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淮不再多说什么,施法便将阵法开启。柳樊瑀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脑袋沉重,眼前的景象就换成了山内。早晨山内烟雾袅袅,屋檐被紧紧笼罩,似有似无,在山下看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仙山,山顶温度较低,再加上两人本来就穿的没那么厚,柳樊瑀脖颈处一冷。
“说起来,这是你新收的徒弟?”辕淮歪着头看誏寒溪身旁的柳樊瑀,问道。
“山派里的弟子。”誏寒溪解释道。
“哦——”辕淮意味深长的道了声,看向柳樊瑀的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
柳樊瑀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难受,他主动忽视辕淮的眼神,这才想起来什么,规规矩矩向着辕淮拱手道:“辕师兄。”
柳樊瑀好几年前见过这个人,见得不多,每每他来了千子悲就会时不时让他们自学一段时间,然后大家就可以偷偷懒去玩,千师兄很少来管他们,所以当时跟柳樊瑀差不多岁数的几名弟子见到他都叫一声“辕师兄!”。
算是认可他是甘山的第三位教法的师兄,但其实他从来不管事,有时候代替千子悲上一下课,仅此而已。然后每每大家伙一起喊他“辕师兄”的时候,他都会说。
“哎!”辕淮不满,“叫嫂子,师嫂师娘都行。”
就是这句。
柳樊瑀听多了,习以为常,干笑着点点头。
誏寒溪在一旁笑着看辕淮,你死定了。
我要告状。
誏寒溪长年不在山里,不清楚辕淮都教了那些孩子什么,但他这般没脸没皮一嘴顺溜的说出来,肯定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千子悲知道会怎么样……想到这里,誏寒溪笑容更深。
誏寒溪让柳樊瑀自行去了客房,打点河里的冷水用点符箓就成热的,衣服也有备用给山内弟子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素衣。看着柳樊瑀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誏寒溪这才转身走向自己屋子的方向。
“话说誏啊。”辕淮双手抱臂看着他,一张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怎么了。”誏寒溪转身应道,心里默哀你待会就死定了,边想边露出讥笑。
“抓几个鬼而已,也用得着你亲自去?”辕淮不再是方才开玩笑的一副傻样,他眸光微冷,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半边血色的男子。
誏寒溪也不带笑,老老实实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辕淮没亲眼看见誏寒溪去鬼镇的那段时候,但他知道誏寒溪自从那一遭后就不大对劲,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然后他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誏寒溪:“你别告诉我,你带着那小子去是因为你打不过。”说完,辕淮指了指柳樊瑀离去的方向。
听他说完这话,誏寒溪道:“这不顺便带带弟子嘛。”
辕淮震惊。
就你?
辕淮随即摸摸下巴,眼珠子一转,猥琐一笑,悄声问道:“方才我嗅到那孩子身上的血味,怎么跟你一模一样?”
听他讲到这,誏寒溪敷衍了事:“再说。”
哟。
辕淮一脸八卦,再问:“你不会骗了人家吧。”
“我骗他什么了?”誏寒溪一脸无辜,转身再不听他讲话。
辕淮不再多问,快跑回千子悲屋内,待会千子悲醒了打算讲给他听。
柳樊瑀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将白叶挂好,在床榻上打坐,待他将经脉通顺,然后运功修养了一下下,其实他伤的不重,就是现在腹部还若隐若现的疼,柳樊瑀又检查了一下灵识,完好无损,可从刚才就有团黑烟到处乱窜,他怎么都抓不住,不久陆陆续续有记忆涌入脑内,不像是他做过的事,也不像是……他自己。
“师兄……”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再一次涌入脑内。
柳樊瑀顿了顿。
“哈……啊……师兄……”
要死。
柳樊瑀关心的不是脑内女子,而是这低喘的声音,实在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眼前恍惚间,一个画面又折射出来,女子身躺榻上,衣物松松散散,张着嘴叫唤着。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了?!还逼着人叫他师兄,甘山门派的女子如今最大的只有十二岁!这是什么鬼东西?
柳樊瑀想得越多,脑内的画面也就越多,骤然又有一个画面,脑内的自己柔声对那女子道:“待我成为内门弟子,定不负你!”
女子害羞的低下头来,之后点点头。
画面到这里又不见了,柳樊瑀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甘山这么穷,不分内外门,加上记忆中女子的衣着,男子声音也不是他的。这么说,这绝对不是他的记忆。柳樊瑀想到誏寒溪给他灵识里塞的“瘴”,立刻从榻上下来,赶快跑过去找誏寒溪。
誏寒溪的屋子他自然认得,于是小跑过去,路上遇到辕淮端着一碗粥走过去,也来不及停下来,只得匆忙打招呼,喊道:“师嫂好!”
