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个小孩呢?”众多冒着冷冷白光的显示器前,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发问,他偶尔焦躁地来回踱步,偶尔停住脚,双眼紧盯着屏幕上飞速跳动的数字,之间时不时闪过一些令人头疼的乱码。
荣临钰身着雪白衬衣,琼姿皎皎,坐在光明处,恍如谪仙临世,眉眼间端得是一派风流。
像这样的人,适合出现在古风古色里,在满庭莺燕里,却独独不适合出现在科技感闪烁的流光下。
他抿了口茶,从容地回一句:“参加机甲赛去了。”
谁知道同行的人一听瞬间暴怒,“什么!?不是让人再等等吗?他不在,那我们看个鸟?!”同行人情绪太激动,似乎还被唾沫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缓过来后继续喷,“还比赛,全星际保护罩都要支持不住了,到时候比着比着……”
荣临钰掀起眼皮,看着那人,这一看给人吓得定住了,随后自己又淡定的品茶,从嘴里缓缓吐出几字:“早晚的事,不差这一时。”
※
晏枝汶看别人比赛看得起劲,不愧是世界级别,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头打得热火朝天,周景词却一直低头看光脑。
“诶,那两个人是谁啊,长得挺好看。”周边传来窃窃私语,晏枝汶没听清,但隐约听到了“那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去看,果然跟个女孩对视上,见人快速收回视线,第一反应是自己脸上有东西,吓到人了,忙掏出光脑来照自己的脸,擦了好几下。
前面的赛场上打得火热,这是初赛,就已经见人拼了命,动真格。
晏枝汶还在擦脸,内心美滋滋,感觉这次比完之后他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了,到时候一定要在系统空间内休他个十天半月。
忽然听到旁边人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晏枝汶放下手上的纸巾,见人冷汗直流,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又用给自己擦过脸的纸巾去给周景词擦汗。
别问,问就是一个糙汉子身上能带纸就不错了,就一张。
观众席上又有人被淘汰,残肢断甲、血肉横飞的场景比比皆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六个全方位大屏幕上不断闪过数十个比赛画面。
如果有感兴趣的,也可以在虚空中触屏,将屏幕拉进,自己看喜欢的比赛。
晏枝汶和周景词坐在人堆里,看起来拥挤,实际上凑近发现谁也碰不到彼此,除非解除限制。
就像晏枝汶现在给周景词擦汗一样。
周景词的光脑一直在亮,晏枝汶见人情况没好转,以为周景词的废物光脑没有自己开治疗模式,就要去帮他开启,摸了一下,发现光脑烫得像烙铁。
又忙给人取下来,把自己的给他戴上,良久,比赛过完一轮又一轮,却还是不见人有好转。
无奈,晏枝汶将人打横抱起,送去与大赛场临近的医务区。
“诶,他们怎么走了啊?”最开始议论纷纷的女孩们发问,坐在观众席里面的既有观众也有选手,大部分是选手,于是人一走,女孩怀疑他们是不是弃赛了。
“看起来身体不舒服。”
医务区的工作人员说情况罕见,要进一步检查。
晏枝汶坐在外面等,又在脑海里狂翻剧情,发现自己的外挂到这里就没了,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剧情不全,但也没想到那么短!
剧情里也没这出啊,晏枝汶欲哭无泪。
那我还能不能脱离这个世界了?他开始怀疑起来。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了?”这时旁边有小孩天真无邪地问。
晏枝汶知道可能在说自己,竖起耳朵听。
“他被抢劫了,崽崽可不要在妈妈做检查的时候,像哥哥一样乱跑哦。”
晏枝汶:?
