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正常人？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不是人的东西啊？！
刚考公上岸的大学生村官李铮蹲在角落瑟瑟发抖，茁壮成长二十几年的唯物主义三观摇摇欲坠，有没有人能跟他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警察来村里抓流窜的逃犯团伙很正常，僵尸和鬼干起来勉强能接受……杀人犯厉鬼晃一下僵尸，直愣愣冲着他冲过来是几个意思？
软柿子好欺负呗。
“警察叔叔救命！”李铮求生欲极强，撒腿就跑，“大哥，别杀我，我就是个小村官，没惹过你啊。”
“砰！砰！砰！”
枪声和大学生村官的求救声同时响起，刻着符咒的桃木子弹准确贯穿头颅、心脏以及脖颈，几只鬼魂当场湮灭，其中身影最大还隐隐夹带腥臭味的厉鬼却只是微微一顿。
李铮直接反方向窜出来数十米，连滚带爬躲到在厉鬼、热武器衬托下略显慈眉善目的僵尸女士身后。
鬼影很快恢复如常，还想攻击软柿子，奈何有道身影更快，身手矫健到活像头扑食的豹子。
李铮定睛一看，是那个指挥僵尸打架的挑染哥，看着也就三十左右，大高个眉压眼，穿件行政夹克还一脑袋灰白毛。
那人凌空一脚把鬼影踹飞好几米，紧接着梆梆几拳结结实实落在厉鬼脊背上，萦绕在厉鬼身旁黑漆漆的怨气硬生生被打散，露出血肉模糊的人形。
反扣住双手，行政夹克同志从自己后腰处掏出副手铐，按流程拷住犯人，当了半天围观群众的僵尸这才赶紧递过斜挎包，小心翼翼拉开生怕碰到里面的东西。
“关处，符。”
关山越摸出个花纹繁复的不锈钢保温杯，三两下把鬼塞进去，几张黄符纸贴在杯身上，“何凭，你个老僵尸怕什么镇鬼符，还能让这小子晃着，回去写报告，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关处，这鬼戾气太重了，桃木都不管用，我没打过也挺正常的吧。”吃斋念佛好多年的何女士讪讪道。
关山越笑得真诚友善，“前几天听赵局说，秦省那边修地铁挖出来一堆诈尸的兵马俑，正发愁咋整呢。这样吧，你也别写报告了，过去跟那帮老干尸过过手。”
“别啊，关处。”何凭整个僵尸都黯淡了，可能是心理作用，灰黑的脸都透出几分惨白，“那都是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前辈，我才不到一千岁，那不是纯挨揍嘛。”
关山越装作听不见，拿起对讲机同步情况，“老张，李兴那孙子被逮住了，其余恶鬼全部毙命，这边有点儿内部情况，局里见。”
对讲机很快有声响，那头简短回复，“收到。”
内部情况？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太多，李铮死一样的平静，心说，僵尸姐还没挨完训，派出去跟兵马俑还不够？
抬头一看，僵尸何女士当场大变活人，比李铮面色还红润，别在领口的像是执法记录仪的东西也被取下来，正对清澈愚蠢村支书。
关山越正色，无声无息走进，从夹克内兜里拿出证件弯腰怼到李铮面前，字正腔圆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特殊事件处理部，驻山河省办事局行动处处长，关山越。针对三一二追捕行动中，李铮同志误入行动现场的事情经过，例行问话。张家村新任村支书李铮，身份证号后六位452399是吧。”
“是，是我，您问。”低头耷拉眼恨不得缩成蘑菇的李铮同志麻木站起来，按捺不住好奇心仔细瞅了几眼证件:钢戳、一寸照……应有尽有，还挺正式。
片刻后，等他看完，关山越收起证件，安抚无辜群众情绪，“别紧张，只是正常问话。”
还正常问话，保温杯里头那只鬼都不信。
李铮笑得比哭还难看，“您问你问。”
“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或者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存在吗？比如，走在路上能看见路人露出动物耳朵或者尾巴；在学校、地铁、医院这些地方能看见一缕一缕的黑丝；家里的上了年头的猫狗突然说话了……”
堪比都市怪谈的举例被云淡风轻说出，末了，关山越又说，“总之，就是灵异事件，妖怪僵尸什么的。”
李铮坚定摇头。
“小时候呢？”关山越追问，“务必如实告知，否则我们没有办法确定后续措施。”
“好像……还真有。”李铮犹疑，仔细回忆，“我小时候跟我爷奶住在村里，他们好像是提过一嘴，说我老是冲着空地哭，还动不动就发高烧，是……撞鬼了。”
“但我那时候岁数太小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都快把脸皱巴成八十岁老头了，眼含热泪，“怎么过了二十多年又来了，我也没干缺德事，领导，您二位得救救我啊。”
