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观世坊

林钧与叶冉,踏入微观城。

微观城门大敞,仿似人间一座普通城池,欢迎他们到来。

但不见天中怎么可能有一座这般正常安宁的城池?

不见天众魔不敢搅扰此城,所惧的,是这座城的主人,微观城观世坊坊主,扶有息。

观世坊存世近千年,观世坊所握情报可让人生,亦能让人死,就比如近日仅需观世坊一句话,不见天众魔趋之若鹜,围杀林钧。所以观世坊在不见天中,遗世独立,观世坊所在的微观城,便成了不见天中唯一的安宁之地。

叶冉虽与扶有息打过交道,但她一直看不透这人,整天一副面具神秘的很,无人能找到他,独他想见人时才会露面。

他此次利用众魔引他们来微观城,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白天,微观城为普通魔城,城中运作正常,看不见任何有关观世坊的踪迹,林钧与叶冉,便先找一家客栈落脚。

待到小二离去,林钧丢给叶冉一枚魔玉。

叶冉装作不解:“这是什么?”

林钧心情仍阴云未散:“你母亲事无巨细教你,没告诉你这是什么?”

叶冉摇头:“没有。”

林钧道:“魔渊货币。”

叶冉眨眼:“那你给我的是多少钱?”

林钧给的魔玉质地上乘,所含魔气充足,显然价值甚高,但林钧已对她起疑,她不能对不见天知之更多了。

林钧:“足够你买身衣裳。”

她身上的衣裳一路下来经历了不少打斗,淋了不少血雨,仙门净术能涤尘生香,却不能回溯还新,确实破旧得碍眼了。

“哦。”叶冉哦了一声,收下魔玉,转身出门。

而后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不散。

长明提醒她:“林钧主人在窥看主人。”

叶冉知道,怪自己先前纰漏过多,从现在开始,她的所有行为只能更谨慎。

于是她下楼拦住小二,假模假样问小二:“请问城中最近的一条集市街该往哪里走?”

小二第一次在不见天中见到如此年幼又白嫩的魔修。不,仙修?不,魔修?

小二修为不高,被叶冉身上驳杂的气息迷惑了,“小客人独自出门吗?最好还是与魔主同行。”

叶冉被误认为某位大魔的娈童了。

好叭。

叶冉无所谓。

如此于她来说,倒更为安全。

叶冉顺水推舟:“魔主命我出门采买些物件,小二可否告知最近的一条集市街该往哪里走?”

随即,客栈中一直落在她身上魔修们的各色视线,均都收回了。

小二道:“最近的一条街市,是城西方向的微观街,小客人出门,往左走,直走后再右拐,不久便能到。”

叶冉出客栈,沿着小二所说的方向走,林钧留在她身上的窥视仍未散。她抚上胸口,衣下的魔玉分明是好大一笔钱,她却不能在他眼下买某些太过扎眼的东西,有点亏。

不见天中的货币非实物,而是魔气或灵气,高阶魔修们的魔气与仙修灵气稀缺,属于最有价值的流通钱财,而这两种中,纯净的仙修灵气稀缺度隐隐略高于魔修魔气,甚至是只在黑市中流通的东西。因为不见天是魔的天堂,即便其中确实有仙修幸存,也是被当做“商品”的存在,只要出现,无大魔庇佑,必然会遭人抢掠杀害。

整个生杀榜前五十名的仙修,叶冉所知,也唯独一个排名第七的律清川而已。只是让叶冉没想到的是,她离开不见天时律清川第七位,而今她再回不见天,第二的她消失,林钧跻身前十,律清川竟还是第七。仿佛他只要这第七位。

叶冉想不通,想不通便不继续想了。有林钧暗中护航,她一路走过两条街,来到微观集市。

一踏入微观集市,浓郁香料气味扑面而来,集市口有家香料摊,明晃晃摆在摊面上让人来买。

“小孩,买香粉吗?”摊主察觉到她身上的仙修气息与浓重魔气,摇着脏臭蒲扇,“瞧这白白净净的,不是魔修吧。你家魔主呢?”

