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相亲对象，你们是娃娃亲。”孟横波直率说道，拉着宋画迟的手坐下，没等旁人开口，她又惊喜地看着章羡央和宋画迟，“要不说缘分天注定呢，老章你看看，两个孩子今天穿得多般配。”
年轻的alpha和beta都是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非常正式，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随性。
虽然觉得妈咪在乱点鸳鸯谱，但章羡央也不得不承认她和这位宋福星在穿搭上很“心有灵犀一点通”，她们两个人穿得好像下一秒就被上司叫上台给甲方展示各自PPT似的，一股班味。
章长卿自然不会忤逆自家老婆，“般配，都是漂亮孩子。”
不说别的，在审美上，章总很佩服自家孟老师。
“娃娃亲？”章羡央慢了一拍，终于捕捉到重点，看看宋画迟，又看看自家妈妈妈咪，满脸困惑，“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来到这个ABO世界十七年，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关于自己的事肯定不会记错。
而且章长卿和孟横波除了坚定地认为她们生出了一个小倒霉蛋外，别的都很民主，关于她的事情都有商有量，不会擅自主张。
被她望着的宋画迟轻轻地摇了摇头，“此前我也不知晓这件事，还是回到琰城后才和孟姨联系上的。”
果不其然。
孟横波振振有词道：“是我和画迟母亲的口头约定，那时候我还没和你妈妈结婚，你上哪知道去。”
“一个画家的女儿，一个书法家的女儿，多好啊。”
到底是口头约定，还是随口一说，到现在才想起来拿这个当借口，章羡央自有分辨。
章羡央正要说什么，就被章长卿打断，“先上菜，边吃边说，又不是开会，不用那么紧绷着。”
这个话题还是略过为好，省得又翻起那时候她正和别人自由恋爱的旧账。
再说下去，女儿有了联姻对象，她倒是要被老婆抛弃了。
章羡央神色微动，她看到了对面宋画迟有些沉郁的脸色，才想起池虞给她的信息中，宋画迟的omega母亲早逝，随后不久她的alpha父亲就带回了两个仅仅比她小两岁的私生子和后妈。
那位omega是很有名和天分的画家，一幅画能卖到上百万，她的离世一直让人很惋惜。
别人轻飘飘的惋惜不会落到实处，而宋画迟却切切实实地身处其中。
吃饭的时候，章长卿和章羡央只是起到了修饰的作用，顶多问到她们的时候才会知会一声，剩下的都是孟横波和宋画迟在闲聊。
在章羡央看来，她妈咪纯粹是在查人户口，问了人家的上学经历，有什么朋友，又问是不是有很多人追宋画迟，最后再沟通一下化妆护肤经验。
“孟姨喜欢我才会对我有那么大的信心，实际上哪会有很多人喜欢我。”宋画迟嘴边一直都挂着浅浅的笑意，温声细语地说道，“上学的时候alpha、omega同学更受欢迎。”
“怎么比我们那时候还封建呢！”孟横波愤愤不平地说道。
她肯定觉得好友的女儿哪哪都好，要不然也不会在明知宋家那个情况以及宋画迟是beta，还会把娃娃亲的玩笑话当真，现在见到了真人，短短几十分钟的交谈，她更是心偏得没边，现在连大章小章都要往后靠一靠。
“不过也好，她们没眼光，我们家央央眼光好。”孟横波拉着宋画迟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章羡央忍了又忍，才把那句妈咪你不要像个人贩子一样咽下去，嘴角僵硬地往上扯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没有妈咪眼光好。”
“是吧？你也觉得画迟特别好，特别适合做女朋友？”孟横波牵红线的心思图穷匕见，虽然此前她也没掩饰过。
言讫，孟横波本来想看到女儿和好友女儿害羞的样子，哪成想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镇静，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宋画迟微微垂眸，嘴边仍是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
章羡央双手搭在膝上，脊背挺直，神蕴灵秀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横波，如她先前所说，她会拿出最严谨的态度对待这场别开生面的相亲。
认真听讲可以，至于别的，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孟横波也不生气，说道：“你们年轻人和我们说不到一块去，正好，画迟，麻烦你推着这小麻烦精出去走一走逛一逛，要不然我说得天花乱坠，你们自己不来电也不行。”
“我顺便给你父亲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宋画迟起身：“是我麻烦孟姨和章姨才对。”
不等宋画迟走过来，章羡央就自觉地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抬眸看人，礼貌地笑了笑，“劳烦。”
“客气。”
“你俩别客套了，赶紧出去交流交流感情。”孟横波催促道。
章羡央无奈一笑，出去交流她们是如何在她妈咪手下同病相怜的吗？
不过出去一趟也好，她正好有些话要对宋画迟说。
“妈咪回见。”
下一瞬，她就察觉到宋画迟看过来，轻轻颔首，“我们走吧。”
“好。”
宋画迟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章羡央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自在地动了动。
同样都是女beta，和服务生不同，背后的宋画迟的存在感很强烈。
不知是不是喷了香水，在宋画迟靠近的那一刻，章羡央总觉得有股冷调的幽香被微风送到她面前，让她有种回头看过去的冲动。
因为在包间里的宋画迟太过温柔，不像是会喷这种冷冽香水的样子。
“来的路上我看到那边有个池塘，岸边种着柳树，景色宜人，在树下交谈不会太热，要过去看看吗？”
