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更加开心了,满脸兴奋道:“宝贝,你就是怨我。你怨我从小打你、骂你是不是,你怨我给你取的那个表字是不是,你还怨我用你练活人咒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嗯?”
她充满恶意地盯着江榭辞垂落在身侧的右手上,更准确的其实是第三指的那一圈白绫。
“欸?怎么遮起来了?它多好看呐。”女人很是遗憾,“我这才刚开始呢,就被赵锦那个贱人打断了。”
她面上神经质地痉挛了几下,又道:“不过,你怕是再也凝不出空谷幻彩蝶了吧——也是,你怎么配呢,只有脏污的赤蝶与你最为相称,哈哈哈哈……”
“咦?你怎么还不发火?你不生气吗?”笑了好一会儿,她觉察到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有些疑惑。
江榭辞在指尖凝出一只火红的蝶,那蝶金光闪闪,流光溢彩——却仍是蝶族眼中不祥的存在。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变得温和,垂眼看着那赤蝶,笑道:“是么?可有人却说它很漂亮呢。”
见他这副模样,女人面色骤然沉了下去,她再熟悉不过那样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她面目狰狞扭曲起来。
这个在情感上失利的女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恩恩爱爱,幸福美满,更别提是她厌恶至极的儿子了,她无法忍受也不接受,这些害她至深的人,最后获得幸福。
不然,她也不会在听到先妖王会死的时候,笑得那么开怀。
江榭辞露出突然想起了一件没提好事的表情,他高兴地和她分享:“差点忘记告诉母亲了,我有了个喜欢的人,而且她也喜欢我,她会抱我、哄我、吻我,反正跟你和父王完全不一样呢。”
他又给她展示了腰间的荷包,“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
这么一说,江榭辞略感遗憾,要不是怕弄脏林祈安给他买的那一件衣服,他还能多个东西再炫耀一番。
不过,林祈安不在这里,他便顺了心意,按自己想说的说。
“对了,她还跟我求婚呢。”江榭辞说着,脸上还露出了点笑意。
女人面色因嫉恨而变得扭曲,却又不想落了下风,她竭力控制住自己崩裂的面容,最后却显得不伦不类,滑稽怪异。
“宝贝,你被骗了,你怎么能因为这么个廉价的破布就认为她喜欢你呢?而且人的许诺是最不值钱的,你还太年轻了,不要轻信。”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带着些引诱。
江榭辞向来不愿和她多说,这个时候的表达欲却到达了顶峰,他指尖轻拨了拨荷包,状似稀奇地说:“父王给送过你这种“破布”么?”
他假装想了一会儿,最后“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好像没有吧,啊?他连装模作样地爱你也不愿吗?”
“至于其他的母亲不要担心,她们那里的传统好像是一妻一夫,当然不会像父王那样娶了一个又一个。”江榭辞特别“体贴”地说。
女人眼见挑拨不成,还被这么明里暗里讥讽着,更是气疯了,虽然她本身就疯得差不多了,“江榭辞!”
江榭辞淡淡微笑,继续补刀:“母亲放心,我们会以你们为戒的。这么说来,我想早些回去了,她还在等我,所以,告辞了。”
说完这句,他就真的转身要走了。
女人沉寂了好一会儿,下一瞬,却骤然爆发出尖锐又疯魔的笑来。
她十指死死抠住锁链,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她利声大叫:“江榭辞,你是我生的,你跟我一样,别人稍微施舍你一点,你就甘愿抛了生,丟了命,你会跟我一样,和你的字一样,不得善终!”
她的笑声像一束噼里啪啦火光,嘲哳刺耳。
江榭辞停住脚步,但这次他没有回头,他冷然说:“您多虑了。还有,你配拿你那跟虫蛀般恶心又无力的人生去指点别人什么吗?早就腐烂得发了臭了。呵。”
他继续向前走,吩咐了门旁守着的人:“给我这位母亲安排一曲镇魂吧。”
守卫拱手回弓腰,无不尊敬道:“是。”
镇魂镇魂,永镇灵魂,囿于过往,痛苦沉沦。
女人还在身后不停咒骂、尖叫,却已是徒然。
江榭辞走出地牢,随之而来的阳光投落到他的脸上,他继续向前,身后再无阴影。
走出去没多久,他碰上一个熟人,对方一见到他,双目大睁,眼里全是惊喜,“皇兄!”话刚从口出,他恍然便察觉出不对,重新改了口,“陛下,您回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群臣也是纷纷止住交谈,一一向江榭辞行礼。
先妖王子嗣众多,但自从江榭辞杀进妖皇殿后,就成了当之无愧的最强者,赶了人,登了位。
其他自觉不敌的皇子皇女,大多都自行离了宫,至于不服的,当然尽数也被打服了,再不服的,掐着日子算算,坟头草应该长了几米高了。
江从仪是唯一一个除了江榭辞,还留在妖皇宫的白虎血脉,原因无他,顺眼。
他就是那个女人口中贱人赵锦的儿子,能力不算很出众却也不差,性子也没有白虎族本身的强势暴躁,反而更加柔和,在人族眼里可以称上一句温文尔雅,但在妖族眼里就完全不同了,既不威武也不强大,是懦弱。
在那个勾心斗角的后宫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几个是正常的,大都是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走的是条互相坑害的路子。
这在妖族中确是极为正常的现象,弱肉强食,谁强谁就有话语权,所以偶尔死个皇子皇女再正常不过。
唯有江榭辞和江从仪是个特殊的,游离于众皇子之外,不在他们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圈子里。
江榭辞是因为自小被他母亲掌控着,他母亲就是个坑害他的大头目,旁人多是以看乐子的心态对待,总而言之就是看不上。
一个疯癫癫的弃妇,一个被他亲娘搞成了个人不是人,鬼不成鬼的模样,连本体都控制不了,于妖族而言,与废物无异,没有出手的打算。
至于赵贵妃的儿子赵从仪,不是没人不想整他,实在是他那个亲娘宝贝得太紧,没留一点别人插进去的缝隙,到最后养成了个软弱的性子,他们就更看不上了。
可最后就是这两个别人都看不起的人,是唯二两个还待在妖皇宫的人,谁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江榭辞不在时,妖族的大小事宜便由江从仪暂时代理,他处理事来干净利索,加之一些不老实的又被江榭辞在上边压着,这么些年也没有出大岔子的。
对江榭辞而言,江从仪是一个老实好用的劳动力,他愿意给这位得力助手几分薄面。
江榭辞应了他的招呼,随口问道:“在做什么?”
