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太痛了。”闻澍发出惊呼。
“别摸了,过几天就好了。”舒运凡翻了个身,从闻澍手里夺过手机,关掉前置摄像头,“不就是嗑破了嘴唇吗,我看看,都看不出来破了。”
闻澍不情愿地舔地下嘴唇鼓起来,口齿不清地嘟囔道:“谁让你拦着我,何况,拦人能有用嘴拦的吗?”
舒运凡把手机倒了个手放在床头柜边上,揽着闻澍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别吵吵了,多睡会吧,你不是还有课吗?”
闻澍叹了口气,窗外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他们俩,一宿没睡,一宿没睡啊。平时准备大考都没有这么通宵过。
“哎,舒运凡,你这两年也常常通宵到这么晚过吗?”
舒运凡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下午兼职完了回家熬夜写论文,以及在病床前不分昼夜地照顾他爸的日子,回答了一句:“没有。”
闻澍没吭声,半晌“哦”了一句。
那段极其疲惫的通宵的日子其实没过去多久,舒运凡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累的骨头酸痛,越想越不困了,来回翻了两个身,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他扭头看看闻澍,这家伙反倒又睡着了。
还真是没心没肺,日子过的太好了。
舒运凡悄声地从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来,打开银行软件。那七位数的余额让他至今看到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出国之前办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到那笔巨款的来源,却没成想那个姓高的家伙在国外还有孩子。高的儿子和妈妈长大,也算个正直,知道他爹做的坏事之后,想办法找到了从舒峻手里坑蒙拐骗揽的钱财,背着他爹全数打回了舒峻的账户里。
舒运凡最担心的就是这样处置的资产不作数,但经过一番不太困难的官司,他赢了。作数,而且不要利息的那种。
只是他看着现在自己账户里的平时都难以想象的巨款,想到最初赚到这笔钱的舒爸爸却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度过了最贫穷的时光,然后就那样离去了,甚至最后在病床上都还在小心翼翼地省吃俭用,帮他省钱。他就总觉得心里堵堵的。
舒峻抛妻弃子,做错了很多事,只与唯一的儿子相伴了不到三年,只获得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原谅。如今他埋在土壤里成了灰,身为儿子的自己也离家万里。
过去那些种种,本应都化作云烟,可舒运凡内心却越发憋闷无助,有种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清晰:原来他是再也没有爸爸的人了。他是个孤儿了。
想着想着,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上全都沾满了泪。
他的哭声从无声的落泪很快变为绝望和窒息的抽噎。怕把闻澍吵醒,舒运凡有些仓惶地从床上爬起来,撞进了浴室。
坐在浴缸边上,舒运凡从柜子上抽出几张纸巾。浴室的空气有些憋闷,让他胸口更加难受。这时闻澍也醒了,在外面敲了敲门,“上厕所呢?快点,我也想上。”
舒运凡连忙把纸巾全都糊在脸上擦干了眼泪,“嗯,马上就好。”
他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语气结尾处还因为控制不住的抽噎的惯性而发出了叹气声。闻澍站在门口揉了揉眼,趴在门上问道:“你还好吧?”
舒运凡这时才推门出来,给他让位置,“去吧。”他低着头说。
闻澍用睡眼疑惑地看了看他。舒运凡的头发因为低着头垂下来挡住了眼睛,他抬手环住了舒运凡,另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舒运凡要推开,无果,闻澍跟着他回到了床上。
“你不是上厕所吗?”
“又不想上了。”闻澍回答。回答完看着舒运凡,又问:“怎么回事?终于睡到了我,喜极而泣了?”
“草。”舒运凡又哭又笑。
闻澍要揽着他躺回去,舒运凡没动,用手臂抓着他的胳膊,“我想到我爸了。”
“舒叔叔?他怎么了?”
舒运凡红着眼睛看他,眼眶都是红红肿肿的。闻澍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抬手环抱住他,“没事,有我呢。以后我陪着你。”
舒运凡埋在他肩膀休息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拥抱的姿势让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刚刚那股莫名的悲伤也被安抚了。他逐渐停止了惯性的抽泣动作,凑在闻澍肩膀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然后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
“嘶——”闻澍只发出声音,却没有躲。
舒运凡顺着他的脖颈轻咬,手上也不安分,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红肿的嘴唇上轻轻触碰。
“别来了哥,”闻澍两只胳膊打了个十字挡在了自己身前,“真的遭不住。”
舒运凡没有过够瘾,依旧不肯放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个遍,直到闻澍仰头发出轻轻的喘息声。
但舒运凡这次很轻柔,基本上是点到为止。闻澍眼尾到耳朵尖一片火红,灼热的目光像是在说,怎么停了?
舒运凡起身披上睡衣,“该喂青椒炒肉了。”
“……”
舒运凡看出闻澍的表情变化,说道:“昨天把它饿惨了,今天多补偿补偿。”
闻澍欲言又止。他怎么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喂完了青椒炒肉,舒运凡回到卧室,看到闻澍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狐疑地拿起手机来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问道:“有事吗?”
