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明蓁的声音很好听,秋水却感到浑身冰冷,她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姑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会怎么想。”

她的声音颤抖着,明蓁没有说话,她怎么会看不出秋水的心思,只是她懒得搭理。

可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醒来时却唤不回秋水,不止一次,她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她不知道她最讨厌这种感觉吗?明蓁盯着她,她确实不知道,没有用心自然不知道。

秋水低着头,跪在地板上,一言不发,在明蓁看来,她从不打骂下人,对人也宽厚,为什么非要背叛她,她凭什么该被辜负。

明蓁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秋水长长呼出一口气,领命便下去了,她虽说是明蓁的贴身侍女,可明蓁从未亲近她,重要的事都是亲力亲为。

说到底,是没将她当做自己人。

秋水没有耽搁,马上准备好了热水,明蓁也不忌讳她,直接将衣服脱了,踏入浴桶中。

秋水没敢看她,却听明蓁问:“我瘦吗?”

秋水愣了一下,不知明蓁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怎么回答,生怕说错了惹得明蓁不快。

秋水只是说道:“姑娘的身段很好。”

明蓁见秋水回答不上来也没说什么,闻祈还是第一个说她太瘦了要多吃一些的人。

她在想,他会喜欢怎么样的姑娘,但肯定不是她这种,没人会喜欢真实的她。

就像秋水一样。

她闭着眼,雪白的肌肤在热气中有些发红,直到水快冷了她才从桶里站起身来。

披好寝衣,明蓁坐在床上,让秋水给她膝盖抹药,秋水被她敲打了一通头都不敢抬起来,只低着头抹药。

明蓁不喜欢她这幅样子,她以前很想要朋友,但为什么她和秋水做不了朋友。

秋水也许把她当了主子,只是不够纯粹,她想离开她这个有些不正常的主子,六年的主仆情谊,依旧不忠心。

想到明日可以去找闻祈,明蓁勾了勾唇角,郁闷的情绪少了些许。

擦完药,腿上湿漉漉的,明蓁随便吃了点东西,看了会书,待腿上没了湿漉漉的液体,便睡下了。

裴府,主院。

裴夫人坐在上首,面色阴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儿,裴月知道母亲生气了,没了平时的嚣张跋扈,低着头不敢说话。

裴夫人拍了拍胸口,盯着下方的女儿,痛心疾首道:“若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裴月缩了缩身子,裴夫人看着她身上的红□□里便发堵,“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若是怀孕了该怎么办。”

裴月原本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听裴夫人这么一说,反倒有了底气,她坚定的说道:“他说过他会娶我过门的。”

十几岁的女孩最是天真,总喜欢将男人的甜言蜜语挂在嘴边。

夜晚微凉,裴月穿得单薄,身体瑟瑟发抖。

裴夫人看着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心里像针扎了的一样,她要不是去了西梧巷那边的西街,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如此模样。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破了身子失了清白不好许人家,裴月已经十七了,刚及笄后,裴夫人想着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先留两年,便没给她说亲,没想到会酿成大错。

佩夫人心里满是怒意,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裴月身旁,热水溅到裴月的腿上,有些烫,她不满的皱眉。

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刚想要起身,裴夫人猛的拍桌子,“你以为他真的会娶你吗,还没成婚就行苟且之事的人能好到哪去,你以为等他尝够了新鲜劲他还会喜欢你吗?”

裴月在下首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不信,她心里告诉自己,母亲是骗人的,可她却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明蓁,她的表妹。

她那日看到他去找明蓁了。

裴夫人身子气得发抖,“裴月,你和那些外室没有一点区别。”

裴夫人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外室,在她眼里,外室都是一窝恶心的。

裴月反驳,“不是外室。”

裴夫人见她不知悔改,心里满是后悔,女儿长成这般模样,是她没有教好。

她原本想着,女儿只是娇纵些,以后成亲就好了。

裴夫人无力的躺在椅子上,她望向裴月平坦的肚子,问道:“这个月月事来了没有?”

裴月想了想,脸色顿时不好,裴夫人在上首瞧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到底是自己女儿,裴夫人生气归生气,心里也是真的心疼。

“我的月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裴月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愣在原地,她心里也很迷茫,她才十七岁啊,怎么就要当母亲了。

母女俩在屋子里待了很久,一个坐在上首,一个跪在下首。

直到很晚,裴夫人才将裴月抱在怀里。

習日天一亮,裴府的一辆马车便往西街驶去。

明蓁不知道主院的动静,带着布袋,便去了隔壁府上,依旧是时安在门口等着她。

时安年纪不大,十六七岁,长得清俊,身量不是很高。

一路上他都看着明蓁欲言又止的,明蓁受不了,“你有事吗?”

