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道道银光闪落,一个个身着铁甲的尚国官兵犹如草木秸秆一般纷纷倒地。这队“破玄营”只能压制方林二人的“玄凌剑诀”,却拿李不予一脉的“弦望剑法”毫无办法。方瑾墨正杀得满身是血,一听周延清临阵倒戈,不禁怒发冲冠,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以一招“彗星凌月”斜砍周延清肩头。
周延清见状快速抽剑,用剑尖凌空快速画出一道金色符箓,一道小小金盾也随之迅速形成,然而就在金盾凝结到一半之际,方瑾墨一剑却已率先杀至,周延清难以匹敌她的剑势,不由得心头一震大恶,向后退出数步,那半空中的符箓也被斩碎为一道道零星的破败笔划。
周延清一招不成,却也毫不慌张。他施展轻功躲避着方瑾墨的剑招,又从袖中掏出了一道“土令”、一道“水令”,这些乃是他与松学岭搏斗后剩下的符箓,一个个皆是威力巨大,而且双令齐发,声势更甚过不久前九月论武的擂台上。
方瑾墨本想快刀斩乱麻,却被身前骤然升起的一道土墙挡住了去路,这道土墙足有两丈多高,正是“土令”的首波威势。方瑾墨与周延清出身同宗,怎会不知符箓派的厉害?符箓派向来号称能够“移山填海”,只不过修炼起来对天赋要求极高,一旦练成,威势就是如此这般不可小觑。
她使出一招“上弦式”挑开土墙,身后却又袭来一阵泥水洪流,这泥石流来自四面八方,正是“水令”和“土令”的混合。这两道符箓所形成的威势令方瑾墨几乎无法动弹。方瑾墨冷哼一声,竟挺直剑尖直冲泥流而去,只见她手腕快速抖动,先以“弦望剑法”中的“宵月剑”刺了一道口子,然后猛然向剑尖灌输内力,不多时,一朵蓝盈盈的剑花就倏然从土黄色的流沙之中卷起,好似一轮将满未满的圆月,硬生生将周延清的“水土双令”尽数压服住了。
周延清这时终于有些按耐不住,惊呼道:“方师妹,这是什么招数?这可不是‘玄凌剑诀’的‘血海生阳’!”
“周师弟,此乃我师兄不遇道人‘弦望剑法’中的‘海生残月’,你钻研了一辈子符箓,自是不知。”
正在这时,方才受了重伤、一直一言不发的覆雪道人叶平生,却忽然在石壁监牢中发出了声音。
周延清闻言嘿嘿一笑,道:“叶师兄,你得叫我掌门啦!符箓派被你们尘剑派压了这么多年,也该抬起头了吧?便是给你做掌门,你不也将咱们道宫弄成了这副样子么?咱们玄凌派,什么时候受过此等折辱了?”
石牢中的叶平生摇了摇头,幽幽然哀叹了一声:“唉——方师妹,给他看看咱们玄凌派真正的功夫。”
方瑾墨并不接话,脚下步步生莲,正是玄凌派的“虚步蹑太清”。呼吸之间,她已轻巧地绕到了周延清正面,随着叶平生的一声哀叹,方瑾墨使出了一招“一气凌紫霞”,不知何时,叶平生的“冰三尺”剑气竟然已经缠绕在了方瑾墨剑尖上。
周延清来不及讶异,手中大符纵然已经不多,他还是快速燃烧了一张“风令”、一张“雷令”,一团紫色龙卷劫雷旋即徐徐上升,几乎有摧灭天地的气象,然而就在与方瑾墨剑气相接的刹那,就瞬间被冻结成道道孱弱的冰丝。
方瑾墨剑招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向前推进,她先是一招“紫阙落日”,又是一招“月落西山”,两招分别出自“玄凌剑诀”和“弦望剑法”,两招既出,一阴一阳两道阴阳鱼似乎翩然现身于周延清的眼前,而后一道无匹的阴阳剑气向他压来,周延清“啊呀”一声,来不及再度催动什么大符,只得捏碎一张“遁地符”想要逃跑,却又感到体内内力凝滞不前,仰头一看,一道乳白色的手印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在了他的额头上。
大封门手!
周延清大汗涔涔,见到叶平生使出“大封门手”终于六神无主。不过正在此时,他蓦地感到自己脚底下的穴道好似被什么东西打开了——又或者说,他突然与阵中脚底下埋藏的三千人傀有了共鸣。
他不可思议地仰头看向中央的石柱,却见法天宗宗主北月谪正也意义不明地看着自己。
周延清来不及多想,只是欣喜过望,立时催动源源不断的内力,将怀中的一道“火令”催动到了极致,那“火令”一出,立时便如火山喷发一般,火焰中的每一道火苗都燃烧到了极致,火焰虽不大,但温度却奇高,局势因此瞬间逆转,方瑾墨和叶平生的联手也瞬间被这道“火令”焚烧殆尽。
“周延清,你想死么?这般接收三千人傀的灵气,只怕你有命逞一时之能,却没命离开这大阵!”
