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很是折磨人,宋淮翊眼神里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委屈,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姜茶,让她脱身不得。
每当她流露出一点想离开的意图,宋淮翊就立刻蹙眉喊疼,或者沉默地盯着她,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准备抛弃伤员的恶人。
夜色渐深,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宋淮翊清浅的呼吸,他终于扛不住疲惫和药效睡着了。
姜茶倒是想离开,可此刻她的手腕被对方紧紧握在手中,她稍微一动作,宋淮翊就有醒来的迹象,带着哼哼唧唧的哭腔,“别走。”
电话里宋淮昱说他的同学在三院,姜茶并不认识,下午她不敢出去瞎晃,生怕对方突然跑出来和她打招呼。
姜茶本想天黑后趁着人少回宿舍,但宋淮翊晚上换药时疼的厉害,医生说打止痛药不利于恢复,他便真的没提,只说了句:“我知道……你想我早点恢复。”
姜茶要走的话只能僵在嘴边,她疲惫地躺在陪护床上,本只是想佯装疲惫避开宋淮翊,谁知竟真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一点多了。
现在回去宿舍门都锁了,姜茶只能微微叹口气,她只盼着宋淮翊的伤尽快愈合,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的拒绝对方的一切要求。
未能抽回手的姜茶只能放弃,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一会儿就又陷入了睡眠,自然也就没看到宋淮翊嘴角那目的得逞的笑。
深夜宋淮翊在黑暗中无声地辗转,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像有无数细针在背部伤口处翻搅,那痛苦尖锐又连绵不绝。
他咬着牙,额上渗出一层薄汗,却固执地不肯发出一点呻吟。
他屏着呼吸,用尽全力缓缓侧过身,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越过病床的金属围栏,投向那张咫尺之遥的陪护床。
小小的陪护床上,姜茶正安然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
监护仪幽绿的光点在她轮廓柔和的侧脸上静静流淌,映出她低垂的眼睫,投下两弯安恬的阴影,她身上裹着薄薄的医院白被,像个安稳的蚕茧。
一种奇异的暖意便从宋淮翊的心底悄然升起,柔软地弥漫开来,竟奇迹般稍稍盖过了背上灼烧般的剧痛。
这静夜里的相伴,这无言的温柔,成了他此刻唯一可握住的暖炉。
然而,温暖之后,更深的渴望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安稳的睡颜,她毫无防备的安宁姿态,白天里递水时指尖温存的触感都化作无声的火焰,点燃了他心底盘踞已久的占有欲。
他渴望这温柔的目光只为自己停留,渴望她的照料与关心全然属于自己。
一个念头在寂静中破土而出,带着毒刺的甜香:那个位置,姜茶身边的位置,宋淮昱可以,他凭什么就不行?
宋淮翊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被姜茶那令人心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所中和。
他目光紧锁着睡梦中的人影,像孤狼在暗处凝视着月光下唯一的光源,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不要宋淮昱,选宋淮翊,好不好?”
暗影在病房角落无声蔓延,唯独姜茶沉睡的那一小片天地,被仪器幽微的光晕轻柔笼罩,如同漂浮在深潭之上的一叶孤舟。
宋淮翊的目光,便如这深夜里最执拗的锚,沉沉地、牢牢地勾在那片光晕之上。
那光晕里包裹的,是他此刻甘之如饴的镇痛剂,更是他心底野草般疯长的妄念唯一的养料。
这寂静无声的深夜,是他唯一得以如此靠近、如此贪婪凝视的属于他的王国。
第二天姜茶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消息震动声惊醒的。
自从昨天下午接了宋淮昱打来的电话后,她又将手机设回了静音模式,来消息和电话只有震动,这样不能及时接电话也很正常。
姜茶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室友发来的消息:“茶茶,这人是你男友吧,他在楼下等了好久了。”
随后便是几张俯拍镜头的照片,晨曦的光晕里一个身着休闲装,身材高挑的男人正拎着东西等在楼下,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望向不远处的女生宿舍门口。
刺眼的光在昏暗的病房里划开一道口子,熟悉的身影让姜茶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
轰——姜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宋淮昱回来了?他竟然连夜赶回来了?就在她宿舍楼下,他不是在出差吗?
