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提前为他们准备了客房，被子应该刚晒过，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虽然顾文博今晚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但季雾辛还是留了个心眼，睡觉之前把门反锁。
这里的床比他在家睡的那张还要舒服，季雾辛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整晚的睡眠质量极佳，直到有人敲门，季雾辛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门外是顾嘉的声音。
“嫂子，你起来了吗？奶奶让我叫你下去吃早饭。”
等季雾辛洗漱完下楼，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坐在餐桌前了，就差他一个。
二伯母本来想说什么，碍于今天是大年初一，把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季雾辛全然无视投射到他身上的异样目光，笑着打了个招呼：“抱歉，不小心睡过头了，大家早上好啊。”
坐下后，他给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拜了个年，他嘴巴甜，惯会讨人喜欢，新年祝词不要钱地往外冒，加上大大方方的态度，很快就把两位老人哄好了。
顾老太太眼角露出笑纹：“还是你嘴巴甜，你和文博结婚的事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个就当我送你们的新婚礼物。”
说着，身后的佣人把一个中式漆盒捧了上来，里面躺着一条高冰翡翠项链，种水通透，质地莹润，没等季雾辛拒绝，老太太就把盒子塞进了他手里，还有一个鼓囊囊的红包。
“谢谢奶奶！”
二伯母瞥了一眼，真没见识，才几十万的东西就能乐成这样，难怪只能嫁给顾文博这种人。
顾家家风比较传统，早饭基本都是中式餐点，摆了满满一大桌。
吃过早饭，季雾辛就借口想要离开，毕竟顾文博不在，他待在这里多少有点不合适。
老宅占地广阔，光是走到院门口就要费不少功夫，而且也很难打到车，他辞行的时候，顾嘉自告奋勇说要送他。
大伯父立马出声训斥：“你一个没驾驶证的凑什么热闹！”
仗着家里人都在，顾嘉根本不怕：“谁说我要开车了！刘叔不是没放假吗？”
刘叔是家里的司机之一，他为顾家工作了十多年，平时主要负责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的日常出行，因为前几年跟老婆离婚了，加上没有孩子，所以过年也待在顾家，也是春节期间家里唯一的司机。
“你刘叔有事。”大伯母出来打圆场，“要不我送侄媳妇下去。”
“刘叔有什么事呀，大家不都在这里吗？”顾嘉环顾一圈，连忙闭上嘴。
救命，原来小叔不在。
顾老太太说：“公司有点事，你小叔要过去一趟。”
顾嘉叮地眼神一亮：“反正小叔去公司也要路过文博哥哥家，顺便送嫂子下去不就行了嘛。”
顾文博为了上下班方便，买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
其他人面面相觑，顾嘉人小胆大，大概是忘了顾璟深的洁癖有多严重，他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许佣人进来打扫，更何况跟他同坐一辆车。
他坐之前都得让人把车里卫生全部打扫一遍。
“还是我送文博老婆下去……”
大伯母的话没说完，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不用，我顺路。”
顾璟深单手扣着袖扣，从容踱步而下，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严肃冷淡，像一块冰冷的大理石。
其他人不敢吭声，季雾辛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笑吟吟应下：“多谢小叔。”
顾璟深平时有专门的司机和助理，但他们现在都在休假，所以只能让刘叔顶上。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汽车启动的时候，季雾辛看见窗外顾嘉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指着自己的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季雾辛点开屏幕，发现顾嘉一分钟前给自己发了信息。
【嘉嘉爱睡觉：嫂子，你不会怪我吧[对手指]】
【嘉嘉爱睡觉：我爸不会开车，我妈最近才拿的驾照，让她送你下来我不放心】
季雾辛回了个没关系，他知道顾嘉发信息过来是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他跟顾璟深坐一辆车会不自在。
但比起走十几公里路，季雾辛当然是选择坐车，苦了谁也不能苦了他的腿。
他瞥了一眼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对方薄唇紧抿，模样十分冷淡。
“谢谢啊。”
顾璟深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
这才几分钟，睡眠质量这么好？
季雾辛知道他应该是不想理自己，摸了摸鼻子，扭头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在他身后，男人悄悄睁开了双眼，眼底清明，不见丝毫睡意。
车子平稳行驶在马路上，很快就进了市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季雾辛打开导航看了一眼：“刘叔，麻烦你到前面那个路口就把我放下来吧。”
刘叔正要说话，有人先一步开口。
“你要去哪？”
凌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顾璟深盯着他，面色冷硬。
季雾辛说：“当然是回家。”
“你家不在这边。”
顾璟深是顾文博的顶头上司，知道他住在哪不奇怪。
“我说的不是顾文博家，是我自己家，我们今天要一起回娘家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季雾辛的错觉，男人的心情似乎更差了：“具体位置。”
季雾辛报完地址，故意道：“小叔要去我家吃午饭吗？”
顾璟深语气硬邦邦：“不去，公司还有事。”
季雾辛：“哦，那就好。”
顾璟深：“……”
汽车很快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季雾辛拉了拉车门，没拉开，转头疑惑地看向刘叔。
刘叔正襟危坐，不敢跟他对视，季雾辛立马明白了，一双眼睛瞪向顾璟深。
“小叔，请问您还有什么事？”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面对他明显有些不耐烦的表情，顾璟深无动于衷，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季雾辛知道他还在记仇之前的事，冷下脸：“我只是嘴上爱开玩笑，小叔不会当真了吧？如果哪里有冒犯您的地方，那我在这里给您道歉，对不起。”
