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循环往复的旅行,我们终将从来处来,到去处去——题记。
京大的毕业典礼空前热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江欲燃刚从台上下来,从仪式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依旧没有看到那个人,他坐在台下频繁地拿出电话看。
“看什么呢?”封越穿过人群挤到他身边坐下,“别看了,没来。”
江欲燃看了眼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好友,一张脸快要拉到地上去了:“我去打个电话。”
“诶走什么,事儿还没完呢。”
江欲燃走出会场找到一个偏僻的楼道,他靠在墙边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很长一阵子才被接通:
“喂。”
江欲燃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堵在口中,他嘴唇翕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动了动嘴,直接了当问:“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
“什么短信?”电话里的声音是一贯冰冷的语气,“没注意。”
“没注意?你很忙吗?”
“忙。”沈靳简明扼要答道。
江欲燃扯了下嘴角:“那现在也在忙吗?”
“你有什么事吗?”
江欲燃说:“我以为你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
沈靳皱着眉头翻了下信箱,果然看到了十天前江欲燃的消息,十天前?他怎么没印象?
他拧着眉想了想,好像是手机欠费没及时充话费,等他发现的时候充了话费一下子跳出来十几条短信,他直接全部一键已读。
“忙,没空。”沈靳道。
“现在在忙吗?”江欲燃又问了一遍。
“在忙。”
“真的?”江欲燃不依不饶。
电话那边沈靳揉了揉眉心,熬通宵后的脸色很难看,长期不规律的作息报应到了身上,他戒了烟,习惯了靠浓咖啡提神,混乱的饮食习惯导致胃部发出抗议,一到饭点不吃饭就疼的人坐立难安。
沈靳眨了眨眼睛,自从那回酒店里让江欲燃别叫他哥后他就一直没再叫过,虽然后来们关于这个问题沈靳他们再也没有讨论过,但就江欲燃这幅死犟的态度来看,这小子还没死心。
沈靳含糊应了声:“熬两个通宵了。”
“你公司离了你是运行不下去了吗?你一个大老板用得着这么拼吗?”
沈靳动了动嘴,半开玩笑般:“给你挣学费,你以为去国外的开销很小吗?”
江欲燃绷着脸说:“用不着你操心,我自己挣的钱够用。”
“那给你挣彩礼钱吧,等你以后结婚的时候,彩礼不是越多越好。”
江欲燃咬了咬唇:“你倒是比我还着急。”
沈靳:“早晚的事,有备无患嘛。”
江欲燃:“你就真的这么想我找别人结婚?”
沈靳淡淡道:“那样最好不过。”
江欲燃哑了火,独自怄了几秒钟又有些踌躇地问:“如果我现在不出国了,回来找……”
“江家有我照看,家里有专业的护工照顾你爸爸,江果果和爷爷奶奶也有保姆照顾,我每周过去两次,他们都很好,有事我会告诉你。”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往外赶?”
沈靳沉默了一会儿:“江欲燃,外面的世界还很大,趁着年轻你应该多去看看,等你见过更多的人,遇到更多的事,或许你会想开一点。”
“那要是想不开呢?一辈子都想不开怎么办?”
“你这是钻牛角尖。”
江欲燃呵了一声:“那你呢?你守在南城,守在江家人身边是为什么?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沈靳自以为很清晰明了,江欲燃是他弟弟,他是江欲燃的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江欲燃好就对了。
他早就咨询过江欲燃的老师,京大每年都会有几个校长给国外名校的推荐名额,以江欲燃在学校的成绩和表现,如果江欲燃继续深造的话,以他这个专业的热门程度来说,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此江欲燃的抗议被他完全无视了。
见沈靳没有回答他的话,江欲燃又有些气恼:“你又不说话了,赶我走对你有什么好处,沈靳,你是气我还是怕我,躲我?”
“你想多了,”沈靳面无表情道:“欧洲的分公司差不多步入正轨了,周俊辉是那边的负责人,你有事可以去找他。”
江欲燃:“你还真是面面俱到。”南城有他帮着照顾江家,国外有他的人看着江欲燃。
沈靳三天没洗澡了,刘立年前辞去了公司的职务,他跟他老子对着干,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是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听李连一说前段时间已经闹到登报断绝关系的地步了。
沈靳其实差不多知道刘立这么做的原因,他从前也荒唐,后来改邪归正哪怕做出了一番成绩,他家老子还是因为性取向的问题从不正眼看他,父子两针尖对麦芒,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的冤家,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其实从侧面也可以看出来刘立其实挺想得到他爸爸的认可,但他们之间积怨太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由着外人笑话罢了。
沈靳对此什么都没有发表过,冷眼旁观着刘立一步步作死。他确实心硬,对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江欲燃嫌他管太多,沈靳依旧我行我素,他只说了不管江欲燃喜欢谁,又没说不管别的,对于这个弟弟沈靳始终是割舍不掉的,哪怕是个混账玩意儿。
但这么多年唯一能让他插手管教的也就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了。
他现在能好好和江欲燃说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江欲燃还年轻,从小跟他相依为命,把对他的依赖当做别的感情没什么稀奇的。
爱情这两个字在沈靳看来就是天方夜谭,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那里都不一定有的东西,又怎么指望会从一个原本陌生人那里得到呢,不过是因为年纪轻,见识少罢了。
江欲燃走的时候沈靳依旧没去送,掐着航班起飞的时间给江欲燃发了条短信让他到了给自己说一声。
他们的电话联系不少,每天上班路上跨越大洋的电话准时响起,沈靳没空接的时候电话响上一阵子就会自动挂断,接着就会有短信过来。
江欲燃乐此不疲地分享着每天发生的事,无聊的有趣的,稀松平常的啼笑皆非的,沈靳觉得江欲燃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电话费有这么糟蹋的吗?
