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明蓁再次醒来时已是日落,她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茫,看见陌生的环境瞬间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毯子滑落到腰间。

意识她是在闻祈的书房里,她懊恼的扶了扶额,她向来知道她嗜睡严重,却没想到竟在别人府上睡着了,若是因此给闻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才让闻祈态度温和了一些。

“醒了?”

闻祈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形硕长,手里还端着茶,明蓁一时拿不懂他的意思,她脸上带着歉意,像犯了错的人似的。

见茶杯到了面前,她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她赧然道:“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腰间的毯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拿不懂闻祈的意思,其实闻祈并没有反感他这行为,只是觉得她太不受防。

生活在南溯这个地方,礼数确实不如京都严格,闻祈也能理解,但在男子而上睡着,确实不安全。

明蓁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看着窗外的天色,她听闻祈说:“没事。”

不知道他是不是客套,但听闻祈这么说,明蓁还是松了口气。

她下了床,便听闻祈问她,“你的睡眠一直都这样吗?”

明蓁迟疑了一下,朝他点头。

窗外太阳已经倾斜了,明蓁该回府了。

裴夫人并不会关心她会去哪了,只是若她太晚不回去,府里会派人找,她不想兴师动众。

他们都不关心她,却又不能让她出事。

明蓁睡觉老实,没什么动作,衣服和头发都没有太乱,她下了榻,穿好鞋子,收拾一下便可以直接回去了。

闻祈见她要走,也没有劝她留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不要过多干涉的好。

他帮她将书收进布袋,目光在布袋上挽挽两个字上面停了一瞬。

明蓁挎着布袋走出书房,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她看着院子里的大树,树叶繁茂,与院墙没多少距离,眼里有些意动。

闻祈见状,问她怎么了,她摇头,她不能告诉他她想翻到他的院子里。

她发现闻祈很敏锐,她有什么心事,他都能察觉到。

他将她送到府外,她走了一段距离,回头时,他还在,她朝她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闻祈没有听清,但看懂了唇型。

她说,谢谢你,今天很开心。

闻祈能看出来,她不爱笑,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生气,她总是淡淡的,即使回家的马车不在了或者夫子讲课时听不懂她都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像是习惯了一般。

明蓁回府时见裴府的马车停在门外,便知道裴月已经回来了,她没有多想,径直去了自己的院子。

到院子时,她发现丫鬟们的气氛不太对,一路上都用眼睛瞄她,明蓁心里隐隐有了底。

她加快速度,杨院子里赶去,裙角像蝴蝶一样。

果然,房间外,她前几天才栽到花盆里的花已经被砸到了院子里,泥土都洒了出来,花草横七竖八的,很煞风景。

明蓁抿唇,进了房间,她一踏进屋子,裴月便朝她看了过来,还有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秋水。

她没有看裴月,走到秋水身边,想将她扶了起来,裴月还在场,秋水不敢起身,明蓁便硬拉,明蓁手臂总是使不上力气,拉也拉不起来。

她放弃了,转过身看向裴月,府里是裴夫人管家,裴老爷也没有妾室,裴月自然是千娇万宠。

她眉目间总是张扬,与明蓁截然不同。

明蓁不讨人喜欢,他们总说她木讷,呆板,嘴也不甜,但明蓁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过日子都一样,怎么都是过,不一定要迎合别人,很累,明蓁想活得轻松一些。

裴月心情不好便来她院里,这不是第一次,明蓁已经习惯了。

她想,习惯真可怕。

裴月问她去哪儿了,明蓁没告诉她,她觉得没必要,可裴月见她这幅平平淡淡的模样,心中愤怒更甚。

她砸了她的院子,她还那么平静,像是完全不在意,不在意她做了什么,不在意自己被挑衅。

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总在想,明蓁活得像个死人一样。

她心情糟糕,原本想来她院子里发泄一通,现在只觉得无力,离开明蓁的院子,整个过程,明蓁没有说过一个字,像她一人的独角戏,而她偏偏要绑一个观众。

裴月走后,明蓁还是没拿懂她的意思,她来这儿,歇斯底里的,就是为了砸几个花盆,质问她去哪儿?

想到裴月这几日下学后总会晚归的,胸口上还有红痕,她大概能猜到她心情为何不好。

明蓁觉得很没必要,浪费精力。

秋水站了起来,眼睛很红,明蓁拍了拍她的肩膀。

秋水问她花盆里的花还要吗?

