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望见敌方身影的那一刻,加卡托兰的箭兵就已经拉足弓弦,严阵以待。
此刻发现原来是逄星洲,所有人俱是心头一震,胆怯之意从颤抖的手指间传递,连箭矢都不稳了。
“愣着做什么,放箭!”
见势不妙,下方加卡托兰的分队队长匆匆看了眼上方的颜诡,没有得到其他的指示,便咬紧牙关,厉声喊道。
无论是何敌人,临城便放箭。这一声令下,尽管恐惧未散,本能也驱使着他们松开了手指。
破弦之声齐响,从天而降的箭矢,雨水般落向了一马当先的金发骑士。
如若是普通人,在这样的攻势下即使不死,也要受个重伤。可来者不但骑着马一步不停,还没有带上盾牌抵御,反而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那把昨日才大发神威,一举救下不少帝**士兵的,锋利无匹的长剑。
乌镶月看见这一幕,心头起了些许希翼。他知道勇者既然敢独自前来,就不会毫无准备。可这是数千支箭啊!足以将一个人活生生扎成刺猬的数量,即使逄星洲再怎么强大,也会受伤,只要他受伤,就还有办法……
心头的计较还未转过一圈,眼前的场景就惊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一把长剑而已,能够挥出的距离有限,能防守的范围有限,作为近距离武器,对阵远攻的弓箭更是不利。可这把剑到了逄星洲的手上,真就变成了无所不能的利器。
金发骑士挥剑的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剑芒闪烁之间,好像根本没有那么多箭矢冲他袭来,也没有不断从旁而来的冷枪,他骑着马,闲庭信步般越靠越近,每往前几步,身后就留下一地断裂的箭矢,眼见快到了城门。
“药剂!快!”
“你们下去阻拦!”
加卡托兰的人不可能坐以待毙。眼见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只有勇者一个人上前,其他帝**都不知目的地远远观望,颜诡眯了眯眼,瞥了眼一言不发的无相大人,立刻给出了新命令。
城墙上的人快速动了起来,前两天的作战中,他们都是守在城墙上,等着敌人攻打进来。可这一回,他们却是主动从城门打开的一条缝出去,带着刀枪剑戟,袭向了勇者!而另一些人则扔出大量药剂,腐蚀、结晶、火焰等等,曾经有用的全部拿了出来,一股脑作为武器攻向唯一的敌人。
有人试图砍向马蹄,有人试图从侧后进攻,有人跳起来扑杀,还有人用了毒剂、设了陷阱,数十人同时进攻,冲向金发骑士,宛如攻向落单野兽的蚁群,使尽了浑身解数。
可实力的差距终究存在。下一秒,剑光一闪,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逄星洲身边便落了一地的人。鲜血四溅,他们甚至连倒下时都没有发出痛呼,竟似是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被斩落在地。
而宛如轻易弹走身上蚂蚁的野兽,金发骑士头也不回,一扬马蹄,便直直朝着城门冲来。
腐蚀不起效果、结晶一触即碎、火焰毫无作用……林林总总的药剂在来袭者身上,一瞬间变成了普通的清水,半点未能牵绊他的脚步。
“快拦住!”颜诡脸色铁青,飞快发出几道指令,连顾忌无相的功夫都没了,望着仅一人就突破了防线的勇者,心中骇然。
这简直是个怪物!他们真的能够拦住这样的家伙,守住这里吗?即使无相大人在,可要拦住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
他不知道,站在旁边看似气定神闲的无相大人,心头也盘旋着同样的忌惮。
现在怎么办?乌镶月攥紧拳,目光紧盯无人可挡的逄星洲,觉得呼吸都快不畅了。
帝**确实按照他的所想的,与逄星洲有了巨大嫌隙,也单独将人派上了战场,可他万万没想到,逄星洲一人的战力如此惊人,前两日能够阻拦住帝**的防御,在这个人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正思忖着,逄星洲再次闯过来袭的箭矢与攻击,面朝城门,猛地挥了下去。
那一刻,除了逄星洲自己,没人能预见那一击带来了什么。加卡托兰的人只听见了骤然几声巨响,不过一个错眼,用坚固得根本无法攻开的重铁制作的城门,如划开的豆腐一般,轰隆裂成了几块。
“那是什么……怪物……!”
死一般的寂静中,有人低低发出了不知质问还是感慨的呢喃。
乌镶月心头一紧,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拿起了一旁的指挥旗帜,朝着帝**的方向挥舞。
事到如今,再犹豫也不行了,只能赌一把了!