生杀榜上越有实力的魔,癖好越是特殊,不爱魔修爱仙修,更有甚者豢养魔女放她们魔血,逼她们修仙,修出那一股清高劲。所以如同“叶冉这类”被大魔豢养的仙修娈童,在不见天其实不算稀罕事。

嘴臭魔修调侃她,将一瓶魔香粉推到她面前:“近几月大魔贵圈里的风向变了,魔主们都不爱清高女修了,小孩你试试这个,幻魅草的香味,定能让你家魔主,欲.仙.欲.死。”

叶冉蹙眉,嫌恶他那把脏臭扇子:“不用,我家魔主就喜欢我这样的。”

摊贩再拦住她:“别啊小孩,老吃一个口味也总会腻的,买一瓶,有备无患。”

叶冉没理他,躲开他的蒲扇往前走,那魔不再纠缠她,转而诓骗下一位进集市的魔修。

幻魅草香气虽魅却致幻,这些集市里随意摆摊贩卖的,有几个是当真做买卖的?待见识浅薄的魔修或仙修真买了他们的香料,未走几步定会晕厥,随后被拖进巷子,尸骨都没了。

玩了大几百年的手段还在使,可见这几百年间上当的魔修仙修何其多,他们屡试不爽。

叶冉一路挑挑拣拣,买了些东西,然后走进一家成衣铺。

店中魔女的衣衫大多暴露,为她这种小孩设计的衣服不多,款式多雷同,一贯的普通开衫小两件,好在没哪里缺布少料的,叶冉便随意买了两套。随后再买一些治伤魔药,回去客栈。

临到林钧门前,她身上的窥视终于消失。

叶冉推门进去。

林钧目光微妙:“你就买了这些?”

叶冉将杂物全堆上桌,睁着一双无辜大眼:“不然呢?我还应该买什么?”

他以为她准备逃跑吗?还是买毒药药死他?

她即使不是叶冉,也不会是傻子,不见天里哪里最安全,她还是知道的。

叶冉迎合他:“你告诉我应该买什么,我再出门去买。”

说着,装作才想起来,“哦,方才有个摊主说,不见天里的大魔都喜欢幻魅草香,你喜欢么?你若是喜欢,我现在出门去给你买。”叶冉眨巴眨巴眼。

林钧:“……”

“你买这些回来何用?”

叶冉一件件理出来:“你瞧,这是照夜石,不见天里气候不定,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一日里漆黑的时候多,它可以用来照亮路。这是驱兽散,据卖它的魔修说,可以用以驱散魔兽和蛇虫,有机会的话,可以试试能否驱走观世坊的魔鸦。这是……”

说了一堆,叶冉佯装不经意,从杂物堆里挑出一株小叶白花连根的灵草,“这叫做一线牵,异株同体,说是两人分别持有一株,即便相隔千里,都能感知对方方向。”

这是叶冉今日出门最大的收获。

不见天里别说灵草,枯草都稀少,所以当一线牵出现在魔修杂摊上时,她一眼就相中了,她为它将林钧魔玉里的魔气花的干干净净。

这株一线牵于她来说,是保命符,为防止意外,她须得将林钧的利用价值榨得干干净净。

但没想到,林钧听完,瞥都没瞥桌上的一线牵,魔气一荡,将“没用的”一线牵扫下桌。转而问她:“那是什么?”他目光凝在杂物之间的油纸包上。

叶冉心疼地捡回一线牵,看到他目光,有些没好气:“伤药,治你伤的,凑活用吧。”

