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生物钟让林祎青早晨七点就睁了眼，他下意识去摸床头的手机。
她没有回复，于是他又给她发了个早安。
午休时，他拍了张盒饭，配字：【实习生点的，就是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个00后。他点饭的水平还挺…离奇的。有时候好吃的离谱，有时候难吃的离谱。】
晚上回到酒店，运动洗漱完，又发：【今天很忙吗？】
三月就这么到来了。
疫情反复，由南至北蔓延。
北京，人人出门都戴口罩，普遍穿着羽绒服，裹得绵实。林祎青也在想要不要买点新衣服，但一想马上开春了，他那套傻逼的南方过冬的大衣也有用武之地了。
虽然在着装上差一点，但他刚来的时候冻耳朵，买了个毛线帽子。帽子一套，口罩一戴，公园长椅上一坐，完美融入公园晒太阳的老大爷行列。
出差第二周，林祎青连水土不服都彻底好了，药都不用吃了，横着走，纯百京大爷。
阿白不太回消息了，应当是刚开学又忙起来了。
这晚，他十点半躺上床，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打游戏、看电影都不够时间，他很喜欢看完电影去豆瓣刷刷影评什么的，再消化消化，肯定都得凌晨一两点。他甚至无聊地把Q打开了。
刚一打开，从来没在游戏外联系过的亲友藏慕，给他发了个【[2022年3月5日下午8点6分.mp3]】的录音，还跟了一条：【兄弟，不谢】
林祎青莫名奇妙的，点开之后——
“我怎么会不想跟你们玩呀，我们都是多少年的亲友啦？月哥，我情缘很粘人的，你知道的，我得陪他的。”
“你天天不上游戏不就是陪他，还不够啊。自打你情缘之后都见不到你几回了。”
笑声轻浅，听不出什么意味，“最近很忙呀。我跟我情缘正在计划奔现呢，他那么努力工作，我也得努力学习，才能配得上他。”
“不是，什么叫你配得上他，你配他绰绰有余好吗！而且你这就奔现了，你知道对方是人是狗吗？！青泠那照片我还真见过，丑逼一个，根本配不上你，别被骗炮了！”
“月哥，青泠丑……”少女音仍然笑笑的，听不出任何生气和攻击的意思，“那你是什么呀？你是不是在连着我一起骂呀？”
“不是噻！我就单纯意思你看人眼光不行！你说你现在，真就那个，恋爱脑！天天护着、护着，我就看不出来他青泠有啥好。你俩在一起之前我还真没那么烦他，真的，我之前把他当真心兄弟，就你俩在一起后，我天天看他不顺眼。我不是对小白有啥心思啊，我跟我情缘也好着呢，我就是觉得他好多事情真的做的，就离谱，你说他缺根弦吧他也不是，人圆滑着呢，要我说就是太表面了，表面功夫的情缘，哪有这种的，我为你不值好吗！”
“好啦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是结义，异性亲兄妹，你不对我好，谁对我好呀？”“这还差不多……”“我自己心里有分寸的，而且，哥哥你也有情缘，我不能说不喜欢你情缘，就让你们分了呀。”
“你说我真分啊。她哪里不好，你肯定看得比我清楚。”
她笑问，“真的？”
“那当然啊。”
“我就简单说一件事吧，你别生气呀。”
“还真有啊？你说你说。”
“她开着你的号，我不知道，密了你一句，她就让我离你远点。说我的心思她都知道，别越界。我什么心思？我自己都不知道诶。”
“卧槽，我咋不知道。”
“退号之前，用插件把聊天记录一清，一退，想看也看不见了呀。”
“…………”
“所以呀，你先分个给我看看？”
女声又笑，而男声嘴硬，很快岔开了话题，“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我丑来着？我也没那么丑好吧……”
阿白像是被逗到了，连声笑了起来，说他最帅了，个子又高，家境又好……对方脸皮也厚，说多夸点，爱听。而她就真的就展开说了，且似乎真的专挑对方的优点说，据对方的反应来看，她记得清清楚楚，全部准确，彩虹屁拍得特别到位。
录音到这就结束了。
林祎青说不上什么感觉，硬要说的话，一片空白。
青泠：【这录音哪来的？】
藏慕：【兄弟，还活着呢】
青泠：【喘着气呢】
藏慕：【代打群里刚传的】
藏慕：【从头到尾好几段，其实主要是一个大主播的瓜。这段跟你有关系，我就给你转了。】
林祎青可以接受阿白不回消息，一天不回，两天不回都可以，可能过了凌晨，或者第几天，总之不会让他等太久——但两小时前刚提到他，也不会想起来要给他回复吗？
藏慕：【要不我帮你说句话？】
藏慕：【/小狗探头】
藏慕：【我在群里潜水多年装高冷，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一开口就达到海里投炸弹、一呼百应的震撼吗！】
藏慕：【放心麻烦兄弟！】
藏慕：【我可怜的兄弟，从头到脚都是绿的。】
青泠：【……………………】
藏慕：【说实话，我虽然不认识她，但我劝你们也别奔现了。这妹子，有点东西。真奔现了，你的霉气在后头。】
青泠：【她不是这样的人】
藏慕：【彳亍】
藏慕：【当我没说】