江果果已经上小学了,小孩儿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是沈靳带着的,现在也格外粘他,小丫头不像她妈妈温柔文静,也不像她爸爸那样沉稳内敛,整天在家里上蹿下跳无恶不作,皮猴子一只,也不知道随了谁。
江欲燃出国后沈靳也越来越忙,应该是他一直都很忙,江欲燃在南城的时候他还抽个空回家吃个饭什么的,江欲燃出国后他几乎住公司了。除了每周固定的去江家那边,根本没有其他工作以外的社交。
不过沈靳工作狂的本质是还在年少的时候就显露端倪了的,所以他现在这样身边的人也不会觉得很奇怪,就是苦了一帮下面的人,每天跟着一张冰山脸共事,偏偏对方还是老板,搞得整个公司氛围出了名的的废话少,效率高,压力大。
不过说归说,能挤进这家国内知名企业的人都不是傻子,老板虽然灭绝人性了一点,但工资奖金和各项福利待遇综合评估下来,依旧处于行业内的顶尖水平。
那一年国外金融体系崩溃,金融危机卷席全球,沈靳这个靠着外贸起家的没跑的掉,每天睁眼就是各种财经新闻,金融报道满天飞,电视上股市大跳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天台上多的是站不下的股民。
大环境不好,沈靳干脆推了所有的事去专心照顾江泽成,江泽成已经没有办法下地行走了,病毒那年的意外感染掏空了他的底子,加上齐宋离世的打击,撑了几年还是挺不住倒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一个人把日子过的太单调乏味的缘故,沈靳总能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他记得第一次见江泽成的时候对方还很年轻,四十来岁,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是那个时候的他最羡慕的体面人。
现在的他满头白发,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
十几年匆匆而过,中年人已经老去,少年人已经长大,命运的交接棒已经移交到了新一代年轻人手上,完成历史使命的一辈人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沈靳其实把生老病死都看得很淡,他甚至偶尔想到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应该也没几个人记挂,可能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上会出现一条名为知名青年企业家某某怎么怎么不幸离世的消息,江欲燃可能会难过一阵子,毕竟他也不算没良心。但年轻人不定性,他估计过了几年化成灰的自己也就被那小子抛之脑后了,这点是沈靳从每周来电频率越来越低上推断出来的。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正逢立春,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江泽成迎来了他生命的尾声。
沈靳推了所有的事情守在病床钱,不知道的人都夸他孝顺。
病房里江果果蜷缩在沈靳怀里睡着了,小丫头眉头紧锁,睡觉都说的不安稳,过了许久沈靳才把呼吸渐渐平稳的小孩儿放在隔壁床上,江泽成已经吃不下饭了,他瘦的非常厉害,两颊凹陷眼眶发黑,像是吸.毒过量的瘾君子,病入膏肓的痨病鬼。
沈靳走过去拿棉签蘸了点水给他滋润嘴唇,低声说:“江欲燃早上来电话了,最迟明早就到。”
江欲燃早一星期前就要回来的,他乘坐的那趟飞机在飞行中偶遇突发状况被迫降停在北欧一个沈靳听都没听过的岛国,那个国家不算落后,但当时正和领国发生冲突,国内局势紧张,封锁了所有航线,意外迫降的飞机打破了原本的紧张局面,后来还是在国际组织的介入下情况才得到遏制。
双方交涉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现在,沈靳刚收到江欲燃上飞机前发来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江泽成。
江泽成艰难地点了点头,瘦成皮包骨的人喉管格外突出,喘气时一起一伏,在又老又皱的皮子下面抽搐着,费力地吐出一个好字。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指着沈靳,眼眶里两只眼球充血凸出。
沈靳说:“江叔你想说什么?”
江泽成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显然长篇大论他的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喉咙里叽里咕噜滚出几个字眼,沈靳凑上前去听,就听到他说后悔什么的,看着指着自己的手指,沈靳大概明白了江泽成的意思。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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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真的想看我和别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