闻澍回答:“嗯,附近有个中国街,中餐馆早晨开的很早,我去给你买油条豆浆。”
毕竟油条豆浆在这种异国他乡很难吃到,闻澍是带着我给你去买稀罕玩意的自豪感说出的这话。
舒运凡更加疑惑地看着他,他昨天上飞机之前才刚刚吃过,没必要这么一大早去买什么油条,他不吃早饭都没关系。
闻澍看了看他,“呃,那个……我想吃了。你爱吃不吃。”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就在卧室门口弯下了腰,扶着门框唉声叹气。
舒运凡见他走路的姿势惨不忍睹,忙过去扶他,“你歇着吧,我去买。”
“我要大份的豆浆,甜的。”闻澍在他身后说道。
“知道啦。”
最终舒运凡买回了油条豆浆,还顺便从店家手里买了两个青花瓷的大饭碗,回来放在了桌上,表示“这下你不能再说没有碗用了。”
闻澍看着两个大碗,仔细检查了一番,碗沿都有缺口了,他更加嫌弃:“都是用过的。”
“洗干净了还能再用。”舒运凡毫不忌讳,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就把豆浆倒在了碗里,给闻澍推过去一碗。
闻澍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青椒炒肉趴着桌沿要吃的,它平时在舒运凡手里惯坏了,这天早上因为没有得到关注,委屈地窜上了桌子,把舒运凡刚装满豆浆的青花大碗悉数踩了个遍,洗完脚了的它又上蹿下跳到房间的沙发和地毯上,耀武扬威了一圈。
闻澍终于找了借口不用喝那碗豆浆,而舒运凡因为口渴的很没喝到而十分恼火。
两人一个真心一个假意地对青椒炒肉混合双打,然后舒运凡捏着它的后颈把它关进了笼子。
闻澍假惺惺地指着它的鼻子教训道:“下不为例。”
教训完了狗,天也大亮了,两个人吃了几根油条勉强果腹。舒运凡嚼的口干舌燥,从冰箱拿出剩的不多的牛奶来干掉,听闻澍提起了课题组预定在这周末的聚会活动。
“可以带家属哦。”闻澍神秘兮兮地说。
舒运凡的记忆瞬间回到两年多以前,那时候两人刚见面不久,闻澍在食堂的餐桌上说过同样的话,不同的是,这次他可以坦荡荡地回答:“好。”以家属的身份。
闻澍注意到他回答时候的眉头上扬,似乎很期待这次聚会。
***
周末很快就到了,宅家好几天的舒运凡拿出了闻澍衣柜里的羊毛大衣,这种闻澍穿着宽松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很合身。准备好衣服后,他又叫醒了习惯性赖床的闻澍。
闻澍这几天越发懒散,被叫起来之后还没醒利索,闭着眼睛摇摇晃晃。
舒运凡帮他套上了毛衣,兢兢业业地给他穿好了秋裤,外裤,望着衣冠整洁但头发鸡窝一样的闻澍,说道:“大少爷,是不是该醒醒了。”
闻澍“嗯”了一声,又要躺下,被舒运凡一把抓起,“来不及了。”
闻澍这才清醒,看了看时间,急忙飞速地整理头发,拿上棉外套,跟着舒运凡一起往聚会地点赶去。
这次的聚会是导师发起的,据说组里来了一个新的中国学生。导师是个纯纯的老外,对中国拼音的发音一窍不通,嘟囔了半天闻澍也没听清是谁,但从同样说不清人名的助教口中听说那是个男生,还挺帅的,性取向男。
所以闻澍这次特意带着舒运凡来聚会,是为了给舒运凡一个宣示主权的机会。毕竟他天生的桃花旺,无论是直是弯走到哪都能碰上示好的人,他不想让舒运凡担心。
两人急匆匆赶到了导师家大别墅的院子。一个烧烤摊已经简单支上了。
闻澍见到大家,二话没说,把穿着他常穿的那件羊毛大衣的舒运凡拉到跟前,先声夺人道:“这是我爱人。”
其他人纷纷震惊,尤其是视频面试中见过舒运凡的助教。
导师是个乐呵呵的小老头,满脸笑容地说了几声欢迎,然后忙着把烧烤用具从车库里往外鼓捣。等到闻澍带着舒运凡在所有人面前高调地介绍了一圈之后,小老头才顾得上搭理他们。
小老头郑重地把手中的烧烤夹子一放,招呼大家集合,然后对着舒运凡招了招手。
舒运凡松开紧攥着他的闻澍的手,走到导师跟前,笑眯眯地对所有人点头示意。
小老头得意地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们团队的新成员,硕士研究生,名字叫做,shuyunfan(发出了奇怪的发音),来自中国,很英俊啊,欢迎他。”
舒运凡笑容满面,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用流利的英文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闻澍以脚跟为圆心,原地打转了一圈,最后瞄准了烧烤架底下黑黢黢的空间,十分想立刻就钻进去。
导师偏在这时候提到了他:“wenshu和你两个都是中国人,我以为你们认识,没想到不仅是认识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容憨态可掬,逗得一众来自澳洲,美国,印度和日本……好几个国家的同组学生们全都乐了。
舒运凡腰板依然挺的直直的,自信地与所有人打了个招呼,溜达了一圈转回到了已经躲到边上闻澍,笑嘻嘻地说:“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没工作没学校上,能直接莽到澳洲来吗?”
闻澍白了他一眼,“我是问你这个吗?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舒运凡说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别害羞啊,刚才还那么自豪呢。导师和组员们都那么开明,没人反对组内恋爱啊。”
闻澍仰天长叹,“我刚才说你是我老公,现在就变成我学长了,我能不尴尬吗?”
“呃,”舒运凡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更加认真地抓起他的手,说道:“学长和老公又不冲突。对吧,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