时安本就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被抓包了,面色窘迫,“明姑娘,我和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他是真的好奇,奈何在闻祈哪儿打探不出消息。

明蓁不以为然,“当然是朋友啊。”

时安见明蓁面色坦荡,不像是有什么的样子,莫非真的是她想多了,但闻祈什么时候会和姑娘做朋友了?

“那明姑娘,你吃饭了吗?”

明蓁下意识的想点头,想到什么,还是诚实道:“没有。”

见明蓁确实没有用早膳,时安笑了笑,将她带去了昨日吃饭的地方,这可是他家公子特意准备的。

闻祈坐在桌前,明蓁坐在他的身旁,她打量着桌上的,清淡,而且没有葱和蒜。

明蓁这次倒没有让闻祈投喂,自己老老实实的吃饭,这里的厨子做饭很好吃,明蓁觉得自己胃口都好了不少。

用完早膳,便又去了书房。

明蓁现在的字写得也算是有了形状,她自己也满意,更何况,她的字是闻祈教的。

她不知道闻祈以后要做什么,但她发现闻祈看的书,并不是夫子讲的那些,而是历朝治理的书册,有瘟疫,有水灾。

他研究时会很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放松,还会在宣纸上画图,可谓用心至极。

明蓁猜想,他大概会去做官,明蓁也真心希望他可以尽抱负,可是一想到他会离开她,她心里那种熟悉的空落感便席卷全身。

可她不想让他离开她。

他那么好,她舍不得。

明蓁回过神来时,手还紧紧握着笔,墨水在宣纸上点出一个大黑点。

明蓁抿唇,重新拿出一张新的纸写。

明蓁膝盖疼,这几日都没出门,只是每天到闻祈那儿去看书写字。

裴月这几日脾气很差,动不动就到她院里砸东西,明蓁没理会,裴月砸的都是自己家的东西。

她甚至看着裴月愤怒砸东西时,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快感。

裴月是坏,坏得却又不彻底,想害人却又没那个胆子。

明蓁记得,刚来南溯的第二年,裴月便将她推进了水里,见明蓁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便快沉了下去,又担心将她害死,急忙抓住了她的手,明蓁那时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想出水,任由裴月和她一起溺在水里。

可那样的感觉太难受了,她鼻子里吸入了很多水,难受得不行,拼命的浮到水面,直到有人发现了她们。

两个姑娘湿漉漉了,众人将裴月围了起来,裴月在裴夫人怀里,一直哭。

南溯的冬天冷,明蓁一个人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连一向和蔼的外祖母都对她冷脸。

外祖母也许对她有些许怜爱,可她更疼裴月。

在不喜欢你的人面前,你如何都是错的,做错的人反而被嘘寒问暖。

她那时很想阿娘。

想念她给她绑发带,想念她陪她过家家,想念她抱着她哄她睡觉。

可阿娘那么疼她,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她,她好想她,可她不知道她在哪。

明蓁想,如果在重来一次,她不会来南溯。

到了去书院的那天,明蓁才知道裴月已经不去书院了,那府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马车本就是为裴月准备的,裴月不去,也就没人驾车,明蓁也没提,正好她也想和闻祈一起去书院。

机会都是自己把握的。

裴夫人也不管她怎么去书院,走路也好,蹭车也罢。

上了闻祈的马车,明蓁便拿出书来看,没有说话,闻祈看着她,亦没有说话,对她蹭车的行为算是默许了。

明蓁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情况,不知道也好,知道也罢,总之她没有在闻祈脸上看到可怜。

裴月好像总是觉得她很可怜,明蓁有些时候也会静下来,思考自己到底可不可怜,可她不知道可怜的标准是什么。

她以前没有父母,没有朋友,舅父舅母也不管她。

可她现在有闻祈,他家里有很多好吃的菜,没有讨厌的葱和蒜,他会教她写字,教她理解文章的意思,会教她下棋,她学得慢,可他总有花不完的耐心。

他说有机会可以弹琴给她听,他还说他可以教她骑马,明蓁觉得他很厉害,他好像什么都会。

明蓁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会对她好,这世上少有莫名其妙的善意,而她和闻祈非亲非故。

明蓁说他比书院里的夫子厉害,他却摇了摇头,明蓁只说他谦虚。

她问她为什么要去书院,他愣了愣,笑着说道:“犯了错,来书院里修身养性。”

他说的风轻云淡,明蓁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她也没有问,她知道,朋友间也有秘密,但闻祈看起来毫不在意,好像只是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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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春
连载中溺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