再说,我先断了。”说着他拂了拂耳边的头发,实际上是把耳钉的通话给关了,关了通话之后,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老天爷,非得把他逼到如此绝境么。
出了观光电梯,叶澜压了压帽子匆匆穿过大厅,却被两个女孩给挡了下来,他推了推眼镜,一副迷惑的样子:“你们?”
原来拦住他的正是方才那两个一直跟着他的女孩,只见那碎花裙的女孩一阵扭捏,马尾辫的姑娘便转头朝叶澜大大一笑,说到:“嗨,帅哥,你好!我是路人甲不重要,这位呢,是宁微,她说你看起来很眼熟,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叶澜点点头,恍惚间想起来,他幼时跟父母在凉城住过一段时间,他们家边上的那栋屋子,主人家就姓宁,他跟他们家的小女儿玩过一段时间,难道?
叶澜仔细端详了一下宁微的面庞,可他的记忆自从出了车祸之后即使装了修复器还是有所损伤,并不能完全恢复,再说幼年的时间又太早,难免模糊,可他瞧着这女孩的模样和穿着打扮,却觉得亲切,印象中,那姓宁的家里女主人就是这个风格和神情。遇到发小,对别人来说是惊喜之事,可对叶澜来说并非如此。
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说了句不认识,就想要绕过她俩走出去,没想到宁微却在这时鼓起了勇气,喊住了他:“你是不是姓郁?你爸爸妈妈都是医生,对了,你还有个姐姐,叫……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见鬼,怎么什么破事儿都赶着今天发生,叶澜心想,他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今天真是有够衰的。本来他的心情就已经被冯楠那玩意儿搞得憋闷不已,现下又来了一个令他头疼的,他本想着搪塞糊弄过去赶紧离开,却没想到微微这姑娘小时候不怎么聪明,长大了居然连眼色都不会看。
叶澜咬了咬牙,上下打量着宁微,特别是宁微那双笔直的露在外面的小腿,直把宁微看的往后缩。半晌,叶澜不怀好意地挑眉道:“这位,宁微学妹认错了,我不姓郁。不过,学妹若是有别的意思,我倒是不介意。这里讲话不方便,不如,晚上咱们约哪儿去喝一杯好好聊一聊?或者,你不喜欢聊,喜欢做点别的什么事?嗯?”
“你……我,不是……”宁微见此情景,一瞬间泄了气,求救似的看向了边上的闺蜜。
“这位帅哥,是我们认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尾辫的女孩连连道歉,然后将宁微迅速拉走,叶澜看着她俩飞也似逃离的情景,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也快步离开了美术馆。
刚走出大厅,只见天色渐渐变暗,头顶淅淅沥沥地开始飘起了细雨,叶澜暗道倒霉,门口执勤的机器人移到了他身边,用甜美声音的询问他是否需要叫车,他摆了摆手,加快步子趁着雨还没有大一路冲进了地铁,路上没有其他行人,直到进了地铁站才看到稀稀拉拉几个人正在过闸。
今天是周四,叶澜得去看他弟弟叶冰。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夺去了叶澜父母和姐姐的性命,叶冰也因此身受重伤,不仅失去了左腿,而且陷入沉睡无法醒来,即使当今医疗技术发达如此,却也不能完全解决人脑的复杂问题,叶冰的生理机能都正常,可不论使用外部还是内部的脑域修复频率刺激,却没有任何反应,也因此搁置了手术,一拖再拖。
治疗方法找不到,手术没办法做做,叶冰就只能一直躺在特护病房,若是家里没出事,这点钱对叶澜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呢?
叶澜取下帽子拍了拍上头的雨水,见实在太潮湿就将它装进了包里,环顾四周,地铁候车层灯光昏暗,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画着大浓妆的年轻女人正在等车,女人披着件风衣,透过没拉好的衣领看去里面像是穿着那种羽毛装饰的情趣连衣裙,再加上她一脸惺忪的样子,分明是昨晚刚“工作”过,白天准备回去补眠。
这里是富人区,生活在这里的人衣冠楚楚,出入不是配有机器人司机的豪车就是无人驾驶的网约车,网约车只需要扫一下脸便可从账户中直接扣款,十分便捷,但价格却不便宜。相较而言,地铁是免费的,却只有少数到这里给富人干活儿的穷人或者比较有天赋的副城区出来的学生才会搭乘,为的就是省下这笔不小的交通开支。
叶澜是在富人区长大的,12岁前他根本连钱的概念都没有。而12岁时他突逢大变,一番天翻地覆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如蝼蚁般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类群体,他们就像是生活在地底臭水沟里的臭虫,凭着富人们的施舍度日,最大的理想不过就是累了能睡个安稳觉,生病了后能吃上药,可生在副城却连这样的想法都是种奢望。
地铁缓缓进站,叶澜低着头上了车,找了个座位闭上眼睛,靠在地铁的扶手杆上暗自叹息,眼瞅着自己脑子里到期需要更换的修复芯片都拖了半年了,更别提安东尼那双手了,叶冰……难道只能把叶冰拉回家等死吗?
原来,活在这世上,穷,就是原罪。
回想十年前,要不是他命大,碰到了安东尼,说不定他和叶冰俩人坟头上的草都长得比人高了。想到这里,叶澜又打起了精神,当时那么难他也都挺过来了,现在的条件比那会儿强多了,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没钱住院,大不了他就把叶冰拉回家自己照顾,没钱做手术,他就加快研究,说不定就被他找到治疗叶冰的办法了呢。想到这里,叶澜翻出书包里的微型电脑,插上耳机开始修习额外的医学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