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胜春朝

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无穷无尽的。——《飞鸟集》

「常言道:“人死焚身,万念灭,得安息,入轮回。人死骸存,意未消,恨趋强,后还魂,谓“枉者”。

枉者,善囚己,失重器,获超世之能,然生死往复不得休,焉知祸福。

奈何?

其一,恨之解,神形灭。

其二,观本心而补足,复其身,赴人生”。」

八月末是秋的范畴,可南方的天气依旧热得好似烤火。广袤的天际绘起几条白色纤长的尾翼云,光阴流转间消逝不见。

音大门口一条街被各式汽车堵的水泄不通,一个小时了愣是没动一下,喇叭声此起彼伏,交警骂骂咧咧蹲在路边抽烟,他也没得办法,横前面的是人家市政委的奔驰,送宝贝儿子去了,能怎么办,都等着呗。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我先来的,你要超车想都别想。”

俩个“啤酒肚”为谁能把车子停得离大门更近几步争个你死我活。

校内同样人声嘈杂,如一锅沸水。一波接一波的人涌进校门,不论男女老少都拖着大包小包,一手拉箱,一手铺盖,脖子上挂着个塑料水桶。

“寝室楼在哪边?”

“计算机学院的这边。”一男生举着块大红牌子站在花坛围墙上声嘶力竭的喊,他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衣服背后估计蒸发出盐块了,也要傲首挺胸给新生留个好面貌。

音大是音州历史最悠久的大学,占地三四平方千米,开设的专业上百个,地处二环线,不少人争破了头都要抢个名额。

A区2栋男生宿舍,三楼一间大敞着门,里面摆满花花绿绿的东西,让人想入非非,浮想联翩,跟戏班子有得一拼。

“看看看,几个男生搞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伤风败俗,你可别跟他们学。”

“真是另类,他们父母该怎么想,你要是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妈,我不敢。”

门外来往的人或指点或辱骂,屋内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关你屁事,你他妈才另类,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你这种脑子没进化的人跑出来了。”韩焰气的牙痒痒,跳到走廊上和女人叫板。

“快走快走,这一屋子神经病,指不定还有□□倾向,你以后可得离远点。”女人拉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叶耿半跪在地梳理着盒子里假发,瞟眼旁边瘦高的男生,小声询问他的意见:“老大,要不要把门关上?”

佟燃面部平静,执着把玩手中的化妆刷,“不用,再被我撞见,就撕烂她的嘴。”

“我同意。”韩焰本就身材魁梧,举起双拳胸前对对碰的样子,更添威猛。

叶耿心里清楚每次佟燃说的骇人,落到实处的其实一例没有。

“快……点……收……拾……我……要……吃……饭。”佟燃一字一顿,吩咐中夹着抱怨。

今天几人特意赶早来学校报道,饭一口没吃,不成想还是被挤成了人肉粽子,甚至途中还无情挨了几脚。

韩焰、叶耿得到指示后一刻不停,恨不得化身八爪鱼踩上风火轮才好。

佟燃瞧着寝室布局,忍不住想,音大算是音州最好的大学,竟如此小气,砖瓦都不舍得多用两块,他东西多的实在没地放,全摆在台面上也不合乎规矩。

“这边的头模不常用,扔箱子里。”

“把lo裙、jk挂起来,不能留折印,对了,我柜子别塞太满,要以常服为主要,cos服挂你们里面,没意见吧?”他反问道。

“不敢不敢。”故作坚强的“家政兄弟团”异口同声。

佟燃疑狐一顿,过去搂住他们的肩,两边瞅瞅,“什么,搞得我像地主家的恶霸儿子欺负你们似的。”

“佟哥人最好,我发誓我们是心甘情愿的。”叶耿抹去额头的汗,立正做发誓状。

佟燃道:“好了,给你涨工资。”