江从仪在他面前显得有几分拘谨,他事无巨细,如实相告:“回陛下的话,我们在就您前几日降伏的那些俘虏,商量怎么安置才好,另外还有狼族养的几只猪被几个豹族的妖给偷了,他们正在吵……”
江榭辞极轻地拧了下眉,“你现在连这个都要管?”
什么时候,哪里的猪被偷了,能闹到皇宫内政上去,还并此让好几个大臣特意商讨上了?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也不是非要管,”或许江从仪自己也觉得离谱,不自觉低了声音,“是因为他们都快闹到两个部落的问题了,好像快开打了……”
江榭辞沉默了,觉得是不是日子太好过了,不然能让他们闲成这样。
“辛苦。”江榭辞说。
没等到回话,江榭辞撩眼瞧他,只见江从礼满目惊色,一脸感动,此时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江榭辞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和他错开视线,莫名其妙的人。
“皇兄又要走了吗?”江从礼回了神,却也忘了改称呼。
“嗯。”江榭辞语气淡淡。
“皇兄还年轻,是该多出去走走,这边请放心交给我,妖族现在安定了许多,还是多亏了皇兄。”江从礼满脸真诚。
江榭辞被他的话梗到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江从礼没在这话里听出讽意来,便乐癫癫地说:“没有,多谢皇兄关心。”
江榭辞再次缄默,他对这种过分的、没带脑子的热情有些无力招架,他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来的对他这种美化。
江从礼不是个蠢货,行事作风都能看出来,也不缺经世之才,但就是在他这儿跟脑子搭错弦了似的。
他不懂,也懒得深究对方是怎么想的。
“有个东西得给你保管。”江榭辞换了个话题。
他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他。
江从仪双手接过,多了些严肃,“保管多久?”
“三个月,若我没回来,你就打开看看。”
江从仪说:“我知道了。”
“就这样,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江从仪双眸发亮,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皇兄真是个好人。”
他肯定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了,人也温柔多了。
再抬头,那群大臣神情满是惊恐,显然是极不认同他的话。
江从仪笑意顿消,重新变回了大臣们熟悉的模样,“看什么看,事都解决了?!就这点事还要耗这么久,派去的那个人是谁?只知道领钱胀饭是吗?”
大臣们不敢多语,低眉顺眼地又跟着江从仪走了。
江榭辞就是一个好人,这点,从很小时,江从仪偷跑出去,被那些兄弟姐妹掐着脖子往水里按的时候就知道了,来救他帮他的也只有皇兄一个而已。
其实结果没有话本里的那么非凡,现实是江榭辞年纪小,也抵不过那么多的人,最后的代价是他折了一只手,拖着满地的泥泞,用带着血痂的手拉着他逃离了那里。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江从仪小小的世界在除母亲之外又多了一个人,口中常喊的也多了一个“皇兄”。
他也只叫他皇兄,从来不需要加个前缀用以指明。
还有他母亲,只因为无意救了他一次,到现在他和他母亲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不再受一点气,如果说完全没有承他的情,又怎么可能呢?
这点,江从仪很早就知道了,也不需要跟谁解释。
小剧场:
作者(手拿话筒):请问对于你求婚江榭辞有什么要说的吗,已经爱成这样了?)
林祈安一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这种话我没说过啊(怒而摔碗)
江榭辞:演一演很开心,(以及)这孩子是脑子有病吗(确定无疑)
江从仪:皇兄真是个好人,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还有他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好想看,不行,控制住,为了我们的信赖为了我们的羁绊(鉴定为兄控一个,无需多言)
这两章是江榭辞的,下一章换视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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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