“这你放心，职责所在，我们一定会做好后续收尾工作。”
简单宽慰几句，关山越通过李铮的回答在心里大概对情况有点儿数。
天下妖鬼及修士能力千奇百怪，归根结底是同根同源，皆依托于天地间飘散的灵气。
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感悟不到灵气，在特殊事件处理部的保护下按部就班生活；而有极少数像李铮这样有天赋的人，自幼便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异事。
因着力量同源，后者往往成为妖鬼攻击的首选，少时便会夭折，侥幸长大后也很难像寻常人一样生活。
至于李铮为何之前二十几年能正常生活，如今又突然卷进来，关山越瞟向他脖子间隐隐透出的红绳，明知故问:
“方便问一下，你有什么长期佩戴且被叮嘱过千万不能离身的物件吗？能让我看一看吗？”
李铮下意识摸向脖颈间的羊脂玉项链，忙不迭取下来，“有，从我有记忆到现在一直戴着，家里人从来不让摘。”他目光在玉石上掠过，失声道，“欸？怎么裂开了，十好几万呢！”
鉴于某些惨痛的经验，关山越举起双手后退，示意与自己无关。
“我可没碰嗷，都录着呢。”
“领导你这……我不讹人。”
“哈哈这也说不准，何凭，刚才都拍到没。”
“放心处长，早就做好准备了。”
“啥？你们知道它会裂？”李铮满脑袋问号。
关山越隔空端详那块玉，不得不说质地极为细腻、暖白无杂色、通透不发闷、月光下光泽内敛柔和。
周身浅浅勾勒的符咒丝毫没有破坏玉石质感，别说十几万，就是单纯冲这个符再加两个零都有人愿意买，只可惜裂纹横亘其中，完全破坏了符咒。
“如果不是它坏了，那个厉鬼可不敢攻击你。”
关山越视线跟随羊脂玉，他在特殊事件处理部待了这么久，也极少看见过这种古早的符，“要不是上了年头，符咒的力量散的差不多，那鬼离你八丈远就得被整死。”
僵尸女士很有眼力见把摄像头对准玉石，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么厉害？”李铮瞪大眼睛，更心疼了。
“曾经吧，现在就是块普通的玉，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近身。”关山越从公文包另一个夹层里掏出个玉籽手串递过去。
“外物只能保一时，如果以后它也裂了，赶紧去省博文创店找一个郑家驰的男生，把手串给他看，免费换新的。”
李铮见了救星一样双手接过，立马戴好，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谢谢领导。”
“同样欢迎你加入特殊事件处理部，五险一金有编制，偶尔出外勤，安全方面也基本都有保障。如果有这个意愿可以现在告诉我，也可以写好申请信发到省厅邮箱，一到三个工作日内会有专人联系你进行入职前培训工作。”
……外勤不会就是和厉鬼打架吧。
“啊，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李铮讪笑。
关山越也不在意，走流程又问了几个问题，告知风险性后，签署电子保密协议，录入身份信息后愉快告辞，徒留大学生村官独自凌乱。
行动处只负责监管、逮捕、击毙以及协助警方处理高危事件，后续工作都是局里其他兄弟单位的事。
关处长把各个事件交接完毕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窝在划给行动处的省博顶层办公室里眯了没一会儿，事情就像线面一样繁殖开来。
“关处，技术部门那边说，那个符咒至少是唐朝的古董，比现在使用的简化版规范符篆繁复不少，可能和副处有点儿关系。”
“越哥，馆长跟国博又交涉失败了，旁的文物活祖宗问你能不能出面交涉一下，就说长信宫灯快成精了，赶紧要回来，镇馆之宝老在外边出差不叫个事啊。”
“地府那边喊我俩过去支援，没个一年半年够呛能回来，报告都写了，老大你记得批，我们先走了哈。”
“……”
“知道了，让技术处慢慢等着……不在工作范围内，我说了也没用……批批批，赶紧去……”
关山越只恨自己不是个512T运行内存的cpu成精。
连轴转了快两天，整个人都有一股淡淡的死感，衣服皱皱巴巴，人也胡子拉碴，背头变三七分，差个碗就能上街要饭了。
“嗡——嗡——！”
电话催命一样响起，关山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闭眼摸索接起。
“喂，有什么事吗？”
“老关啊，你手上的事都处理完了吧。”
电话里局长慢悠悠问话，语调慵懒，不像是有正事，关山越长舒口气:
“刚交接完，您吩咐。”
“明天上午十点纪云朔放学，我这边还有案子没处理完，正好你没事，去接一下你家副处。”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