“那我呢?”韩焰满怀期待看着他,眼睫毛扑得像蜜蜂翅膀。

“你要是能把昨天的四个汉堡、两个鸡腿、五个蛋挞吐出来我就给你涨,怎么样?”佟燃掰着手指算给他听。

谁都没注意门外突然冒出的人。

“你们好。”这道声音干净清透,像蓝天白云下窗口的吹动的风铃。

三人倏地僵住,不由齐刷刷转头,轻松愉快的氛围一扫而空,警觉的眼从上至下打量男生,又自动换成笑脸。

只见门口站着的人面带微笑,眉目深邃,眼尾好看上挑,却不失英气。肩背挺拔宽阔,身高腿长,精致的宛如米开朗琪罗凿子下新修的雕塑,一看就是很讨女孩喜欢的那一挂。

三人一致认为,这人比照片上帅十倍不止,是从业生涯以来,碰见最养眼的“客户”,暂且不谈这笔买卖是否稳赚不亏,至少眼睛不用跟着受罪。

佟燃细节的发觉他的衣衫上竟没有一寸地方沾染汗迹,果然有钱人都好讲究。

半响,男生身后出现一位着装得体的中年男人,一手推着一个箱子,声音浑厚沧桑,姿态恭敬:“小淞,这些给你拿进去吗?”

佟燃猜想应该是他家司机或管家。

男孩转身道:“不用,就放这吧,麻烦了李叔。”

男人将行李交付给主人后,不知怎的,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视线巧妙地越过面前少年的肩膀往里去,准确无误打在佟燃脸上,收回同时镇定回答:“您先忙,我走了。”

他步履如飞,下台阶时差点绊了一跤。车子就停在宿舍楼下,男人慌里慌张钻进车厢落锁,身上的热意化为渗人的冷汗,他心有余悸地朝楼上某个阳台望了眼,便快速打方向盘拐出弯道。

像、太像了——那双闪着寒光的眼像是噬人的黑洞,跋涉无数高山险境、熬过惴惴不安的日夜、超越生与死的界限来到他面前。不会忘的,他一遍遍告诫自己。

男人走后,佟燃依旧望着那块地方,他看得清楚对方眼里的错愕骗不了人,事情绝没那么简单,他能笃定男人的异样来源与自己,而不是周围其他事物,脑海里却搜刮不到半点这人的迹象,队伍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被发现的概率不亚于出门中彩票,下次见面他势必将这个被动的境地打破。

男生把行李箱拎进寝室,韩焰几人前拥后簇跑上去帮忙,“同学,你好,我叫韩焰,他叫叶耿,这是佟燃。”他用双肘各拐了下,爽朗的朝对面伸出右手。

男生立马意会,礼貌性地贴了贴,“谢谢,我叫夏凇,”说完他突然把其中一只箱子放倒在地,直直摊开,风风火火从里面刨出三个一样大小的素皮盒子,“我给大家准备了见面礼。”

佟燃几人眼观鼻,鼻观口,看着他的背影一通忙活,不知道的是——

“少爷”准备礼物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没有经验的他在各大网络平台搜罗推荐榜单,始终没看到合适的,想送手办不知对象喜欢什么ip,想送珠宝首饰怕对方因太贵重不肯收,想送吃的又不知他人口味如何,喜欢辣的,还是甜的?无奈选择的范围大大缩小,最后在他深思熟虑下登上某书账号发了篇匿名帖。

[要强的玫瑰花:男人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双黄金切尔西,煮啵,相信我,开学送这个给室友,他会感动的叫你爸爸。]

[fjybn.大帝: 1]

[闭花羞月:我同意一楼的说法,今年我好兄弟送了我一双,我给他家犁了两亩地,没收一分烟钱。]

……

三人在夏凇满脸期许中打开盒盖,以为富二代会给自己送什么好东西。

看到金灿灿的一角,韩焰心里莫名踏实,蹦起来大叫:“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佟燃眉心却嫌恶似地抽了抽,面无表情的把盖子合上,“你他妈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

韩焰不明所以,压下高涨的雀跃,兰花指将盒盖轻轻弹飞,看到真面目的那一刻他眼珠子瞪得凸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进盒子里,“我靠,这啥?这是鞋子,还是鳄鱼嘴?”

