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城主在群里呼叫，沧浪之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咬牙回道：“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要先，收拾、收拾。”
飒尔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通常布置任务后很少催进度，这次他再度催促，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玄月失联这事对他们来说都不叫事，明早下线直接问问本人什么情况就知道了，眼下飒尔独自一人在海底遗址，情况不明，这才是最要命的，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明天早上，被收拾就是他们了。
飒尔把海洋女神的任务在群里说了一遍，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杀人？这特么是什么鬼任务！海洋女神怕不是被黑雾腌入味了？”
“就是，该不会黑雾还残留着，你见到的是个山寨版女神吧？哪家的正经神明一上来就让人搞种族灭绝的？”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声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切入了频道“各位，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之前的推测错误？”频道立刻安静下来，“我们可能陷入了思维定式，自从轮回副本之后都在假设海洋女神任务是新泽大陆的终章，接下来就要开启新的大陆了，但有没有可能——”她故意拖长音调，“这是一个多线任务？既完成了新泽大陆的主线任务，也开启了新的大陆，同时，又推出了新的玩法，比如，阵营对抗。”
“阵营对抗”四个字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频道瞬间沸腾：
“早该来点刺激的了！天天打怪、种地、扫大街，多没劲，刚开始玩一会还行，玩久了就腻了。游戏还是需要城战、阵营厮杀，这才叫激情！以后杀人不会红名了！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啊？阵营？什么阵营？哪里对哪里？”
“大陆对海洋……”
“海洋女神一挑三？牛逼啊！”
月舞轻尘分析到，“理论上，海洋阵营确实有优势——海洋面积占整个地球的70%，领地资源远超大陆；水下地形复杂，珊瑚礁、海沟、火山带都能作为战略据点；而且海洋生物多样性高，玩家可选形态比陆地丰富得多，玩法更加丰富。”
“等等！”群里突然有人尖叫一声“那选了八爪鱼皮肤的岂不是能带八把武器？！”
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飒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几个来回，也没搞清楚任务的具体情况，便再次出声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去杀几个人试试？”
听到慕恩不靠谱的建议，飒尔嘴角抽了抽。玩游戏以来，从杀鸡都不会的新手小白，到如今脚下尸骨成山的“血手屠夫”，他确实当得起“杀人如麻”四个字。
不归山脉万人混战，一战成名，歃血城战，至此封神，骑着铁翼鸟从天而降的白衣杀神，是多少人心头的梦魇。
他杀人如砍瓜切菜，从不手软，更不心软。
他杀敌人，也杀亲友，凡是站在歃血城头不肯投降的，都是他的敌人。那些曾经与他一同并肩作战把酒言欢的至交好友，一个个都死在他的刀下。
城战时获得的数百万杀戮值，也让他一直稳坐悬赏榜的榜首位置。
难道海洋女神是看中了他的杀戮值，所以选他做神使？
他杀戮值高是高，但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人啊。
“你们谁杀人没有心里负担，过来接这任务试试。”
群里噤若寒蝉，开什么玩笑，谁家好人滥杀无辜啊。就算有人有这贼心，也只敢在心里暗戳戳的想一想，胆敢表露出半分意思，他们家城主必定二话不说把人给砍了丢海里喂鱼。
半天没人接话，飒尔无奈的放弃，决定换个思路，和海洋女神再谈谈，给她推荐其他几个合适人选，或者是改变一下任务，就算是阵营对抗，也不一定非要杀人的嘛。
“那个，女神啊，刚刚被你送走的冒险者，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神使人选，他武力值超高，冷酷无情。而且，他是魔、族！”飒尔重点强调了一下魔族二字，这是个天生自带邪恶光环的种族啊，女神你中意吗？
见女神没反应，飒尔立刻又推荐了一个，“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亡灵族……”算起来，和女神是一个种族啊，“此人离经叛道，痴迷亡灵法术，喜欢收集各种尸骨、怨灵，行事任性妄为，嚣张跋扈，战斗力强的离谱，杀人无数。”
在歃血城战中，亡灵法师北冥宇的杀戮值仅次于飒尔——虽然二人间是断崖式的差距，但是第二名和第三名之间同样也隔着天堑。
“他现在就在附近的海域。”
灰色的身形停顿片刻，像是对他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与此同时，近海处的淤泥区正在忙着布阵的八爪鱼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警惕的环顾四周，“怎么了？”负责警戒的另外一只八爪鱼疑惑的问道。
北冥宇摇摇头，“可能是我多心了。”嘴上这么说着，却不动声色的的在四周布下了密集的骨牢，惨白的骸骨从淤泥中破土而出，在幽暗的海底组成森冷的屏障。
“倒是有点儿意思。”
看到女神对北冥宇产生兴趣，飒尔趁热打铁，“要不，我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然而海洋女神摇头拒绝，“这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珠玉在前……”
——怎么又是我？
飒尔差点被这个理由噎住，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几位女神都对他“情有独钟”，难道是什么吸引女神的奇怪体质？还是因为那个开启任务的水晶雕像？或者是类似于雏鸟情节的设定，女神复苏后第一眼看到的冒险者，会对他产生特殊的羁绊？
算了，再劝劝女神做点别的任务吧。
“要不这样，”他尝试换个角度劝说，“咱们先从简单的任务做起，比如清理污染、修复珊瑚礁什么的……”
飒尔的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灰色虚影突然剧烈扭曲起来。女神的长发如海蛇般狂舞，周身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那不是普通的海水，而是混杂着石油、重金属和放射性物质的剧毒污染物。
“净化？修复？”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整片珊瑚礁在酸水中溶解时发出的滋滋爆响，“看看这些！”
女神猛地展开双臂，四周的海水突然变得透明，骇人的景象在飒尔眼前展开——本该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变成了惨白的骨林，上面挂满了塑料袋和渔网；长着三只眼睛的海龟，鳍部畸形的海豚在海底痛苦挣扎；大片泛着荧光绿的死亡区域，漂浮着翻白的鱼群；深海沟壑中，锈蚀的金属桶正渗出诡异的幽光……
“人类往我的血脉里倾倒毒药！”女神的瞳孔裂变成竖瞳，声音里带着千年积怨，“他们把子宫变成坟场！把摇篮变成棺材！”
她的形体突然暴涨，灰色长袍下伸出无数由垃圾和骸骨组成的触手：
“第一次，我容忍了你们捕捞过度的渔网。”
“第二次，我忍受了你们倾泻的化学废料。”
“第三次……”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像是从深海最幽暗的裂隙中飘出的回响，带着某种近乎神性的悲悯，“你们人类，太强大了……”
灰色的虚影微微晃动，仿佛在回忆某种古老的痛楚。她的指尖轻轻抬起，海水在她面前凝结出一幅幅画面——
碧蓝的海面上，突然升腾起巨大的白色水柱，无数鱼群在瞬间汽化，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珊瑚礁在冲击波中化为齑粉，像一场苍白的雪。
“那一朵朵盛开的蘑菇云……”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灰色身形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让我和我的子民……陷入了长眠。”
“现在——”她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我要让这些寄生虫，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