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啦——
沙沙——
外面什么怪声都有。
有像虫翅拍打玻璃的,有像虫足刮过车身的,有像许多尖锐利器刮过车顶的,偶尔也有像走在外面的脚步声……
刺耳的声音则不绝于耳,不难想象出,车子被压在蝗虫的虫潮之中。
同时,一幅幅蝗虫啃庄稼的画面擅自闪入他们的脑海。
咔嚓咔嚓——
完蛋,恍然听见外面有许多虫子啃车门。
打住!停止想象!
夏雪遥、江思瑶、阮雨、周临和一名男队员躲在车里,紧闭双眼,扮演五个兄弟姐妹,受尽真切、逼近、刺耳之声折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们闭着眼尬聊。
上车前,阮雨隐约瞧见哥哥和小月上同一辆车,现在他感到哥哥的情绪略为激动甚至……乐滋滋?
行了,他们一车人肯定安全。
“我们玩成语接龙吧。”他打断男队员的尬聊。
黎婉月他们的闹声则差点掩盖车外的嘈杂。
“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六蹲!”黎婉月咬牙切齿。
后排的阮风紧闭双目:“萝卜蹲,萝卜蹲,老六蹲完老二蹲!”
“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六蹲!”
“萝卜蹲,萝卜蹲,老六蹲完老二蹲!”
……
其他人无语凝噎。
“老二”和“老六”念起来最喜感,他们俩被cue的次数最多,于是这两人杠上了。
其实无所谓,保持车内吵闹让大家转移注意力就行。
宋戈却很不是滋味,又不好打断轻松的气氛,沉着脸环手抱胸。
杠了十分钟,黎婉月的嘴巴累了,她气呼呼地改口说:“萝卜蹲,萝卜蹲,老二蹲完老大蹲!”
宋戈瞬间来了精神:“萝卜蹲,萝卜蹲,老大蹲完老六蹲。”
阮风:……
阮风趁机喊其他人“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减小,直到外面一片死寂,黎婉月自告奋勇:“不如我先睁开眼睛偷看?”
“小月……”宋戈比较了解她的特殊能力,吞下劝阻的话,叮嘱说:“小心点。”
她先是睁开一条缝,慢慢地看清楚挡风玻璃外面。
“雾散了!太阳出来了!”
金黄色的阳光破云而出,从楼房的屋顶洒落下来,铺上满地黄叶,像一场艳丽的火灾烧尽浓雾,水泥地就是灰烬的颜色。
此刻快到早上七点。
大家陆续下车检查,并没发现地上残留虫翅,或者车子被啃咬,或者落叶、路边的树受到虫潮摧残的痕迹。
刚才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太诡异了,模因污染的力量到底来自哪里?”黎婉月感叹。
“所以人类不能轻易原谅成为域主的畸变者。”宋戈一瞥走近的阮风。
阮风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递给黎婉月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
她狐疑:“过期没?”
“那我自己吃。”阮风酷酷地收回去。
犹豫不过一瞬,黎婉月从他的手里抢走棒棒糖。害她说话说得嘴麻,一根棒棒糖哪够赔,但不要白不要。
“你喜欢吃糖?”宋戈若有所思。
她的右腮鼓起来:“吃甜的可以缓解紧张,也可以激发灵感。”
宋戈不动声色地按一下裤兜,懊恼没有随身带糖果的习惯。
阮风上扬的嘴角转眼即逝,不料瞥见阮雨盯着自己看。他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地去帮忙检测污染值。
阮雨垂眸收敛酸涩的心情。
如果是哥哥……不行,他不想。
伫立不远处的夏雪遥,将一切收尽眼底。他在心里记录观察日记:
曾经成为域主的双生子和周临,都喜欢在她的身边绕。
接着,他观察的视线移到宋戈身上——没有当过域主的人类呢?会不会也喜欢亲近她?一切是不是她的特殊能力所致?
“队长,每个方向的污染值都差不多,已经达到350!”凝重的短发女队员端着检测仪走来。
宋戈瞬时严肃:“污染值有没有上升的趋势?”
“暂时没有浮动太大,但是我们现在只是在村口附近而已。”
换言之,深入村子才能搞清楚域主的确切污染值。
突然,有队员轻呼“有人出门”。
不远处的几栋自建房门口,各走出穿一身大红色的男人,都正值壮年,单手提着扫把或者棍子。
“办喜事吗?”
“我们跟上去看看。”
很快,走在最后的两个中年人发现他们跟过来。他不耐烦:“又有外人进村,真是不怕死!”
宋戈本想直接出示证件要他们配合,但瞧着中年男人憔悴烦躁的表情,他改变主意,提议黎婉月和夏雪遥上前交涉。
一个拥有超强的亲切感,另一个温和尔雅,比亮证件管用。
黎婉月背着阳光眉开眼笑,发丝燃烧着金灿灿的阳光,中年男人仿佛遇见会笑的太阳,也仿佛看见自家的侄女,烦躁减弱几分。
她亲切地唤中年男人:“叔,你们都穿大红色,是在准备吃席吗?”