藏慕的无言以对隔着气泡也能读出来，毕竟有句至理名言叫做，别靠近情侣，会变得不幸。林祎青知道他是好心，难得主动扯了个话题：【你们群里经常发这种录音吗？】
以为藏慕不会回了，但他也意外的脾气好：【我那个群不发，也没几个人。因为这次还有个别的瓜，人家是大西瓜，你是袖珍西瓜，就是合成大西瓜你知道吧，你是初始的那个。】
青泠：【……你真会形容。会得我已经有点想上线揍你了。】
藏慕：【冷静点，又打不过我，到时候显得我欺负你一样，本来就这么惨了。】
青泠：【今天还是谢你。就像她说的，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对我至少不是她说的这样，我能感觉的到。】
这下，藏慕是真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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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林祎青上班，水土不服的症状卷土重来，还伴随着点轻微耳鸣。
他本来想着缓缓就好了，结果午休过去更严重了，索性请了个假，去附近医院挂号开药。
恰好边致约他下班出去搓一顿，林祎青就说在医院——边致可能也是闲的，或者就是还没得到他，比较珍视他，当场就来了。
两个大老爷们一起，一个医院看病，一个陪着做检查，还挺怪的。不过林祎青和边致的关系之前在公司时正常偏上，不会私下聊天但挺处得来的纯同事情。虽然边致离职后再无联系，但二人没啥疏远感，也不尴尬。可能因为本来就不熟吧。
从医院出来，林祎青搭了边致的顺风车。车上，边致说，“这人就是不能立Flag，还不吃药在百京横着走，笑死，狂妄的南方人。”
“确实。你不知道我那阵，头疼得直接抬不起来，而且还耳鸣，鸣了一个多小时没停过。”
“这挺严重啊，你之前有这症状吗？”
“之前就是偶尔头疼，有点失眠，好几晚都像是睡着了，但又没睡着，天就亮了。然后胃口还行，就是天天拉肚。”
“睡眠不好容易引起耳鸣，你刚来还水土不服，要不休息两天吧，缓缓，好好睡一觉。”
“还一大堆活呢。这次要不是实在麻烦，老陈不可能让我来的，毕竟我算是同等价位里最廉价的。廉价劳动力不留在总部，谁给他们完成KPI啊。”
“黑心老陈。”
林祎青复读机：“黑心老陈。”
“快点辞职，等着呢。”
“……哪有这种时候让人做选择的，你搞得我还不好意思拒绝你。再让我想一想。”
边致被逗到了：“你才搞得我像强迫你一样好吗！像强迫黄花大闺女似的！”
林祎青哈哈哈乐。
二人到了酒店附近，随便进了家面馆，简单聊了聊，多是生活，自然就离不开感情。边致顺嘴问，“你女朋友呢，怎么也没见陪着你，没跟她说？”
“没说，说了也就是电话关心两句。她在学校出不来。”
“现在疫情确实越来越严重了，我前几天又屯了几批口罩。这次我买了两箱N95。”边致接着，“还真挺奇怪的，你说今年都2022年了，结果一传播还是整得这么，人心惶惶的。”
“南方现在严重，我爸妈每天都问我阳了没，又叮嘱我戴口罩，勤消毒。我住的酒店消毒做的还是相当到位的，老陈好歹没把我丢去什么小宾馆。就冲这，我得给他多奉献奉献。”
“怕不是被PUA批傻了。出差不住星级酒店，谁愿意出差。”边致嗦了口面，随口一问，“跟女朋友吵架了？”
“……”林祎青伸手，“来瓣蒜。”
“稀奇啊！这是要把自己辣晕！你早该试试吃面配蒜，绝佳暖心伴侣好吗！”
林祎青咬了一口，又塞面，除了辣没啥感受，塞了面也不能缓解太多，“……也不是吵架吧，就是我不主动给她发消息，她也不会给我发。”
其实以前也同样，但他没在意过，因为和她煲电话粥、打游戏时，她表现的都是很开心，很喜欢他。但当他真的开始计较，想要试图证明一些什么的时候，发现的确是这样。她几乎很少主动找他。
他接着，“……这也没什么，但她最近就是完全不回了，一条消息都不回。我问她怎么了，她都不回。”
“单方面冷战啊？是不是你把人家惹生气了你不知道？”
“我已经问了。我问她最近是不是很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不能天天逼问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这路就走窄了，你就打直球，先来个道歉三连，女人么，都不喜欢不明不白的态度，你要先跟她讲清楚，哄好之后再约着出来逛个街，看个电影，买个小礼物啥的。”
“……”林祎青动了动唇，最终还是说，“见不到面，说再多都没用。”
“也确实。你女朋友哪个学校的？”
边致想看看他知道人学校大门长啥样不，好歹隔栏相望一下。而林祎青微顿，“……查户口呢。我是感觉，我俩再这么冷下去，要分了。”
“不至于，情侣哪能不吵架不冷战？你就直接问她，多沟通。”
林祎青应下。
他不打算说什么，或者说他谁也说不了。网恋本身就带着“不靠谱”的底色，像他这种一头扎进去的，都已经知道对方是个照骗了，更是脑子不清楚，不值得同情和安慰。