此时此刻,全程观望勇者行动的帝**里,也起了嗡嗡嗡的讨论声。
实际上,从勇者出发开始,这种议论就已经开始了。大部分士兵接触不到上面的事,只知道事实。所以他们知道,逄星洲此前虽然抛下了他们,但后来赶来救下不少人。有些人认为这是将功抵过,有些人则觉得逄星洲救恩大于之前的过失,还有人则觉得如果不是逄星洲一开始不见了,他们也不至于伤亡那么多。
在这些议论里,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帝**不出动,只派出了一个人逄星洲去攻打。但因着之前留下的埋怨,他们大多是等着看笑话的。毕竟无论帝国如何宣扬,实际上能与勇者共同战斗的军队不多。
勇者就像是某种国家级武器,一般情况下,只和保卫贵族们的皇家军队一起行动。这回被派到这里来,还是因为庞吏第一次作战失败,帝国自觉丢了面子,才派了这么个大杀器。
于是在看见逄星洲一路格外轻松地闯入敌阵,甚至切豆腐一般切碎城门,那一瞬间,与大多惊叹的士兵不同,庞吏心头涌起的感情绝不是正面的。
相反,他脸色难看得像是有人当面偷了老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憋屈又愤怒的情绪几乎充斥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真的这么强?这样下去,任由一个勇者就攻下的城池,他带领那么多人却攻不下,传到上面去,他还有何颜面,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将军,我们还要等下去吗?”副将突然出声,目光似乎从远处刚刚挪开。
“你想说什么?”庞吏压抑着怒意,冷冷看向他。
副将不为所动,靠近两步,没有刻意掩盖声音大小,反而吐字清晰。
“将军将勇者大人独自派出去,而我们守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让加卡托兰以为猛虎在侧,不敢使出全力吗?如今勇者借由我们给的机会,已经顺利攻破城门,末将斗胆,此刻是否已经到了该我等出马,一举拿下马挪河城的时候了?”
短短几句话,就将庞吏出于私心才派出勇者的行为,化为了考虑全局的计谋,甚至还给出了台阶,有了足够的行动理由。
庞吏瞥了眼这位平时不多话的副将,眼底欣赏一闪而过。他立刻一转马身,面向众人宣布,“没错!现在到了我们反攻的时候了!如今城门已破,加卡托兰一众贼子不过是待宰羔羊!众将士听令,出发,攻城!”
“是!”
震天响的回应中,唯有隐没在一众兴奋的士兵后方的巫庚眼神讥诮。
于是以人海战术,将勇者拖在城门口,死撑着没有让他进城的加卡托兰人,很快得到了另一则噩耗。
“帝**打过来了!”
不少人乍一听说这个消息还反应不过来,直到地面被数千铁骑踩踏而发出的震动,从脚底一路往上,让他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才理解了这一现状。
连城门被破都没有露出的绝望之色,出现在了加卡托兰成员的脸色。
人总是会抱有侥幸心理。面对独自一人的勇者,尽管他个人的武勇强大,既能轻易破了他们的攻势,还能势如破竹,切碎城门,可再怎么说,也只有一个人。
加卡托兰还有近万人。万人对一人,就是堆人命,也能把人耗死。事实上,从勇者迟迟未能进入城内的状况来看,他们用命去拖的战术很明显是成功的。甚至还有人想,只要再拖久一点,说不定就能杀了勇者,赢下这一仗了。
可谁知道,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的帝**,居然这个时候攻打了过来!明明连勇者被围攻成那样都没有动弹一下,加卡托兰不少人真以为他们是打算与昨日相反,今日只派出勇者。
更多人明白帝**不可能一直不动,却也侥幸地希望,帝**或许会冷眼旁观。如今这份侥幸被打破,心态上不亚于从高处坠落,一时不少人都有了逃走的想法。
“无相大人……”
颜诡立于指挥塔上,望着滚滚而来的蓝色军团,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猜测或许无相还有什么办法,按照常理来说,他只需要等一等,事情就会发生转机。以前无相带着他们一起攻城的时候,都是如此。
可这一次,他没有那样平静的耐心了。
从一个月前,再次看见无相开始,他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是会觉得,无相的行事风格和态度变了不少。这种变化不起眼,毕竟无相真正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除了刻板的黑袍和声音,几乎没有留下特征,而且上次那场极为成功的伏击战,再次证明了无相的实力。
硬要说的话,其实是找不出什么证据的。可人之所以是人,大概就是因为,有时候会愿意相信一些毫无证据的无端猜测。
比如,此刻他认为,这个无相与以往不同。
所以他问了。
“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前有勇者,后有军队,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获得胜利?
在颜诡不指望得到回答的心情中,黑袍男人倏忽转身,指了指奔袭而来的帝**。
“看那。”
惊讶之中,颜诡皱着眉,碧色的狐狸眼怎么也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太不利了,如果帝**和勇者一起攻打,恐怕我们马上……”
最后几个字太过艰涩,黏在了喉咙之中,吐不出来。
可无相却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军队整体行进的速度有差异,但此刻,跑在最前方的、最快速的那几人,已经和勇者汇合。
“那不是帝**。”无相的声音里,似乎多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轻微的颤抖,仿佛极力压制的情绪到达顶点的时候,残留出的那一点颤抖,“那是……”
逄星洲周围原本密不透风的进攻顿时破开,后方被赶来的帝**骑士牢牢守住。加卡托兰的进攻陷入僵局。
就在逄星洲心神略微松弛的这一瞬间,“噗嗤”,一柄来自背后的刀刃,穿透了他的胸膛。
金发骑士愣住的神色里,加卡托兰人惊讶的表情中。
指挥塔上,从始至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无相大人,对七星之一的谋略家,轻描淡写。
“那是我刺向勇者的刀。”
来还债了,还有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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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