盒子围圈塞了层厚厚的泡沫纸,一双只在“网络达人”脚上出现过的鞋子,现在竟梦幻般的躺在他们臂弯里。鞋头刁钻的翘起,金黄发亮的鞋身上镶了一圈削尖了头的紫宝石,韩焰在心里默默丈量了下,鞋跟起码五点五,这他妈是准备踩高跷。

夏凇依旧面如春风,不疾不徐道:“切尔西,尺码不合适可以换货。”

“谢……谢谢你哈……有心了,鞋的“真身”我只在视频里见过。”叶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转头看到韩焰伏在佟燃耳边悄摸蛐蛐,不看嘴型也知道骂得挺脏。

“佟哥,这人该不是个二愣子吧!长的俊俏,恐怕这里的问题不小。”他用手点了点太阳穴,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亮瞎本帅双眼!”

夏凇反射弧再长,也该察觉到了些异样,“要是不喜欢扔掉也没关系。”

佟燃反手往韩焰腰子处狠狠一掐,他痛得吼出来,一激灵差点跳到夏凇大开的箱子里。在“领导”的威逼下,韩焰一手捂着受伤的腰子,一手拉住夏凇的胳臂,眼睛嘎巴嘎巴眨了几下,很快积起泪花,“我们耿耿有收藏癖,就爱整点“孤品”,我先替他谢谢你。”又佯装抹眼泪揩鼻涕,哽咽道:“我们好多年没收到这么用心的礼物了,你能来真是我们几个八辈子修来的福,呜呜呜——”抱着夏凇大哭起来。

叶耿:“对对对,我待会就放柜子里锁起来,当传家宝供着。”过了几秒,见韩焰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便踢了踢他的小腿肚,“差不多得了,在这竞争奥斯卡小金人呢!”

佟燃:“……”

夏凇摆手笑笑表示理解,其实身体绷的跟铜像有得一拼。刚才他忙着送礼,并未留意寝室细节布置,此时顺时针环顾一圈,才觉别有洞天——

佟燃三人桌上摆满形态各异的假发头饰、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床头堆叠几双未拆封的丝袜和墙边竖着的两柄威风长剑。

看情况他们真喜欢那双切尔西也说不定。

夏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是……???”

“哦,这些啊,是角色扮演的小道具,特殊需要而已,我们一般还是正常着装的,你不用担心。”韩焰急忙解释,生怕对方误会他们不是绿色正经的三好青年。

夏凇讪讪的笑笑,他自诩性情中人,虽没吃过猪肉,但还没见过猪跑吗?

佟燃在一旁隐隐叹气,只想赶紧结束这脚趾扣地这话题,随即望向夏凇,“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吗?”

“不了,下次吧,谢谢。”夏凇苦笑着指了指头顶那张灰尘不知积了几厘米厚的单人床,他前面的铺位早就“琼楼玉宇”起,自己依旧“家徒四壁”空,显得一副惨迹,吃饭的心情霎时降到冰点。

或许他真的该多问一句。

音大食堂人满为患,学生、父母、老师忙了一上午,谁都想好好吃顿好的,座位简直供不应求,连贩卖机里的冰水都被洗劫一空。

几人顶着太阳出去找了个冷清的餐厅,要了个包间。

“服务员,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毛血旺、板栗烧鸡,泥蒿炒肉……唔……”,韩焰狮子大开口的举动惨遭叶耿制止,“各……来……一份……唔……冰……冰橙汁……两……杯。”他倔强的抬手比了个“二”。

服务员小姐姐捂嘴笑笑,表示会尽快上菜。

“下次你请客。”佟燃毫不留情送了“大款”一记白眼。

叶耿的手依旧紧紧蒙住韩焰的口鼻,指缝间的氧气越发稀薄。

“耿耿——快放开——是想谋杀同事吗?”

他牙缝里挤出个阴冷的笑:“没错,有没有遗言想说。”

“佟哥,救我,救我佟哥。”

佟燃早已见怪不怪,默默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圆桌。

“可怜的耿耿,只能看我们吃喽。”韩焰往嘴里塞板栗的同时,还不忘揶揄几句。

叶耿一把薅住他头上的“独苗”,咬牙道:“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你彻底失去“地中海”变秃子。”

韩焰龇牙咧嘴,“疼疼疼,轻点。”

一撮蔫蔫的发抓在手里显得油腻腻,叶耿忍无可忍问道:“你多久没洗头了?”