叶冉闹起了小脾气,护好一线牵摔门出去,找小二重新开一间房。

林钧的目光从摔上的木门收回,静听隔壁逐渐消停的动静。

好半晌,才为自己的房间罩下结界,然后褪衣。

他身体有自愈能力,背上的伤口几乎好了大半,魔气渐渐能贯通主脉。

只是在男人裸露的背部上,除满背血痕,还有一块很突兀的地方,脊骨中央仿似被打断,中间缺失一块,而这一块脊骨位置,以魔气填充,魔气塑成脊骨形状,用于延续经脉和连通骨骼。透黑虚幻的魔气脊骨上,人体血脉遍布其上,鲜红血液穿行,与漆黑魔气相衬,显得无比诡异。

这是——三百年前叶冉持剔骨刀所斩断的位置。

男人眼中神色暗下,桌上叶冉留下的治伤药包被无声粉碎。他调动魔力加速治愈,待治疗完毕,他拢上衣衫,踏步出去。

天色已暗,外面的魔鸦已等候他多时。

而隔壁屋里的叶冉,在林钧气息消失在这间客栈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

长明出墟海,仙剑剑气抵挡了林钧在她房间所留下的魔气窥视。

叶冉道:“出来吧。”

房间木窗应声而开,飓风卷入房内,大片魔鸦涌进来,一道人影在她眼前凝成。

“观世坊扶有息,见过魔主叶君。”

来人坐轮椅,腿上是一张极罕见的白狐皮,他整个人身体瘦削,衣衫宽松,一副病弱形容。

生杀榜第四,观世坊坊主,扶有息。

叶冉望着他面上那副无脸面具:“找我什么事?”

“见魔主归来,有息有感,特来叙旧。”

叶冉笑:“我与你能有什么旧可叙?”

除开夺得骨鞭后,为登顶生杀榜满不见天找他打了一架,她与他之间再没什么旧。要不是察觉到他此次所图其他,她为寻魔身需用上观世坊,如今的她可不敢如此胆大地独自面见一个生杀榜上的魔头。

更何况这魔头生杀榜上排名,眼下还略高于她的保命符林钧。

叶冉眼睛眯起来。

扶有息道:“在下想与叶君做桩生意。”

生意。

叶冉眉尾微挑:“稀罕事,观世坊如今门庭凋零到竟需要自家坊主亲自出门揽客的地步了?”

扶有息咳嗽,忽略叶冉话里的揶揄:“有样东西,在下需要叶君去帮在下取来。”

叶冉道:“哦?这便是此次交易的内容?”

扶有息点头。

叶冉好奇:“倒也奇怪,什么东西非得本君去取?”

扶有息道:“此物,在黑市东夜手中。”

黑市主东夜,生杀榜上第六位。

于生杀榜上所有魔头来说,东夜所让人棘手的,并非他排行第六位的实力,而是他是黑市的主人,一切卑鄙下流肮脏的汇聚中心,不见天最大的销金窟。

好半晌,叶冉笑出声:“黑市,东夜?坊主怕不是开玩笑?你看本君而今这样,可能帮你从东夜手里取东西?”

扶有息目光透过面具,落到如今稚童身体的叶冉身上:“在下相信叶君。”

叶冉见他不似玩笑,眼微眯:“扶坊主见我如今模样,好似一点都不惊奇?”

扶有息掩嘴咳嗽,待咳嗽声停,他道:“叶君身上奇事颇多,眼下如此,已不算怪事。”

叶冉笑。

她信他才有鬼。

观世坊扶有息极黠,手中的观世坊握有情报无数,若非望云山上不见天阵眼一直无碍,她都猜测他的眼线是否已布到了不见天外。

他知她是叶冉而非叶明,是因他对她知根知底,知她不是一个安于平淡随意找个道侣就能生子的人。

叶明,他从来就不觉得这世上会有叶明存在。

既无叶明,与她如此相像之人,那便只有她叶冉自己。

叶冉目光紧紧锁在扶有息那副面具上。

“行,这桩生意本君应了。”叶冉道,“但既是生意,扶坊主须得好好想想,你观世坊能为本君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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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回来杀我了
连载中槲叶枳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