吃完饭，说了下次再约，二人就这么散了。
林祎青回到酒店，原计划是工作，但想想，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真要动脑子估计脑细胞立马“以死明志”——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电脑桌面，就登了游戏。
登上后，看到玥白不在，某种怅然若失的感受充斥，而后一缕情绪悄无声息的潜入，大概名为，松口气。
他真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忽视掉那些敷衍和精心设计，习惯于二人间产生问题和矛盾，既不解决也不计较，就当作它没发生过，习惯于他永远都是主动求和和破冰的那方。
但最近发生的种种，是她问题比较大，她是个照骗啊。
他已经克制了许多的，知道她的长相后，跟她聊天的浓浓割裂感。她的语气向来明媚活泼，但她现实中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值得张扬的人。或者说，从那天开始，她跟他说任何话，他都会联想到那一天，那一眼，联想到她的长相、身材，从根本上否定她，由此再回看曾经她的消息，就会显得她普通且自信。
正常人都会大发雷霆、去质问吧？他觉得他已经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还要他怎么做？为什么反而是，她不理他？
她不理他，难受的只有他，瞎想的，也只有他。
心里置气，不想主动找她，又想她。
以他现在这种小气又斤斤计较的逐渐崩坏的心态，他不可能当做没见过她、没听过录音，也不可能去质问她、跟她吵架。
这种别扭，让他逐渐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沟通、无回应的冷暴力中，会让情侣变得驴唇不对马嘴，半句废话都嫌多——那还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一个人坐在医院大厅的那一刻，他真的只想、也只能给她发微信。哪怕置顶聊天早就重归停滞，只有绿油油一片。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名为“阿白”的怪圈。
游戏里，林祎青心不在焉的做任务，跟敌对阵营的玩家打得有来有往。
他们阵营的奶妈给力，他连键盘都没按几下，就k到不少人头。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还算印象深刻的玩家，在一旁采集被波及到，死得尸体都死去活来的。
他顺手捞了他一把。组了队，两人一时间都没在队聊发信息。
——但时间忒久了点。果然第一条就是：我打字的时候卡住了！
他：什么破电脑啊，扔了吧。
圆宇宙显然大惊失色：这位大侠！你讲话好不客气啊！
[队伍]圆宇宙：但还是感谢你的一救之恩，而且我看你好眼熟啊。
[队伍]青泠：有没有我们可能也有过一面之缘。
[队伍]圆宇宙：啊？！？
[队伍]青泠：在你好哥哥刷了满屏队聊的那个夜晚。
林祎青打这行字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阿珍爱上了阿强，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队伍]圆宇宙：啊！是你们！我记得，id贼好笑的千山鸟和万径人，还有一个爱发萌萌柴表情的！你们聊天特别有梗，我本来是乖巧窥屏的，结果没想到一下子摸鱼被你们发现了！
[队伍]青泠：你之前说过了。
[队伍]圆宇宙：噢噢！那其他大哥们嘞！
[队伍]青泠：你不是加他们好友了吗
[队伍]圆宇宙：好哥哥一看就很受欢迎！单向好友是看不见在线状态的！
[队伍]青泠：那还加了干啥
[队伍]圆宇宙：扩充一下好友位嘛，等真需要帮忙了密聊过去问一下，万一在线呢！
[队伍]圆宇宙：我刚才一时间没记起来你，因为我是个小号党，养了十几个崽，每个门派每个体型都有，散布在各大服务器！然后路过帮一把的玩家还挺多的，就没记住。圆宇宙是我的大号，嘿嘿~
[队伍]青泠：所以你玩的是，我在大明捡破烂？
[队伍]圆宇宙：哈哈哈哈哈！不要看不起捡垃圾的好吗！
[队伍]青泠：那快去吧。你看你现在，32/1000，真不是我说你，弟弟，你真的太废了。等一下杀过来，又死了。
[队伍]圆宇宙：可恶！我会加快的！
二人就这么一直组着队，直到下线。
[队伍]圆宇宙：好哥哥，明晚你上线吗？
[队伍]圆宇宙：官方说明晚刷新世界BOSS，看你们装备都好厉害，我想混一混，这次是真的混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祎青准备登出的时候，扫到了这两行消息。
[队伍]青泠：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