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有个人站在三楼的玻璃围栏边往下看。
那是个面带沧桑的中年女人，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楼下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她看上去好像只是在发呆。
但一个人在公共场所发这么久的呆，而且还一动不动，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于是落在女人身上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
即便如此，女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这原本的姿势向下看着。
严泽和方星如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冲着那个中年女人指指点点了。
方星如看了眼飘在中年女人旁边的两个鬼魂，神情严肃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就在她的手放在女人肩上的一瞬间，鬼魂和女人身上的连接断开，控制解除。
也在那一刻，两个鬼魂变得更加透明。之前方星如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都会轻松一些，但这次她心里的沉重不仅没有少，反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这两个鬼魂是想害这个中年女人，为什么控制她后这么久都没动手？
“你……你有什么事吗？”刚刚摆脱控制的中年女人精神未定，语气有些颤抖。
就在刚才她站在这里向下看，好像魔怔了一样，心里隐隐生出想要跳下去的想法。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没想到自己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怕得要命。
方星如闻言回过神，对着中年女人安抚地笑笑，：“我想请你给我和我朋友在那里拍张照，可以吗？”方星如指着旁边一家装潢很特别的店问。
中年女人看了看方星如指的那家店，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严泽，没有拒绝。
听到方星如请中年女人拍照，严泽就非常配合的把手机递给中年女人，说道：“麻烦了。”然后和方星如一起站在店面装饰物的前面让她拍照。
中年女人随后一拍，就对两人说道：“好了。”
话音一落，严泽就耐不住上前拿过手机看他和方星如的合照，挂满装饰灯的绚丽假树下，俊男美女并排站着，温馨又浪漫。
“拍得真好看。”严泽心里满意，嘴上也诚恳地道谢：“谢谢你。”
方星如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很好，谢谢。”
“不用谢——不用。”中年女人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她心里清楚，因为刚才的异样行为，自己根本没心思好好给人家拍照，照片会好看也不过是他们自己上镜罢了。
“怎么不用谢，我是属于不上相的，难得有人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严泽知道解除鬼魂的控制后，被控制过的人会记得被控制时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个女人肯定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很疑惑，说不定还很害怕。
他没法告诉她真相，只能诚挚地道谢和夸奖。
不知道是不是严泽的语气太过笃定，中年女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拍照天赋，随便点两下快门也能把人拍好。
目送中年女人一脸疑惑地离开，方星如一把拉住严泽，“我们快走。”
两人快步进入商场地下室回到车里，这次方星如坐在了驾驶席上。
“我们现在去哪？”严泽问。
“去你定好的别墅。”
“不等那个人了吗？”
方星如把车启动，打开导航搜索严泽定的别墅区说道：“今天先不等了，你打个电话和他们说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好。”严泽压下心里的疑惑，先打电话给景区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尽快整理。
挂掉电话后他就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着过去？”
“我们暴露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我说错了，鬼魂控制那个女人就是为了我们。”方星如边开车边解释道：“如果它们只是想杀人的话，在我们到之前就能动手了，之所以没立刻让那个女人死，是因为它们想引我出来。”
严泽听懂了方星如的意思，也瞬间明白了他们俩目前的处境。
“它们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严泽心中骇然，他们不久前还在担心的事，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我猜之前看到的男鬼在发现屏障后就一直跟着我们，因为没办法确认谁是屏障的制造者，就让别的鬼在我的屏蔽范围外控制人类，试试看我会不会主动出现。”方星如沉声道：“这次是我不够谨慎，让我们陷入危险之中了。”
“不怪你，来之前谁都不知道这是鬼魂的阴谋，我们又不能见死不救。”严泽虽因为鬼魂的设计而感到不安，却也觉得方星如做得没错。
“如果我们没来，那个女人会死吗？”
方星如道：“大概率会。”她不认为鬼魂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既然它们针对所有人类，那么设计她不成也要杀个人回本才会是它们的选择。
“那我们就没来错。恭喜你，又救下一个人。”
方星如看了他一眼，“恭喜我？”
“对。”严泽肯定道：“其实更应该恭喜的是那个女人，但我没法和她说。”
“为什么恭喜我？”方星如追问。
严泽被问的犹豫了一下，安静了两秒才回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就是觉得你救了人会高兴。”
