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足尖轻点,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鸟巢前,朝曲维舟伸出手,“还来。”
“它?”曲维舟一手拎着黑鸟崽子问道。
少年不耐烦点头。
“你的?”曲维舟问道。
“我师父养的。”少年解释。
曲维舟却将黑鸟崽子一收,反手握剑掌心朝上,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伸到他面前,“我救了它一命,给钱。”
少年看着伸在眼前的手,默了一下,他拿出自己的储物袋,递给曲维舟让她自己挑。
曲维舟眉头一挑,多看了少年一眼,接过储物袋看了一眼,伸手一拂,将储物袋系好,连同抗议的黑鸟崽子一起丢了回去。
少年接住后也不去看少了什么东西,只将蛋壳一收,抱起黑鸟就要离去。
“我劝你不要往那边走,有只半步化神的咬在找它。”曲维舟拎着剑好心劝道。
但少年已经没了踪影。
行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曲维舟耸了耸肩。
下一刻,却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身后破空声传来。
“走!”燕秋方语气急促,一手抓着曲维舟匆忙御剑而起。
曲维舟偏头往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只会飞的大老鼠已经追了过来。
细长的窄剑站两个人始终飞不快,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苍白侧脸往下流。
曲维舟说:“你放开我。”
燕秋方以为她是怕拖累自己,并不理会她,只是抓紧曲维舟全力御剑。
隔着短短几米,曲维舟能感受到身后那只咬的气息更强了,疯狂程度也更上一层楼,对上它曲维舟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等级压制。
来不及想这只鸟崽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曲维舟迎着风快速喊道:
“不想死就把它给我,快点!”
说完,也不管少年愿不愿意,曲维舟快速抓出黑鸟,旋身朝后甩出一把风刃,挣脱少年御剑猛地抬升。
咬兽感受到黑鸟崽子的气息,毫不犹豫抛下燕秋方,追在曲维舟身后,巨大肉翅掀起的气流将燕秋方狠狠撞了出去。
“秋方?”有人在空中接住燕秋方,燕秋方抬手一看,正是好久没见的玄道真人。
“师伯,快点抓咬兽,它往上去了。”燕秋方语气急促,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玄道真人来不及接话,只是将燕秋方往剑上一扔,立刻追着咬兽离开。
曲维舟拧身划出一道弧线躲开身后的冰锥,拍出一道定身符,试图故技重施将它甩开。
咬兽吃一堑长一智,大口一张吐出一道寒气,将符纸冻住,自己只是追着曲维舟不放。
曲维舟再度甩出一道风刃,同时在剑上撤力,抱着黑鸟崽子笔直下落,险之又险的躲过腥臭的大嘴。
在空中一个转身后,单手掐诀重新立在剑身,再度向上攀升。
远处玄道真人看着自己小徒弟往下掉时,吓得心险些跳出来,他想也不想追了过去,好在小徒弟最后关头稳住了。
咬兽被接二连三的失利激怒了,眼睛血红,背上的利刺全部炸开,它张开大嘴再度吐出一股寒流。
曲维舟迅速避开,但失去理智的妖兽尾刺突然毫无征兆的炸开,直射向曲维舟。
锋利的刺从四面八方飞来,避无可避,曲维舟深吸一口气,打算强行出剑。
千钧一发之际,玄道真人到了。
他抬剑挡在曲维舟身前,对着咬兽一剑挥出,咬兽如同断了翅膀的鸟笔直砸落到地上。
玄道真人这才有空上下打量自己的小徒弟,见没缺胳膊少腿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曲维舟问道:“没事吧?”
曲维舟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玄道真人转身望向在地上砸了个坑的咬兽,对上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由皱了皱眉,刚要动手却听遥遥有喊声。
“师兄,剑下留兽!”玄晖真人一边御风一边喊,生怕晚了他的异兽就身首异处了。
“玄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道真人按耐着性子打算听听解释。
“说来话长,师兄你连日奔波实在是辛苦,要不还是去歇歇再说吧。”玄晖真人带着自家徒弟讪笑。
玄道真人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不了,我叫了长老们去大殿开会,你这件事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也不管玄晖脸上的苦色,只是扭头对着自己的小徒弟道:
“这段时间我不在山上,维舟过得怎么样?可还习惯。”
曲维舟认真想了想,觉得九璇山还可以,比魔宫什么的好不少,除了今天这遭,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她点头表示还习惯。
玄道真人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斟酌道,“前几天我顺着兜月城遗留下来的线索查到了两坟城,我知道维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一会儿长老们都在,正要好好拿个成算,维舟若是愿意,也可来听听。”
对上玄道真人满怀关切的脸,曲维舟默了默点头应许。
*
甫一落地,绛阙真人连忙迎上来,仔细打量曲维舟,见只有几处擦伤,不由松了口气,伸手一拂,伤口在灵力滋养下立刻结痂。
然后早于预料般带着曲维舟避到一边。
“师兄!掌门师兄!”钟不语一个滑铲双膝跪地抱住玄道真人的大腿,“你终于回来了。”
玄道真人挣了一下没挣开,“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罚你了。”
“师兄。”钟不语动情喊道:“这事真不怪我,我真的只是吃了师弟一条鱼。”
老者快步过来拽开钟不语,怒道:“那是普通的鱼吗?那是我养了六十年的龙鱼。”
钟不语拨开老者对着玄道,“师兄,他血口喷人,我没吃六十年的那条,我吃的是十八年的那条。”
“你!”老者气了个倒仰。
“停!”玄道伸手隔开两人。
他为什么快三百岁才收第一个徒弟,都是师弟们闹的,带孩子真的太累了。
要不是师父长老们催的急,玄道真人还想再等几年。好在徒弟们都很乖巧,让他省了不少心,玄道真人将视线从乖巧徒弟们身上收回来,对着一片狼藉的大殿道:
“谁能先给我说说璇玑大殿怎么了?”