怎么有人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倒像是他做错了一样。
顾璟深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是玩笑。”
“那可以开门了吗？”
顾璟深给了个眼神，刘叔立马按下解锁键，季雾辛干脆利落地下了车，头也不回。
看着他很快走远的背影，顾璟深缓缓攥紧了手心。
*
季家家境不算好，以前住在城中村，后来随着几个女儿长大结婚，家里负担小了些，季父季母就买了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季雾辛没有家里的钥匙，在门口敲了半分钟，终于有人姗姗来迟。
“谁啊？”大门打开，穿着素雅的中年女人站在门背后，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过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说着朝他身后看了看：“文博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有点事。”
季雾辛早上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季母：“那他中午会不会过来吃饭，我好买菜。”
“不知道。”季雾辛把临时在楼下买的牛奶水果提了进去，“爸妈，新年快乐。”
季父坐在客厅，往他手上看了一眼：“怎么没带酒啊，文博上次说要给我拿瓶茅台来着。”
“那是他答应您的。”季雾辛眼神淡淡，“医生说您肝胃不好，不能喝酒。”
“瞎说！”季父气得脸都红了，嗫嚅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今天过年，总能喝一杯吧。”
季母从季雾辛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他，眉头皱了又皱，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季雾辛心口突突跳，都说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孩子，难道她发现了自己不是原主？
不到他开口，季母继续说：“你是不是跟文博吵架了？”
季雾辛瞬间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说这个。
他一声不吭的，看起来就像被说中了，季母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你们小两口才刚结婚，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就算吵架了也不能冷战，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让他中午过来吃饭，就说是我说的。”
在季母的瞪视下，季雾辛拨了个电话过去，滴声持续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
电话挂断后，季雾辛双手一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结果下一秒，手机震了震，顾文博发了两条微信过来。
【怎么了小昕？】
【我这里不方便接电话】
季雾辛嘴角抽了抽，感觉浑身发毛，如果不是季母在场，他都要搓一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顾文博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
从他这么多年的钓鱼经验来看，男人突然开始甜言蜜语，不是在打你的主意，就是在心虚。
季母倒是很欣慰，见他们已经“和好”，连忙怼了怼季雾辛的胳膊：“快回啊。”
季雾辛随手编辑了一条发出去。
【妈让你过来吃饭。】
“怎么能这么说呢！”季母恨不得把所有的经验都传授给他，“你要适当示弱，就说你想他过来陪你……”
季雾辛受不了她的絮絮叨叨，把人往厨房一推：“妈你中午打算做什么菜啊，我帮你备菜吧。”
临近午饭的时候，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
先回来的是四妹季轻灵，她今年刚满十八岁，考上了本市一所艺术类学院，现在读大一。
她性子比较活泼，一进门就撒娇地嚷嚷：“妈，我的糖醋排骨做好了吗？”
发现厨房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你怎么回来了？”
季雾辛抱着双臂：“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还有，你对姐姐就是这个语气吗？”
季轻灵丝毫不怕她，上下瞄了几眼，稀奇道：“哟，包子也会发脾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对原主这个大姐看不顺眼，每次都要挤兑一下。
原主以前都当作没听见，只觉得小妹比较叛逆，等长大懂事就好了，但季雾辛才不会给她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他快步走了过去，另外两人都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出手的，季轻灵的耳朵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然后狠狠一拧——
“啊！”季轻灵痛得大叫起来，“季雾昕你放开！！！”
季雾辛淡定地加大力道：“叫姐姐。”
他还没用多大力气，季轻灵细皮嫩肉的已经受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姐姐我错了，你快放开。”
季母震惊地看着她们，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鸡蛋。
反应过来之后，她立马就想上前打季雾辛，季雾辛灵活躲开，同时也终于放开了季轻灵的耳朵。
季轻灵脸色扭曲，捂着耳朵默默地哭，季雾辛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季母气得跳脚：“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
“我把她当妹妹，她拿我当姐姐吗？”季雾辛冷冷瞥了季轻灵一眼，“下次嘴巴放干净点。”
季轻灵呜咽一声，哭得更加大声了：“我的耳朵好痛！”
季雾辛冷冷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如果对原主哪怕有一丝亲情，也不会让她沦落到跳楼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