方星如笑了，这一笑把车内凝重的氛围击散大半。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严泽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时机，他能列举出诸多依据。
发现有人被鬼控制后，没有犹豫就赶过来救人；当初仅仅因为鬼魂聚集可疑，就特意赶过来救下了本应该被柜子砸中的他；会对每个解除鬼魂控制的人动作轻柔，细心对待，还会对其他时空的“方星如”的死耿耿于怀。
严泽还记得他第一次进方星如家的场景，那天的他先是惊喜于方星如也梦见了平行时空，后又被她所说的世上有鬼的信息打乱心绪，完全没深想过方星如的反应。
后来他从方星如口中得知13号死去的前因后果，才隐约明白，在他说完碎尸案最后的结果时，方星如闭眼沉默的那一秒里心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鬼魂的世界严泽接触不到，自然也帮不了方星如什么。这段时间，他除了总结线索和记录梦境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观察和思考方星如。
想她做的事，想她说过的话，想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想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方星如会决定出行是想通过和鬼魂的交手提升自己克制鬼魂的能力，可她和严泽都清楚，这不是唯一的升级方法。其他时空“方星如”逝去，同样可以提升方星如的能力，对她来说也更安全。
就算是“自己”，也不过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人罢了，她们的死对方星如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相反还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好处。
可她从来没有寄希望于其他的“自己”逝去。
严泽知道，方星如不希望再有人死，所以在遇到强大的有自保能力的14号的时候才会那么高兴。
这个人啊，把情绪隐藏的太好，如果不是严泽真的用心去了解，根本察觉不到这些。
他或许应该把这些都对方星如讲出来，让她知道，看，我多了解你。
但就像方星如不会把自己的柔软宣之于口那样，严泽出于一些隐秘的理由，也不想把自己对她那异常的关注和揣摩坦露出来。
最终，他只是回道：“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这样觉得。”这个回答会不会很敷衍，严泽心里想着：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先这样。
好在方星如并没有觉得严泽敷衍，相反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那我也要恭喜你，直觉挺准的。”
严泽的心情陡然放松下来，“谢谢。”
就在这时，方星如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杨宇琦打来的。
“方小姐，圆梦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要见你们了。”电话一接通，杨宇琦就迫不及待地说。
方星如：“圆梦家？”
“就是今天放你们鸽子的梦行者。”
“她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刚找我要了你的手机号，应该马上就会打给你。”
方星如和严泽对视一眼，说道：“好，我等着。”
*
“见与不见”咖啡店门口，严泽抬头看了眼招牌，转头对身后的方星如说道：“就是这里。”
“进去吧。”
这家个咖啡店是“圆梦家”和他们约的新地点。
在结束和杨宇琦的通话后，“圆梦家”的电话很快打来，目的也如杨宇琦说的那样是为了再约他们见面。
严泽和方星如两人商量了一番，都觉得“圆梦家”的行为太古怪，或许会知道非常重要的信息，于是决定还是先见见她。
原本是想约“圆梦家”去别墅区的，但那里毕竟是郊外，又没有什么人。戒备心很重的“圆梦家”的不肯过去，双方商量过后就把见面地点定在这个咖啡店。
这个咖啡店的位置也挺偏，方星如他们和“圆梦家”见面后能顺路回山上，还算方便。
两人急着见“圆梦家”，没留意到原本站在店门口不远处抽烟的男人，在他们进入咖啡店后也跟了进去。
咖啡店里的人很少，看起来很冷清。方星如和严泽找到“圆梦家”说的位置，下午被方星如吓跑的女生早已等候在那里。
见到两人，女生主动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卢芸。”
“你好，方星如。”
“你好，严泽。”
交换完姓名后，卢芸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说：“赶紧坐下吧，这里的咖啡不错，你们可以试试。”
“好。”严泽温声应道，然后招来服务员。
“两位看看，需要点什么？”服务员站在他们坐下的沙发旁，指着桌上的菜单问。
一个人趁着他们三人的注意力都在菜单上时，弓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前面的位置上坐下。
咖啡店里的座位是比较高的皮质沙发，只要不是个字很高的人坐，从后面看是看不出座位上有人的。所以那人从过来到坐下，方星如三人都没发现。服务员倒是看到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转过脸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严泽很快给自己和方星如各点了杯咖啡。等咖啡的间隙，方星如开门见山道：“我们对彼此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废话也不用多说了，在进行我们本来该谈的话题之前，我想请问卢小姐，下午见到我之后为什么要跑？”
卢芸的脸色一僵，眼神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似悲痛又似恐惧。她沉默两秒后说：“很抱歉，我知道我的反应很失礼，但是你，应该说另一个时空的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
严泽闻言看了方星如一眼，他们猜得没错，果然是因为其他时空的“方星如”。
“方便说一下吗？”方星如问。
“当然。”卢芸点头：“我来这里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在另一个时空里，‘你’杀死了‘我’。”
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