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粉丝也不容易，让安保温柔点，大家都互相理解。”
闻丛清脚下生风，路过前台时打了个招呼，声音依然冷清，却比先前软和了许多。
“……哈？”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反应不过来。
走廊里，李夏安神清气爽地从厕所出来，指间夹着一根烟，蹲在安全通道门口吞云吐雾。听到脚步声逼近，他猛一抬头，正对上闻丛清似笑非笑的目光。
“……丛姐？！”
李夏安手一抖，整个人弹了起来，“我错了，我这就回去训练……”他手忙脚乱地想把烟掐了，结果慌乱中被烟头烫到了手指，又是一蹦三尺高。
他的模样滑稽得很，闻丛清颇感好笑，“一惊一乍的干嘛呢，我又不吃人。”
李夏安：“……”是吗？
“行了，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闻丛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施施然走了。
留下李夏安瞪大眼，活像见了鬼——这还是刚刚冷脸找茬的领队吗？摇身一变成了知心大姐姐，细细回味，居然还有点……温柔？
……
胜者组决赛在一周之后，不光教练组忙，闻丛清同样忙得焦头烂额。
前阵子的“假赛风波”虽然最终澄清，但舆论风波仍在。对于经历过多年低谷的AFT而言，好不容易重回正轨，又被那样的流言缠上，实在被动。
要想彻底逆转风评和口碑，只能开拓一条新的道路。
所以，闻丛清提出了"电竞教育训练营"的计划——科学评估青少年的游戏天赋，提供专业训练和心理辅导，既帮助沉迷游戏的少年认清现实，又能为职业赛场输送真正的人才。
简单来说，就是“网瘾少年筛选计划”
“这个想法不错。”老板当场就点头了，“既能提高我们俱乐部的知名度，重塑形象，又能挖掘新人。”
闻丛清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一次危机公关。
电竞行业太浮躁，太多孩子怀揣不切实际的梦想，一头扎进职业圈，最终却沦为资本游戏的牺牲品。AFT作为曾经的老牌豪门，有责任指给这些少年一条更清晰的路。
约好见面的当天，闻丛清为“AFT教育训练营”社媒账号运营权的事，连开了三场会议。
从会议室出来，脑子都是懵的，以至于看到等在大厅里的陈晗白时，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晗白倚在前台，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一束黄红玫瑰。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花瓣上，映得他指尖沾染的花粉微微发亮。
“啧。”男人突然出声，指尖捻下一片松散的花瓣，“这花不新鲜，送的人其心可诛。”他抬眼望来，斯文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惯常的戏谑。
闻丛清这才确信不是梦境。她走近几步，意有所指地给出评价，“总比蔫头耷脑的强。”
陈晗白轻笑一声，从花束中抽出一张卡片，“老相好送的？”
“对啊。”闻丛清顺手将卡片塞进口袋，抱起花束转身就走。
陈晗白立刻跟上，声音里带着夸张的控诉，“还真是老相好！我跟你说，一般送花的前男友都不安好心，分手就分手了，还玩暧昧，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还有，红玫瑰代表我爱你，黄玫瑰是道歉，说明你们分手是他对不起你在先，这红黄配的，究竟是祝你新恋情红火还是提醒你旧情已黄？这不纯纯膈应人嘛！”
他阴阳怪气的，表情闹心得不行，闻丛清突然停下脚步，抬眼看他，“红玫瑰代表什么？”
“我爱你啊！”他不假思索。
“哦。”她凉凉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陈晗白愣了一下，两秒后才感觉自己被捉弄了。
但他看闻丛清的表情，浅浅淡淡的，仿佛方才的问话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耳聋。
出基地时，闻丛清把花送给了看门大爷。陈晗白心里暗爽，但没表现出来，话却多了起来。
“那个，我来之前给你发信息了，但你没回我，我猜你应该在忙就过来了。”
“你们基地最近挺热闹的，都成网红打卡点了。”
他的车停在路边，又是殷勤地帮闻丛清开门，又是没话找话：
“冷不冷？温度要调高点吗？”
“要听音乐吗？”
闻丛清都是淡淡的回应。
一个小时的脱口秀专场，前五分钟是破冰环节。闻丛清坐在后排，视线被前排座椅遮挡，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帅哥一个人来的？”
“不是。”
“哦，旁边是你女朋友？”
“不是，别人的女朋友。”
“带别人的女朋友来看脱口秀？”
“客户，客户。”
闻丛清不由地直起腰板，试图看清说话之人，但昏暗的光线和层层人影让她无从辨认。
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她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却见他同样一脸讶异，目光直直投向声源处。