看到自己暴露在空气中,长年不见光的手腕,没有光脑,确实像才被抢劫过。
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又确实像是偷跑出来的。
可恶,居然无力反驳。
晏枝汶自己在外面等,没有光脑,看着墙上装饰用的时钟,也许装修师也没想到居然能派上用场。
分针滴滴嗒嗒,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
晏枝汶坐在长椅上,摸了摸兜,啊,周景词的光脑还在他这,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温度。晏枝汶待得无聊,将周景词光脑取出来玩。
随后实在受不住,沉沉地睡过去。
外面声音震天响,有人哭泣哀嚎,大声呵斥,总之吵吵闹闹。
“怎么了?”晏枝汶刚睡醒,揉揉眼睛。
“快,快走!快疏散人员!!”身边人慌慌张张指挥着。
医院墙壁似乎受到剧烈撞击,开始坍塌,掉落的石块差点砸到晏枝汶身上。
给人吓得瞬间清醒。
忙去周景词病房看人怎么样。
路上不乏有人大喊,别往那边走,那边要塌了。
晏枝汶到病房一看,空无一人。
大概提前转走了,晏枝汶想,他一点都不慌,周景词可是主角受,谁死他都不可能死。
于是他又往回赶,在整座建筑坍塌为废墟前紧急撤离。
身边劫后余生的大有人在,他们喜极而泣,随后被像见了肉包子的狗一样,奔驰而来的虫族一口咬去半身。
晏枝汶看到那么混乱血腥的一幕也是懵了,他先前太依赖剧本,现在见到这种脱离控制的场面,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把周景词的光脑带在腕上,翻找称手的武器防身。
发现除了一架飞舟外就真的只有一把光剑。
晏枝汶:……
在庞杂的人群中,晏枝汶见到刚刚在医院里的那对母子,他们也逃出来了,母亲的战斗力不弱,但似乎并没有高杀伤力武器,没过一会就身陷囹圄,年轻的母亲还带着幼小的孩子,提防周围虎视眈眈的虫族,见人处于水深火热,晏枝汶终是于心不忍,掏出那把破光剑就要赶过去救人。
然后便见一高大男人火急火燎赶过来,将人护在怀里,匆忙带离。
晏枝汶呆在原地,表示:好吧,人家有人要,用不着我操心。
眼瞅着一只长着锋利口器的巨型……蟑螂?
就要朝他攻击过来,他忙往旁边躲,正好撞到了赶来的岚镜。
这妖艳的美人难得有急躁的时候,见到晏枝汶眼前一亮,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还好,还活着,”他右手拉住晏枝汶往一个方向狂奔,左手握着一把小型枪械,遇到拦路虫,一击射杀,“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给瓷宝宝交代。”
晏枝汶发现被射杀倒地的虫族伤口在自愈,有“已死亡”的虫族猛地突起,在附近的人类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口命中,囫囵吞下去。
在岚镜的保护下,晏枝汶被带离了这个繁华的星球,在出去前,他往下眺望了眼,几个小时前还在感叹的摩天大楼,飞天缆车,银河瀑布统统消失,只余下无尽的屠.杀,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的得到救援,但仍有不屈服于命运奋起抗争的勇士,操纵着机甲对着虫族密集处发射炮弹。
可要避免误伤惊恐乱窜的人类,下手犹犹豫豫,不一会儿就被蜂拥而至的狂蝶包裹得水泄不通,等再次散开,地上只余留下一滩血水,与难以吞咽的机甲碎片。
哀鸿遍野。
当飞舟冲出大气层,晏枝汶发现以往能拦住所有人的保护屏障似乎没用了,不然这种小型飞舟完全没有抗超强压能力。
看出他的疑惑,岚镜已经自发解答起来,“全星际的保护系统都崩溃了,现在只有像C1区一样分里外世界的才勉强达到安全水平。”
没说的是,全球像C1区一样模式的没几个。
更戏剧性的是从前因为危险分为ABC三个等级的禁区,如今竟成为人类最后的乐土。
“周景词呢?”晏枝汶还没忘记自己刚刚去病房看,没见到人。
听到这个,岚镜烦躁地啧了声,从来都是悠然自得的小脸上难得浮现出心浮气躁的表情,抓了抓自己蓬松绾在脑后的头发,“唉,被抓走了。”
晏枝汶没听明白:“什么?”