“哎!”辕淮大声应道,心里美滋滋,继续走向千子悲屋内。
柳樊瑀走到誏寒溪屋门前就停了下来,脑内再次出现画面,面前又是那名女子,女子含着泪满脸悲痛看着自己,然后“啪!”地一声,柳樊瑀只觉得脸颊疼痛。内心不由得吐槽,这种时候为什么这么逼真!
女子不停地抽噎,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你这个骗子!”
说完又给了一个巴掌,跟之前一样的响当当。
打得柳樊瑀脸颊更痛。
女子颤颤巍巍,语气恶毒,诅咒道:“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之后又是一顿骂骂咧咧,吵得柳樊瑀脑瓜子嗡嗡响。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多“瘴”,誏寒溪你【哔——】就偏偏选了这个!
屋内的誏寒溪正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完全不知道自家弟子在内心狠狠骂了他一番,顺带舒舒服服的长长叹了一声气,嘀咕道:“舒服。”
誏寒溪早发现柳樊瑀进了院子,正站在门口,等他敲门或者喊人他都会应,可他偏偏就站在门口不动了。誏寒溪倍感奇怪,于是自己主动道:“小樊瑀?”
柳樊瑀方才从脑内那两巴掌的画面里回神,听到誏寒溪叫他,这才发现自己半天没动,他摸了摸鼻子,敲敲门:“师祖。”
这声“师祖”叫得晚了,誏寒溪感叹道,将全身泡在水里,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誏寒溪应道:“若是饿了,待会儿带你下山吃饭。”
啧。
不是吃的问题。
柳樊瑀声音压低了几分,足够让屋内的誏寒溪听到:“那个‘瘴’……好像起作用了。”
“作用?”誏寒溪脑内迅速转了转,想起来了!要是柳樊瑀不说这东西,誏寒溪还差点忘了。他迅速应道:“啊……嗯!怎么了?”
“有点……奇怪。”柳樊瑀支支吾吾不好开口。
脑内闪现的那种床笫之欢,怎么好意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外面说,“师祖我看到了真的春宫图”。
谁他妈会说!
誏寒溪脑袋一歪,想到可能是不好讲,自己也快洗完了,支来人道:“行啊,你先进来。”
柳樊瑀叹了口长气,终于得救了,然后赶快打开门,又赶快关上门,转过身来,四处寻找誏寒溪的身影。就看到离门口不远处一个屏风,上边搭着几件衣服,屏风后面热气腾腾上升,沾染不少在墙面,空气中染着潮湿的气息,桶内黑发青年的身影透过屏风变得朦朦胧胧。
从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说来听听。”
柳樊瑀一愣。
并非是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是因为他又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记忆中的自己对女子骂了几句,而后几个转角处,溜进了一家青楼。
柳樊瑀欲哭无泪,你……你怎么又干那什么事。
柳樊瑀脑内涌出记忆的时候,其实可以看到周围的人和事物,也可以感知到,只是他想看看“瘴”里的记忆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没回都想细细看,细细听,哪知道这家伙正事不干一个天天在床上打滚。
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屏风后的黑发青年“哗”地一声从桶内站起来,水从肩膀开始滴答滴答的往下滑落,透过屏风可以看见男子从背脊自臀部的那道优美的曲线,下身若隐若现,他脸微微一侧,一件件衣物自下而上罩着,长发垂泄如瀑布,桶内热气未散。
柳樊瑀脸被热气熏得发热,屋内本就不大,誏寒溪沐浴的地方离他现在站的位置不远,他这才反应过来誏寒溪已然站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愣。
这会儿是了。
柳樊瑀一惊,大骂道:“你衣服都没穿好还让我进来!”
誏寒溪不满,然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脸颊微红,衣服已经好好得穿在身上,肌肤和发间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头发半湿,嘟囔道:“我不是拉了个屏风吗。”
有什么区别?
柳樊瑀麻木,脑内记忆再次呈现。
誏寒溪坐在桌上倒了杯茶悠哉喝起来,缓缓道:“过来我看看。”
记忆里青楼内的一间屋内,面前粉雕玉琢的少年一身薄衣扑在身上,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柳樊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受不了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了啊啊啊!!
女的也就算了,男的你怎么也!