韩焰:“本来就没几根,洗的勤掉的快,懂不懂精心呵护。”

叶耿气得松开,不停用湿巾擦拭手指。

佟燃坐在对面安详地喝橙汁,夏天热,他不喜欢碰重油重盐的食物。

“叮咚”,几乎同时,三人手机从桌上、裤兜传来一阵特别提示音。

韩焰:“耿耿,快念念。”

叶耿低头划开屏幕一看,眉头微蹙,望向佟燃,笑闹的模样变得正经,“安姐说,最多两个月拿下夏木平,十一月她去昙城时这笔资金必须到位,否则对那边的投资会延期。”

“好,跟安姐说,一个月就够了,火行绝不让她失望。”

“老大,你确定?”

“嗯,今天你也看到了,想和夏凇成为朋友不难,那人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夏木平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但凡这条口开了,有他做跳板,至于他爹,那老头爱财钓钓就上钩了。”

韩焰从一堆食物残渣中抬高脑门,像是班级里常年后排守卫并带头捣乱的“钉子户”,“佟哥出手,富豪我有。”

佟燃没好气:“滚。”

叶耿编辑好内容发出,接着道:“安姐说,汪哥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音州,她让你万事小心,别急,水行和金行现在不太平。”

佟燃盯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椅背上,冷静分析:“虞宁楚畏畏缩缩的性格掀不起什么风浪,她手底下那些人没她的许可,估计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她们内斗那是她们的事,汪哥回不回,我们都势在必得。”

叶耿点头赞同,“这次任务肯定能圆满完成。”

韩焰嘴里撕着鸡腿肉,声音含糊不清,眼神却凶狠坚定,“咱哥仨出马,水底的鱼儿就甭想回家。”

“快快快,来,走一个走一个。”三人右手握拳碰在一起,像某种幼稚的缔结游戏,这是韩焰为叶耿发明的独特的碰杯方式。

“别动。”韩焰兴致很高,举起手机要拍照,拉着俩人左移右移寻找完美角度,“这个好……就是一点不足……佟哥好高冷哦。”

“高冷哥”十分听劝,立马变脸,很配合的在镜头下露出八颗牙齿,虽然看着不怎么亲切,但实属罕见。

“快点吧你。”

“我喊了哈,三……二……一,茄子。”

光影交错,画面定格,照片里的人神采奕奕,年轻脸庞尽显锋芒。

佟燃五六岁时就成了“枉者”,被安凉从山野里捡回来,他明明记得有人要杀他,挖他的心脏,怎么又活了?没有心也能活?

小男孩不懂,以为安凉是神仙下凡,救了他的命。因为妈妈活着时常念叨“神仙保佑,保佑我孩子平安健康。”

小男孩眼含热泪,跪着对安凉双手合十,“求求你,复活我的妈妈吧,有坏人欺负她。”后来女人把他带回来洗干净,给他饭吃,供他读书。

佟燃大了才知道这世上有“枉者”,人死能复生,缺了什么都能活,但不是所有孤魂野鬼都有资格做“枉者”。他认为这是上天给冤死之人的奖励,随其而来的还有“亡报”,足以打破一切原始规律。

世界不公,枉者不止,咆哮不停。

佟燃不知安凉身世,女人也不曾对人提起。有传闻说她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被家人抛弃;也有人说她死了丈夫,是个遗孀;还有人说她为了金钱,背叛患难之交。佟燃只知道安凉作为一个有钱有权的“枉者”,有意收集弱势替她买卖命,自己亦是。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安凉成立的“祜福会”代号“四象”,分“阴”“阳”两支,专敛富人之财。“火”、“木”为“阳”,汪林领导。“金”、“水”为“阴”,虞宁楚领导。各行代表不一,各司其职。早年,虞宁楚因不满安凉的决策,便从组织中脱离,连同手下的人一并打包带走,由此“阴”“阳”对立。