......
钟不语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绛阙真人,最后对上玄道真人,他缩了缩脖子,不想先说。
“不语,你先说。”
钟不语一个激灵:“门口的盘龙柱我砍了一下,但它当时只是裂了一条缝,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小师弟能作证。”
玄道看向绛阙真人,见绛阙真人点头又转向老者:“玄晖?”
老者甩了甩拂尘,僵着脸道:“门口的坑是我砸的,但我只砸了十一个,最大的那个不是我。”
“那大殿是怎么塌的?”
“是它干的!”两人异口同声指向被捆妖索绑的结结实实的大老鼠。
玄道真人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怒道:“那为什么禺山的凶兽会跑几万里来九璇山?”
“这......”
“说来话长。”
“你们两个全都罚去打扫灵兽峰!”玄道终于咆哮道。
“师父,”周洛见事情大条了,主动跳出来,“也不能全怪二师叔和三师叔,后山仙鹤群里新出了一只异种,这咬兽也是闻到了那只幼年期异种的气息才会发狂的。”
“那异种好端端地为什么跑来前殿了?”玄道真人问。
“师父,”周洛立刻请罪,“是我的错,我好奇异种,又想着师妹也没见过,便拐带他们一同去看。”
“师父,我也有错。”司徒贺也从后方钻出来,他走路姿势有点怪,看起来像是扭了腰。”
见两人都出来请罪,曲维舟也默默站了出来。
花陵立刻出来求情,“师兄,此事是意料之外,好在没出大事。”
“我知道,”玄道一摆手,“我生气的不是璇玑大殿,我气的是多少年了,他们两个还这般互相推脱,连小辈都不如啊。”
“你们见面便要吵闹,倒不如不见,这事之后,不语随我下山,玄晖去教习弟子。”
“师兄!”
玄道摆手让花陵不必多说,自己对着看热闹的长老和几个弟子道:
“回来路上,我去了一趟天极塔,守塔人说外面魔物又多了,我也不瞒你们,那感觉很不好。”
“所以今天我不只是要罚他们,也是想告诉你们,多加勤勉,说不定哪一日塔就碎了,到那一天九璇山势必是要与九州共存亡的。”
“今日多努力一分,来日便可保自己保他人一命,站在你们身边的是你们的手足,不是敌人,还望各位谨记在心。”
见火烧到自己身上,长老们收起看笑话的心态,敛容以对:“谨遵掌门令!”
玄道真人也不再多说,只是领着众人来到坍塌的大殿前,摸出腰间的掌门令,掐诀在浮空的掌门令一拂。
黑铁制成的古朴令牌立刻飞到废墟之上,绽出明亮的光,在这光的照耀下,雄伟的璇玑大殿一点点恢复原样,每一砖每一瓦都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玄道真人走到主位上坐下来,两侧是各位长老真人,曲维舟随花陵坐在末尾,对面是周洛司徒贺。
“这次让诸位过来,有两件事要交代,先说第一件,我要离开宗门一段时间。”
“没受伤吧?”花陵悄悄传音问道。
曲维舟瞥了一眼上首的玄道真人,和玄道对上了视线。
“没事。”花陵也看见了,继续传音道,“你师父肯定都打算好了,就是通知一声。”
曲维舟觉得玄道真人有事,因为下一刻他点了绛阙真人的名。
“绛阙。”玄道真人抬手示意,又对着众人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绛阙真人总揽全宗,各位长老从旁辅助,若有不决之事可传讯于我。”
花陵神色冷漠,坐在末尾接受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怀疑玄道真人是故意的。
“第二件就是这次兜月城的事,各位随我一起去的长老也都知道,要拿个章程,全城连同下属七个县,几无活口,中都也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掌门,能造成如此规模惨事的除了魔宫和鬼府还能有哪里!”脾气火爆的教习长老一拍桌子,“难道不该让他们给个说法吗?”
“掌门,我同教习长老看法一致,只是需要先拿到证据才是,否则师出无名。”
玄道点点头,环视四周,“可有人有异议?”
“既然没人有异议,还有一件事,谁愿意带弟子去处理尸体,以防滋生凶煞。”
钟不语主动举手,教习长老也伸出手来。
曲维舟瞥了一眼对面的周洛司徒贺的动作。
三人同时起身。
“弟子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