而她,却在几公里外的医院,守着另一个男人!
姜茶几乎是弹跳起来,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还好她昨天来时背着书包,但现在首要问题是先赶回去。
宋淮翊被姜茶突然的动静吵醒,声音温柔,带着点慵懒的鼻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姜茶边穿鞋边回答:“宋淮昱回来了,我得先回学校一趟。”
此刻的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就像是被原配突然上门捉奸抓包的渣女。
听到这话,宋淮翊嘴角的笑意收敛,他知晓自己的定位,自然没权利阻止姜茶回去,可他又怕姜茶一去不回。
“那你……”还回来吗?
后面的话宋淮翊还没说出口,姜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病房。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房间,宋淮翊面色微冷,出神的呢喃道:“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这是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十几分钟就能回去,姜茶一路狂奔出医院大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她的燥热和恐慌。
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学校地址时声音都在发抖。
出租车疾驰,姜茶不停地看表,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她低头检查自己,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懊恼地扯了扯衣领,试图让风吹散一些,宋淮翊拉住她手腕的触感仿佛还在,她下意识地搓了搓那片皮肤。
终于,车子在校门口停下,姜茶丢下钱,顾不上找零急忙就疾步向着学校走去。
路上姜茶已经想好了夜不归宿的理由,她努力平复加速的心跳,好在最近是考试周,不然这借口的漏洞会很大。
进了校门口,姜茶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话打给宋淮昱,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的兴奋些,“喂,淮昱,你在我宿舍楼下?”
“茶茶,”宋淮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一如往常般沉稳,“我想来看看你,你现在方便下来吗?”
姜茶脚下生风,语气却努力平稳不带喘息,“你等多久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宋淮昱听到对面手机里急促的风声,不过他并没有多加在意,只温柔的笑着说,“你最近复习太累,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我……”姜茶喉咙发紧,她强迫自己冷静,语速飞快地编织谎言,“你稍等一下,我不在宿舍。昨晚通宵在图书馆复习,熬太晚了,就在图书馆旁边的通宵自习室趴着睡了一会儿……”
越往后说姜茶的语速越平稳,就像这是真的一样,她佯装生气,“要不是我室友给我发消息,我都不知道你在楼下等了半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这短暂的几秒对姜茶来说如同凌迟,她无法保证宋淮昱就一定会相信这个理由。
“抱歉。”宋淮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我现在去图书馆那边等你?”
“别!”姜茶此刻正走到教学楼附近,她立刻阻止,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了一点,随即又强行压下,“你等我,我马上回去。很快,五分钟……不,三分钟,我跑回去!”
“不急,慢点走,别摔着。”宋淮昱有些无奈,他本不想给姜茶添负担,没想到还是让对方为他折腾。
“嗯嗯!等我!”姜茶挂断电话,见对方没有怀疑,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脏渐渐平缓。
清晨的校园还很安静,只有零星早起的同学,她深吸一口气,刻意从图书馆的方向跑向宿舍楼。
她跑得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在宿舍楼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宋淮昱穿着简单的休闲外套,风尘仆仆,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显然是带给她的礼物,他安静地站在晨光里,目光落在她跑来的方向。
姜茶脑海中忽然想过小说中的场景,这种时候女主一般都是直直扑进了男主的怀中,动作比理智快了一步。
晨光碎金,斜穿疏林,光柱里浮尘轻舞。
姜茶如一道明亮的风,撞碎光尘直扑而来,她发梢飞扬,带着清冽的露珠气息,直直撞入宋淮昱的怀里。
他神色微震,怀中已是温软满怀,那轻盈的身躯几乎要嵌进他胸口的轮廓,她将脸深埋进他颈窝,发丝蹭得他皮肤微痒。
微凉的晨风里,宋淮昱垂下的手臂犹豫了一瞬,终于缓缓收拢,环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晨曦寒意的暖意。
片刻后,姜茶推开宋淮昱,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和呼吸,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淮昱,你……你怎么真的赶回来了,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宋淮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从她因奔跑而泛红的双颊,到微微凌乱的发丝,再到那双带着明显疲惫却强打精神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一滴汗珠。
他的指尖带着清晨的微凉,触碰的瞬间,姜茶却像被烫到一样,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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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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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愿者上钩(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