“怎么回事?”见柳樊瑀表情不对,誏寒溪将手中茶杯放下,站起身来往柳樊瑀走去。
柳樊瑀脑内不属于他的记忆还在继续,榻上少年晃得厉害,一脸的红晕惹人疼爱,脸侧一滴汗珠顺着脖颈流到锁骨处,然后就缓缓往下流去……烛光摇曳,印得少年半边脸红彤彤,目光柔情。
此时柳樊瑀面前,誏寒溪顶着半湿的头发,几缕发丝落在锁骨上,脸侧的水珠流下,经过锁骨处打了个转,流入更里面,最后消失不见,发梢处凝聚成几滴水珠,也顺着流了下去。誏寒溪洗完澡身上本就有香味,脸也有些粉嫩嫩的,他唇色略比往日红润,修长的手忙去拉他。
柳樊瑀红了脸,也不知是脑内还是现实,他忙着后退几步,却不见誏寒溪后退,反而还跟着前进,他退至床榻旁,低低的喘着气,匆忙之中一只手张开“啪”得一声,罩在誏寒溪脸上,将人撑得远远的。
柳樊瑀好不容易从那种记忆内出来,憋出句:“离我远点。”
誏寒溪被捂住了眼,看不清面前,只得张着两只手乱摸,喊道:“先把脑袋给我看看。”
柳樊瑀顿了顿,忍着不去想,把脑袋凑过去,边道:“我脑子很不对劲……”
誏寒溪笑出声,居然有人承认自己脑子有病的。
誏寒溪笑的时候很好看,这是对柳樊瑀来说,那是种让人心痒痒的感觉,指缝间露出誏寒溪睁开的右眼,眼尾的泪痣被热气渲染得更加柔和,誏寒溪眼底也染上了笑意。柳樊瑀单瞧了一眼,忍不住吞咽一口,然后别过眼去。
誏寒溪摸到柳樊瑀的脑袋,先是拍了拍,然后调侃几句:“生的。”
你当这是敲瓜?
灵力自手心传入灵识,灵识内一团小小黑色的烟雾正在到处乱窜,黑烟灵力不多,力气也不大,杂乱无章,就是对记忆有些错乱,他用灵力将黑烟圈起来,让它不再乱窜,随后誏寒溪将手拿开。
柳樊瑀这才觉得脑袋清醒不少,他使劲晃晃头,他都看了些什么啊!
“冷静了?”誏寒溪后退开来,继续擦头发。
柳樊瑀脑袋晕晕的,感觉要死了,脑内种种香艳的场景历历在目,柳樊瑀打算待会儿去洗洗眼。
柳樊瑀冷静下来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他脸颊依旧带着红,誏寒溪只当是热气熏的。
柳樊瑀沉下脸来:“你先出去一下!”
柳樊瑀语气有点凶,誏寒溪顿时一愣。
柳樊瑀见誏寒溪不为所动,随后解释道:“我……先冷静一下。”
誏寒溪眨眨眼,笑着看他。
“师祖……”柳樊瑀被盯得不自在,用手遮住他目光的视线,想让他这种时候乖乖听听话,语气都有些连着哄。
誏寒溪笑着,乖乖出了屋,留下句:“行,我在门口守着。”
柳樊瑀觉得羞,说实话脑内的活男春宫加上面前的大活人,惹得他也有些躁动,腹下略……幸好不明显,柳樊瑀庆幸。
但瞧着誏寒溪笑的那副模样,准是被发现了。柳樊瑀想到这里,脑袋整个都发红,该死!
二人都身为男人,柳樊瑀方才的不对劲誏寒溪还是看出了一二。
于是此时乖巧的师祖就明晃晃的站在门口,等什么时候屋内的人乖乖出来。
誏寒溪的屋子不大,院子也不大,位置刚好处在各弟子上下学堂的地方,这会儿便有几位偷偷不上课的弟子看到了他。
三人一并走过,期中一人看到屋外一人直直站立,顿时身体一僵。
完了。
本想着趁千师兄身体不适去玩玩的,然后就看到路过的屋子外站着一个人,要被发现了!
于是那名小弟子拉拉身旁二人的衣服,提醒他们看看。
其余两名小弟子看到誏寒溪也被吓了一跳,然后又长长舒缓了一口气。
两人一把打了他一脑袋,低声道:“怕什么?那是师祖。”
小弟子是不久才来的,眼眶内恍惚有泪水,已经开始抽噎了:“啊……那他岂不是会告诉千师兄,我……我们岂不是……完了啊!”
期中一人又拍了他:“就是师祖才没事。”
“啊?”听得小弟子楞楞的。
“师祖自己都天天背着千师兄玩,你刚来不清楚,不怕。”另一名弟子解释道。
小弟子只有七八岁,另外两名看着要大哥两三岁。
然后等小弟子听完解释后,也逐渐停止哭泣,三人走到屋子附近,远远朝着誏寒溪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师祖好!”
誏寒溪看着这三人,走近些,悄声道:“偷跑出来啊。”
大的弟子点点头,想说什么。
誏寒溪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我不说,快去快起,子悲待会儿要是来了就不得了了。”
小弟子含着泪呆呆点点头。
誏寒溪想了想,提醒道:“林子里别去。”
三人道了句:“知道了。”
然后就小跑走了。
誏寒溪走回来,看着三人小跑的背影笑了笑,子悲回来怕是要被气死了。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完蛋了,等他们回来要挨子悲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