正午,太阳毒辣,晒的人皮肉疼。

三人吃饱喝足,慢悠悠出饭店。

韩焰面目狰狞,一手遮阳觑天,一手不停扇衣服,“这么热,要不我们打车回吧。”

“您老人家自己打车吧,先不说只有八百米,但凡车子能开进这条街,我都算你牛。”佟燃绷着脸专挑树荫底下走。

“忘了这茬,今天开学。”韩焰说完便不怀好意地转身拦住叶耿的去路,开始撸袖子。

“你干嘛,想打架?”叶耿小心翼翼往后退,看不懂对方的骚操作。

只见韩焰非常二百五地展示他那强健到有点恐怖的肱二头肌,由于汗液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油亮,“我现在臂围不充血四十八哦,羡不羡慕~”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叶耿瞪着他青筋分明的手臂,“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人,滚一边去。”

“脂包肌,懂不懂,行走的荷尔蒙,力量感的王者,你看你瘦的跟个麻杆样,龙卷风一吹……。”

“你他妈脑子烧坏了!”叶耿热的库库冒汗,对着韩焰的脚狠狠踩下去,爽完扭头就跑。

韩焰也不恼,几步追上去勾住他的肩,稀疏的头发飘散空中。

叶耿嫌弃道:“拿开。”

……

佟燃全然不知他错过了场世纪大戏。

“熏风解愠咖啡馆”,佟燃看着店外的招牌,沉思几秒,当即进去。丢下叶耿和韩焰面面相窥。

“您好,一杯浮岛——生椰拿铁,加冰,两块芋泥卷,打包,谢谢。”他掏出钱夹,理好数目递给服务员。

“您请稍等。”

佟燃转身,正巧一宽一窄立于后方,眼巴巴的望着他,跟俩吉祥物似的。

韩焰疑惑道:“佟哥,你……又饿了?”

佟燃:“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猪的传人?”

“那这是?”

“给夏凇。”

韩焰忍不住发问:“你确定他一大老爷们爱吃这玩意?”

佟燃:“他不吃,我吃,行了吧!”

“当然可以。”俩人无力反驳,谁叫官高一级压死人呢!

三人回寝室的一瞬仿佛身心获救,从头到脚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凉爽的幸福。

“热死了,热死了。”韩焰将湿透的衣服甩到椅背上,**半身,抡起桌上的水猛地开灌。

“音州是“火炉城市”,夏天最难熬。”夏凇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笑着解释,又问,“你们之前是同学吗?”

韩焰将水咽下肚,长吁口气:“那可不,我哥仨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情比金坚!”

佟燃在水池边洗手、冲脸,听到这句话不由眼皮一跳。

叶耿也怕他口无遮拦,再蹦出点什么来,瞪着他,“傻逼,那是说的男女爱情,没事就多读点书。”他冲夏凇补充道:“其实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就是比较聊得来,嘿嘿嘿。”

夏凇笑而不语,也不知道信没信。

佟燃洗完,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前,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显得他眼眸格外黑亮。脸上尚未风干的水滴擦过他凌厉精致的下颚、喉结凸起脖颈,拖着尾巴一路向下,留下几道分明的水痕,落在隐密的锁骨,或更甚处。

他将手仔细擦干,拎起从咖啡店买回的东西,放到夏凇桌上,语气毫无起伏,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看你没吃,给你带的,不用谢。”

夏凇抬头看向对方的片刻有些许不解,但还是脱口而出:“谢谢。”他以为朴素的纸袋里面会是炒饭或面条之类热食,打开没想到是咖啡和甜点,不由得惊喜,笑问:“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嗯?”佟燃很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反应两秒,又淡淡回答:“嗯。”

“你不知道,这可是佟哥顶着大太阳绕远路,险些中暑,也要给你买的爱心午餐,是不是超感动?”韩焰语气夸张在一旁跟着瞎起哄。

佟燃有种被人拆穿的无地自容,周身冒出火气,吼道:“你是不是找死!”

夏凇把咖啡拿出,宽大的手掌触到冰凉的杯身,他将环绕的水雾统统抹去,低头抿唇,微苦与椰香在喉中缠绵蔓延,眸间带笑看向佟燃:“谢谢你,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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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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