这个反应，已经让闻丛清有所确定。
感受到她探究的视线，陈晗白收回目光，微微的俯耳贴近，“怎么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闻丛清耳畔，携着一阵干净好闻的清冽气息，她下意识的屏气，片刻才低声问道，“是陆羽卓吗？”
陈晗白一秒不带犹豫的，“嗯！”
“他旁边是谁？”
“不清楚。”男人推了推眼镜，眼底一片幽深，“他交际圈广，不像我这么单调。”他压根没想过隐瞒，或者帮着藏一藏什么，即便那个人是他相交多年的死党。
“好啊，真好。”闻丛清说着，掏出了手机。
“小姐，现在不能拍照。”有工作人员注意到她举手机的动作，立刻上前制止。
闻丛清佯装配合，等人走后，又埋头点开微信。
陈晗白坐得近，瞥见屏幕上的内容，眼底闪过一抹同情。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单手给陆羽卓发了条消息：【兄弟，祝你平安[蜡烛]】
散场时的人潮推挤着他们向前。闻丛清还在发消息，突然被人挤了一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腰肢。她蓦地回首，正对上陈晗白泛红的耳尖。顺着他不自然的闪烁视线，才发现自己领口松了，露出一截莹白的肌肤。
闻丛清今天穿了一件包胸收腰的碎花V领，外面套了一件浅色开衫，难得的约会气息。刚刚推挤间，她的领口松开了些，随着呼吸起伏的曲线若隐若现。
陈晗白迅速别过脸去，镜片后的睫毛微微颤动。
而闻丛清慢条斯理地拢好衣领，瞥见他喉结不自然的滚动，心里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居然还有纯情的时候？
剧院旁边就是本市出名的酒吧一条街，彻夜繁华，热闹得很。
闻丛清拉着陈晗白跑过马路，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目光如炬地盯着出口。
不久后，陆羽卓随着散场的人流现身。他神色微凝，略显不快，草草与身后的女人道别后，便独自打着电话走了。
被落下的女人似乎有些无奈，在路边踌躇片刻，也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闻丛清望着远去的车子出神，若有所思了好一阵子，才惊觉自己仍握着陈晗白的手。
觉得是对方毫无回馈，自己才会一直牵着手，闻丛清下意识地想说点什么，以掩饰尴尬，“手还挺滑，平时涂得什么护手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调调，活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女流氓。
不过，陈晗白似乎已经练出来了，微微笑道，“医院的甘油，改天给你带两瓶。”他的目光转向红绿灯的街对面，“要逛逛再回去么？”
闻丛清停顿片刻，迈开了步子，“陆羽卓刚刚走的是这个方向么。”她当然知道不是。
“不是，但他经常去酒吧街，这一片都熟门熟路了。”陈晗白将人卖得一干二净，语气之坦然，充斥着死队友不死贫道的意味。
随处可见的霓虹招牌，将夜晚的柏油路面映照得光怪陆离。酒吧街的喧嚣声被夜色稀释成模糊的背景音。
闻丛清和陈晗白并肩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恰到好处的距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直到陈晗白突然问，“跟你朋友说了？”
闻丛清顿了顿，语气平静，“提了两句。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跟别的女性出来玩了。”她不是爱嚼舌根，拨弄是非的性子，但这阵子，白棠经常找她诉苦，抱怨陆羽卓异性缘太好，她遇到了不说，总归良心不安。
“金融行业就是这样，需要左右逢源。”陈晗白说完又补充道，“我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
“所以你觉得，有女朋友还单独约女性客户单夜游，很正常？”闻丛清却反问。
“我没这个意思。”陈晗白叹气，“但，有些人是性格决定工作。就像我很清楚自己不适合金融行业，没那个耐心经营人际关系。有这时间，我更愿意在家看书。”
“是吗？”闻丛清突然停下来，“休息日不在家，夜不归宿的那种看书吗？”
陈晗白明显愣住了。
“其实，你可以拒绝不出来的。”闻丛清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你的若即若离，坦白说这让我有点苦恼，所以作为心理专家，你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
路灯的光晕染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把我当成一个有趣的故人，撩拨几下发现没意思，就准备抽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