“可以。”
没有孟老师和章总在场的章羡央更为沉默，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很快来到池塘前，避开顶着大太阳还兴致勃勃甩钩子的钓鱼佬，寻了一处阴凉地，一坐一立，没有立马说话，而是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被无限放大。
此前都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彼此间的联系仅仅是孟老师一个人，当孟老师不在的时候，她们就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章羡央忽地想起来池虞对她说的玩笑话——距离你和你的‘未婚妻’成婚，就差认识了。
“宋姐姐。”
“你说。”宋画迟目光落在面前被风吹皱的池水上，并未去看身侧的章羡央。
章羡央开门见山：“我很荣幸见到宋姐姐，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我想我们应该会成为关系很好的世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地看着别人钓鱼却找不到任何话题打破尴尬，这一切都有些太荒谬了。”
她在明确地表示自己的拒绝。
不怪她和宋画迟单独相处的时候身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抵触和冷淡。
她本就不是热情活泼的性格，还未满十八岁，开学高三，刚刚分化成alpha没多久，她妈咪就给她找好了联姻对象……
要是真谈上了，都得算到早恋的范畴里。
而且章羡央也并不喜欢宋画迟，更无一见钟情的戏码。
她对宋画迟印象不错，因为宋画迟看起来对这次的相亲同样很无奈的样子。
但仅此而已。
宋画迟顿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准确地称呼她。
“宋姐姐可以喊我小章。”
章羡央的语气温和有礼，并不强硬。
“小章。”
宋画迟轻轻喊了一声，侧身去看章羡央，很平和的姿态，“我很抱歉。”
章羡央抬眸，静静地看向宋画迟姣好的侧颜。
“在这桩可以称得上是离谱荒唐的相亲中，孟姨章姨、我、我父亲和你的意见并不一致。”
在自己婚约一事上孤立无援的章羡央仰视着宋画迟平静的神色，同样平静地阐述道：“可你并不喜欢我，对我没有情爱、色相上的企图，不是吗？”
一个即将高三，一个研究生毕业回来工作，和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的年龄差伴随而来的是阅历和视野的巨大差距，两人看着就不像是能说到一块去的样子。
章羡央不觉得这样优秀的人会对小自己七岁的高中生会有什么想法，她对自己很自信，但不自恋。
那只能是别的原因。
宋画迟垂眸，看着alpha如同月光在水中闪动的丹凤眼，心想小章同学平时一定是拒绝别人拒绝惯了，简直是游刃有余，不太像是个alpha。
“对。”
“虽然我父亲今天没有出场，但他才是最积极促成这桩婚约的人。”
宋画迟发现章羡央思想成熟，为人冷静克制，便采取了平等的对话，将成年人血淋淋的世界揭露出来，平淡地讲述着这桩还未成型的婚约背后的利益牵扯。
在很早的时候就检测出来她分化后的第一性别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大概率是平平无奇的beta，无法继承家业，不好联姻，唯一的优势就是幸运，自她出生以后宋家家业蒸蒸日上，宋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但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让步，这点幸运和优异的学业不足以让宋家更上一层楼，所以她的幸运最后的作用就是作为沟通桥梁和章家联姻，这是宋父做的第二好的生意了。
福星有用，但不是被爱的前提，甚至会因为太过有用，反而被榨干所有价值。
而爱女心切的孟横波和章长卿也会竭力促成这桩婚约，加上宋画迟的母亲是孟横波惺惺相惜的好友，如今看到好友之女有麻烦，愿意施以援手，能帮则帮。
宋画迟用着莫不关己的语调，像是说着无关之人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章羡央的错觉，她总觉得说到福星二字，宋画迟的语气有些讥讽。
她没有对宋家人和宋家事做出评价，这和她无关，而是问道：“那么你的利益诉求是什么？”
宋画迟真心实意地笑了下，和聪明的年轻人交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我母亲留在宋家的一切。”
“画作，嫁妆，首饰珠宝，公司股份……哪怕是留存至今的一朵假花，都是我母亲的东西，不该被外人染指。”宋画迟的指尖挽起被风吹乱的碎发，温声说道，“只是我所学的专业和商业无关，所以需要孟姨和章姨帮我。”
可以理解。
即使现在科技足够先进，研制出来的抑制剂和阻隔贴可以很好地帮助alpha和omega度过易感期和发情期，但却改变不论人心中的偏见。
据章羡央所知，琰城上流圈子里为了让家中omega好联姻，会强制omega学习家政烹饪艺术这些专业，更不要说宋画迟还是不受重视的beta，说不定还会被宋父防备着不让学习经管金融类的专业，生怕她在学校里结交人脉，插手家里公司。
宋画迟看向章羡央：“我事先和孟姨沟通过，我们说好，如果这件事你不同意的话，会就此作罢，不会罔顾你的意愿。”
再想改变章羡央倒霉的运气，孟横波和章长卿也会把她的意见放在第一位。
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这句话没说出口，但章羡央已然听出了弦外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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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