“什么红色?这是白色,白色衣服!”
闻言,她和夏雪遥面面相觑。
大叔讳莫如深,压低声线:“后生女别乱说话,叔我们准备‘干大事’,你们别跟来。”
干大事?
当然要跟过去啊!
夏雪遥露出无助的笑容:“我们从四方镇来的,回不了头,正想方法找路离开。恰好碰见你们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出门,很好奇村子是不是要举行活动。”
“四方镇?”大叔闪现惊恐之色,叹气说:“你们别指望了,村里发生严重的灾情,我们没法帮你们。”
“叔,能不能让我和我哥跟着你们?我们保证不乱说话,不乱来。”黎婉月双手合十,清澈的双眼荡漾水光。
听见是落难的两兄妹,大叔不忍拒绝,同意了。
夏雪遥回头给宋戈他们打手势,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待。
一路上,黎婉月和夏雪遥还遇到几个穿大红衣服的男人出门,他们走去另一个方向。
而路上的自建房,有不少大门悬挂红色的布。
黎婉月思索跟四方镇的规则有没有关联。
“后生女、后生仔,你们不能进去,要在外面等我们。”大叔叮嘱二人,然后随同伴走进悬挂红布的自建房。
不久,6个红衣服大叔一起抬着一张床垫出门,床垫上盖着隆起来的被单。
黎婉月脸色发白。
那隆起来的形状不是人形吗?盖着的是尸体?
被单的中间一片深褐色,飘来咸鱼的腥味。夏雪遥明白,那是干了的血迹,是血红蛋白分解后的臭味。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看着6个大叔抬着尸体经过。
“女人不能跟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恶狠狠地警告。
自古女人不能加入送葬的队伍。
黎婉月可怜巴巴地问:“我们远远地跟着可以吗?”
他们不置可否,抓紧时间安置尸体。
两人当他们默许,远远跟着,纳闷没遇到司机大哥和夫妻俩的汽车。
“夏哥,你有没有觉得盖着的尸体有点奇怪?”
夏雪遥侧目:“是有点奇怪,尸体的腹部位置凹下去。”
她一愣:“就是这样!夏哥,你对尸体挺了解的。”
他莞尔:“我在大学念的是生物专业,做过人体解剖。”
黎婉月觉得他以温柔的语气说出可怕的事很诡异。“你为什么开咖啡馆?”
他笑眯眯:“研究咖啡豆的营养价值。”
“啊?”
看她满脸写着“真的吗”,他觉得逗趣:“才怪。是因为我喜欢煮咖啡。”
“难怪你煮的咖啡很好喝,比别的咖啡厅还好喝。”
他弯弯的双眼映着她真挚的眸子。“谢谢。”
两人一直跟随送葬的六人走,路过清澈的鱼塘,忽而听见沙哑的叫声。
天边飞来一群乌泱泱的鸟类,朝这边俯冲飞下来。
“嘎嘎——”
“妈的!又是这些乌鸦!”六人举起手中的扫把或者棍子,开始跑起来。
黎婉月和夏雪遥把各自的背囊背在前面,跑起来。
一群乌鸦非常凶狠,张开尖锐的喙啄六个大叔。一些乌鸦向黎婉月和夏雪遥飞来,两人立刻举起背囊抵挡。
然而,乌鸦瞄准的是他们的裤兜。
黎婉月如梦方醒:“它们想抢硬币!”
夏雪遥甩背囊撞飞乌鸦,瞧见有一只从后面偷袭黎婉月,他狠狠地用背囊甩飞,护着她逃跑。
前面的送葬队伍比他们的处境更糟,有人的胳膊被乌鸦啄破流血。
“为什么明知有乌鸦袭击,他们还要冒险处理尸体?”
“如果不处理尸体,等到尸体腐化会引起瘟疫,到时整条村的村民都活不了。”
“看来死去的村民不少。”
他们逃到村尾,遇到分岔路口,蓦然停下脚步。
送葬的六人抬着床垫跑去右边的岔道。
分岔路口的中间,栽着一棵老松树,树枝弯弯曲曲。
“第11棵松树。”
“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边攻击乌鸦,一边往回逃。回程时,他们遇到第二、第三条送葬队伍,可是讨厌的乌鸦追着两人跑,不再对送葬队伍感兴趣。
对上送葬人们充满暗涌的目光,黎婉月感到很不妙。
“我们不能带乌鸦回去。”
她同意夏雪遥的话,谁知道乌鸦会不会啄坏车轮。于是她一边逃,一边打给宋戈说明情况。
两人拐入一条岔道,冲进一间半敞开门的泥砖房,关门反锁。
粗糙的墙上,贴着一张打印的《村民通知》。
“你们是谁?”
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后生女和后生仔是本地方言,意思和妹子、小伙子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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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生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