岚镜说得含糊,有种讳莫如深的感觉,“他们搞得现在的局面……放心,瓷宝宝不会出事的,就算有事,他们也会还我们一个全新的瓷宝宝。”
晏枝汶在宇宙间,飞舟里,视线透过舷窗,他觉得这里静得可怕,黑得可怕。
※
到了C1区,以往血红的天幕与天空挂着的三轮圆月,在此刻显得多么宁静和谐让人心安。
晏枝汶跟着岚镜找到里世界入口,发现入口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大概是才找到进去的方法,就被暴走的虫族绞杀。
岚镜暴躁地踢开这些拦路石,保险起见,牵着晏枝汶一起进去。
好在他们进去的一切顺利,没有什么碍眼的虫族突然窜出来阻挠。
晏枝汶进去后发现哪里不一样,世界变得空旷,海浪不再翻涌,没有嬉戏的海鸟,灌木里的雏鸡。
“现在要着手打造第三世界,到时候我们会搬到那里去住。”岚镜到家后就平静不少,但平静中含有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晏枝汶不解,为什么要搬,岚镜领着他,就像是带了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一样无奈。
解释道:“C1区有表里世界不是秘密……”
晏枝汶经过提点,瞬间明晰。
未尽之言是届时会有别人来这里寻求帮助,比如提供一个安居之所。
岚青未雨绸缪,已经开始着手打造一个让自己人居住的全新世界,把里世界让给他们。
※
光阴似水奔流,从未为谁停留。
距离虫族全面入侵星际,已经过去三年。
晏枝汶通过考核,成功从岚青这里毕业。
他们三个人带着一些家当搬进第三世界 。
第三世界远不及里世界大,更像个盒子,但也没有盒子那么夸张,可多少有些不自在,岚镜差不多每天都很烦躁,会去表世界清理虫族,每天都很疲惫地回来。
这天夜里,晏枝汶听到声音。
第三世界跟里世界的昼夜是倒过来的。
他一听就知道是里世界的人偷偷进来了。
现在岚青,岚镜都不在。
他走出卧室门,去到监控室,见房子大门口鬼鬼祟祟蹲了几个人。
虽然世界小,但岚青不会放低对自己的要求,小世界里每个地方都很精细,就比如现在的收音功能,就像是人在耳边说话一样。
“诶,你们说这家人神神秘秘的,会不会在密谋什么?”有个人蹲在一个金属仪器下面,无意间碰到了哪里,仪器骤然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吓得那人抄起家伙一下一下往仪器上砸,直到仪器发不出声。
坐在显示器前的晏枝汶一惊,浑身一颤。
浑身冒着冷汗地暗想:嚯,战力那么强,这种材质的金属都能打烂,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不然自己可能小命不保。
那头的人继续说:“早说这家人看我们不顺眼,那个长得跟个女人一样的,见我就要翻白眼,说不定他们当初就是假意收留我们,实际上一天到晚都想怎么把我们赶出去!”
这人貌似智力点在肌肉上了,这逻辑不知道怎么来的,反正屏幕前的晏枝汶听到后不敢置信。
“可是……可是哥,梨姐不让我们来这里。”一人怯懦地说。
那暴躁老哥听到熟悉的称呼也是一抖,忙左顾右盼看人有没有来,怒骂旁边的两个弟弟,“说什么说,到时候真给人喊来了……”
他用眼神警告他们。
“我就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三年前众人都是匆匆忙忙赶来这个安全的星球,没多带什么东西,现在人口越来越多,物竞天择,他们很快就要吃不上饭了。
一人嗫嚅半天,“可是……可是……不是说联邦政府快要把环境稳定下来了吗?我们马上就可以搬出去了。”
“你是猪脑子吗?!等他们稳定好,我们早就饿死了!!”咎苟眼里怒火翻腾,“我打听过了,这里面就三个人,出去了两个,就那个最小的守着……”
晏枝汶听到,坐在监控室反驳:“不,我是最大的。”
同行小弟还想再劝,“富贵险中求!”咎苟对此次行动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