石牢中的叶平生受困于“哭霜剑阵”之内,对大阵中的能量流转极为敏感。此时北月谪不知使了什么诡谲法子,竟使得周延清与大阵融为了一体,倘若宇文觉在这儿,便能认出延清道人的“神通”了:应当是北月谪操控大阵,强行打通了周延清的窍穴,此时周延清几乎与大阵融为一体,他源源不绝的内力法门,便也类似于宇文觉在哀鸣山崖洞中悟得的“龙吐息”,不过这些人傀毕竟乃是死物,比不得金傀,所以只是数量上看似“源源不绝”,却并非真的无穷无尽。
可惜叶平生已经无法劝回周延清了,周延清如同中了蛊毒一般,虽然灵台清明,却已经铁了心认北月谪为主,他贪恋玄凌道宫掌门之位已经不是一年两年,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杀死叶平生、篡位夺权的机会。
北月谪一直未曾实质性出手,却一直在筹谋局势。他厌烦叶平生叽叽喳喳,便向周延清道:“赶紧把这老废物收拾了!”
周延清此时内力无匹,闻言随手扯下脚下一尊人傀背部的铁皮,又快速再其上勾勒了数道符文,不远处的行灵海看得清楚,周延清所画的乃是符箓派禁符之一的“七星灭元符”,据说此符一成,可在受符者周身成就七盏星灯困阵,画符者每挫灭一盏星灯,对方便折去十年寿命。与此同时,周延清还丧心病狂地往其中各自塞入了一道“火令”,这样一来,七盏星灯兼有了杀伤之能,倘若叶平生不设法扑灭星灯,自己便也会被其中的“火令”给活活烤死。
行灵海眼见自己的授业恩师如此行径,一时间左右为难,只是苦苦叫着“师父”,周延清却一味画符,并不理他。
眼看七盏星灯将成,覆雪道人叶平生周身已经渐渐浮现出四盏星灯,这时只听林怀苒焦急叱道:“行灵海,你是木头么?”
行灵海这才一激灵猛地惊醒,急急忙忙掏出符纸,想要运功画符,却蓦地感到一阵晕眩——他所要画的符,必须要是与“七星灭元符”相当的符箓才行,可是他此时的内力,又怎比得上内力几近无穷无尽的周延清呢?
他正迟疑不决,却蓦地感到后背一阵温暖,回头看去,原来是“遮天手”顾执、“王丐”殷天笑、“小孤星”朝玉京赶到,三人已经联手制服了金傀无因,这才腾出手来为他输送内力。而墨道人、苒道人,则已又回身对付残余的“破玄营”官兵。
行灵海回头本想要说“多谢”,顾执却率先开口道:“别说废话!你们堂堂道门‘正派’,竟琢磨出这等伤天害理的玩意儿,你小子还不快快想办法补救补救你玄凌派的阴德!”
行灵海不再出声,赶忙低头快速画了起来。
他有三人内力加持,画符的速度快了不少。周延清方才催亮叶平生周身六盏灯时,行灵海已经画完了整整九张符。周延清见行灵海画得快,起先不禁心中焦急,但待他留神一看,见行灵海手中符箓的纹样,却又忍俊不禁,问道:“好徒儿,为师便是这么教你的?”
别说周延清,便是顾执、朝玉京他们也认得,行灵海只是画了九张符箓派最为初级的、便是刚入门的弟子也会画的“遁地符”,不过由于画符时的内力充足,这九张符箓的功效却是远超寻常的遁地符,这几张符一旦被全力燃烧,能够一遁百里也说不定。
行灵海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他性情本就阴冷多谋,一时间的师徒失和的情绪并不能影响他太久。他已经全然不理几近疯魔的师父周延清,而是运足内力向叶平生说道:“掌门,您权且全力压制星灯,您压服一盏,灵海便为您遁出一盏。也不知道我这内力浩如江海的师父,是否阳寿也是如此呢?”
行灵海说着,反倒是慢条斯理地搓动着手中的一道道符箓,他收起了两张,手中正好剩下七张,似乎是在有意等周延清将“七星灭元符”的最后一笔画完。
而周延清万料不到自己的得意弟子会如此应对,且这等禁忌符箓,一旦起笔,就很难停下了。
渐渐渐渐,最后一盏星灯,也在叶平生的周身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