明蓁想了想,说道:“把好的花盆好留下来。”

毁了便重新种,明蓁不会觉得麻烦,还会有一种快感,创造生机的快感。

见天已经黑了,明蓁加了一件衣服,提着灯往祠堂走去。

他们好像忘了,今日是裴老妇人的祭日,想到裴老夫人,明蓁眼里有些复杂。

她打开祠堂的门,初春的风还有些凉,明蓁拢了拢衣衫,反手将门关好,隔绝外面的冷空气,放下灯,跪坐在蒲团上。

裴家祠堂她本没有资格来,但在裴老妇人死后,裴月便让她在祭日跪祠堂,其他人没有意见,她也没有意见,她该跪的。

她前几年的记忆都在庄子上,每天都有人看着她,里里外外围了个遍,枯燥又无趣,除了父亲和母亲她谁也见不到。

她以前以为别人也住在庄子里,也有很多人看着,她没有见到过和她一个岁数的孩子,没有玩伴,她每天只能玩弄着庄子里的花草。

记得还小时,她哭闹着告诉阿娘她感到无趣,母亲抱着她哭了,给她做了一个纸鸢。

却没有机会放过。

父亲和母亲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快模糊了,母亲好像很温柔,而父亲总是沉默寡言,明蓁记得他们总是唤她挽挽。

如今没人会这么唤她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她被外祖母接回了裴府,太过匆忙,她都没和父母好好道别。

来到南溯,明蓁满是新奇,离开了单调的家,见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有繁华的街道,有很多年龄相仿的孩子,有家人,明蓁很喜欢,可她没想到再也见不到爹娘。

明蓁眼角流出清泪,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在南溯,她找不到任何与父母相关的东西。

等他们来接她,是她在南溯的执念。

她也没想到出了庄子却没有再见到他们。

她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来看她。

青院上五天,休四天,今日是第五天。

明蓁上马车前看了一眼县令府衙,弯腰上了马车,膝盖有些疼,她皱了皱眉头。

四日空闲时间,若闻祈有空,她可以和他待四天。

有了这样的想法,去书院的路上,明蓁忍不住期待起来,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裴月下了马车没多久她也下了马车,她有些急,却忘了膝盖还疼着,一不注意。便要摔了下去。

明蓁闭了闭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落入了一个怀抱,她抬头,见是闻祈抱住了她,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肤色白皙,眉眼如远山青黛,即使皱着眉头,也是好看的。

明蓁从闻祈的怀里起来,艰难的站直身体,理了理裙子。

闻祈看向她的腿,又看向她还有些红的眼睛,他昨日傍晚在院子里,听见隔壁院子里有争吵,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场。

他想起她离开前站在书房外在看着那堵院墙,猜想她会不会就在隔壁院子里。

明蓁见闻祈站在原地,半天也没有进书院的打算,不由得催促他,“闻祈,该进去了。”

闻祈没有这般出神过。

闻祈应了一声,跟着她走了进去,明蓁心情颇为不错,她上楼梯时腿很不灵活,闻祈在身后看着,紧抿着唇。

两人到学室时人来了一半,见两人走了进来都不忍咂舌,明蓁虽性子木讷,可实在漂亮,而闻祈,长相俊美,举止间都是矜贵,书院的姑娘时不时会偷看他。

明蓁没在意别人的视线,她回了座位,拿出书本,昨天闻祈给她讲解了文章的意思,现在刚好可以重温一遍。

书本上还有闻祈的字迹,想到什么,明蓁低着头在布袋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纸,递给闻祈,“这是我昨日练的。”

她语气里有些自得,闻祈笑着接过,纸张上写满了字,一开始还歪歪扭扭,后面倒能看出形状,有他字迹的影子。

闻祈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张。

闻祈看了半晌,点头,不吝啬夸奖,“不错,有进步,再坚持下去会有更大进步。”

明蓁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话,她接过宣纸,闻祈看着她纤细的手腕,太细了,没多少肉。

闻祈不知道一个裴府是怎么把姑娘养的这般差,不过表亲终究不是亲生的。

两人的一举一动被座位上的江遇看在眼里,他握紧了拳头,昨天没成功送明蓁回家,他心里有些遗憾,他向人打听过明蓁,却无人认识,每天也总是独来独往。

没想到偏偏和闻祈走到一块了,青院里多是些十几岁的孩子,心思不够成熟,好胜心强,江遇单方面的将闻祈作为竞争对手。

陈夫子上课时,还是喜欢挑人来回答问题,明蓁也不能幸免,陈夫子问的都是前一日所学文章的意思。

闻祈昨晚跟她讲解过,明蓁在脑海里整理思绪,陈夫子刚要像往日一般训斥几分,却没想她竟回答了出来。

虽回答的磕磕绊绊,但也看得出下去温习了的。

陈夫子脸上挂起来欣慰的笑,学生听话自然值得开心,他挥手让明蓁坐下,语气里还满是温和。

明蓁坐下的时候,实在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夫子何时和颜悦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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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春
连载中溺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