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像元小忆这样内向的学生不止一个,有女,也有男。
这是元小忆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内向的男生,看着内向男诚惶诚恐地被教练叫上去表演,元小忆有找到同类的惺惺相惜。
刚才逃过一劫的喜悦,此时又被同情心冲散。元小忆可怜着内向男,那是对同类的怜悯和感同身受的难过。
内向男在前方面对着同班同学,窘迫地傻笑。
元小忆很了解那种笑,那是带着尴尬和讨好的下意识笑容。
教练有些瞧不上一个男人是这样的性格,“我们男同学哦,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上不了台面。唱个歌而已,对不对?拉近我们同学间的关系。来,大家给这位同学拍手,鼓励一下。”
同学们纷纷鼓掌,元小忆眼神闪躲,不敢再看那个可怜的男同学,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自己的同类快点渡劫成功。
“here we are at the crossroads once again........”
紧张的男声响起,带着破碎的旋律。
同学们大多安静下来,元小忆抬头看着前方。内向男仍旧是内向地低着头,但也磕磕绊绊地发出歌声。
操场上其他班的训练队伍太吵闹了,元小忆听不太清内向男唱的歌词,但却精准地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
或许是因为内向男的双腿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腿在抖。”“噗~”.........
耳边传来同班同学的小声议论,元小忆往旁边看了一眼,是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和班上的男生体育委员。
和两个‘大嘴巴’眼神对视上的瞬间,元小忆又慌张地赶紧移开视线。
一小段英文歌唱完,内向男又是用那副尴尬且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迅速看了教练一眼。
“这不唱得挺好的吗?还是英文歌,挺洋气的,”教练看向观众,“大家说他唱得好不好?”
“好~”同学们捧场。
“好。”元小忆接近于无声的话语慢了一秒。
“下去吧。”教练挥手,解放了这个腿抖的小伙子。
内向男生回到了队伍中。
元小忆发现了对方和自己的一点点不同之处,虽然都是内向的人,但这个男生和别人对视时,脸上经常挂着独属于内向社恐人的那种笑容。而元小忆和别人对视时,大多是来不及出现表情就迅速胆怯地移开视线。
在内向男回到队伍中后的下一秒,元小忆又开始了备战状态,提防着教练可别挑选到自己上台表演。
“行了,休息够了吧,都起来继续训练。”教练抬手,让大家都别坐在操场上了,站起来继续操练。
同学们哀嚎,元小忆暗喜地偷笑,今天逃过一劫。
“先去跑一圈活络活络下筋骨。”教练发话。
元小忆心情放松地在队伍中跑着步,她跑步速度不算慢,在女生当中甚至算名列前茅。
只不过跑完后,她心脏跳得特别快,那种贫血时心脏的不适感又出来了。
“那个女生,怎么刚跑完就坐下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啊。”教练指着元小忆让她站起来走走。
提前跑完的同学们听了教练的话顿时都朝元小忆这边看过来。
元小忆下意识去看段临竹的身影,和他眼神对视上,元小忆赶紧站了起来。
看到元小忆精神不好的样子,想到元小忆在家一向是能坐着就不站着,段临竹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还有女生一圈没跑完,趁教练和同学说话的空挡,段临竹走去放包的地方,从里面找到自己手机,给老爸老妈发了消息过去。
中途休息,同学三五成群地去卫生间上厕所。
操场仅有的两个厕所挤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按照好友关系插队,元小忆知道自己不敢插队,纠结了许久后也像有些人一样离开操场去找其他教学楼的厕所。
合围式教学楼一二层很快被其他人占领,元小忆被人抢了位置也不吭声,默默再爬楼去往上一层。
到了四楼卫生间总算占到了一个位置,元小忆松了口气,上完厕所洗完手,低着头就拼命往操场跑去。
“啊!”元小忆奔跑途中,衣领被猛地拽住,被迫抬头。
“喂,我刚查了一下,你贫血比较严重是不能参加军训的,”段临竹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我妈说今天晚上来接你,带你去医院急诊做个检查开证明。”
“谢、谢谢你。”元小忆朝段临竹道谢。
她也是第一次感谢自己的病。
她太害怕了,害怕之后的几天军训又要抽人上台表演,那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事情交代完了段临竹也不太想搭理她,挥挥手就要离开。
“你们两个,哪个班的?刚才拽着衣领干什么?打打闹闹地像什么话!你们教练没告诉你们走路的时候要怎么样?”一个不认识的教练盯上了他们。
“走路的时候要……要……”元小忆一紧张,就忘了。
段临竹替补回答,“两人成行,如果三人或以上,则成列。”
于是,元小忆和段临竹无奈地并列走着正步,以这样的方式走去操场。
“这样子好傻呀。”元小忆脸红着嘟囔,特尴尬。
段临竹也觉得傻,于是回头撇了一眼那多事的教练,看那人离得远了点,对元小忆扔下一句“跑”,然后提起大长腿飞快溜了。
元小忆迟钝地慢了一步,反应过来也拔腿就跑,傻子才在校园一直走正步呢,她是社恐不是傻子。
段临竹和元小忆飞快的跑,教练在身后追。
一个拐角,到处都是穿着同样军训服的学生,那教练花了眼,不知道该追谁,最后只能认栽。
段临竹刚跑回操场,十几秒以后元小忆也跑了回来。
上午训练完毕,大家解散后立马小跑着去食堂。
元小忆紧紧跟在寝室长身后。
虽然寝室长她们三个基本上聊天时都不和元小忆说话,但对于元小忆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她很怕遇上段临竹的时候自己独身一人,不能让熟人知道自己落单没人一起玩。
对元小忆这种内向社恐人士来说,在熟人面前丢脸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她如今厚着脸皮也要跟在别人身后的原因。
这次吸取昨天吃饭时的教训,元小忆就算去打菜也跟着她们一起。
盘中的豆腐萝卜和炒肉不太好吃,很多都是大块还带毛的肥肉,看着胃里就涌起不适感。但元小忆此时和寝室长她们坐在一起吃饭,有伴的喜悦超越了胃部的不适。
“学习委员,听人说你家里是D市的?”七号床室友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元小忆身上。
“是的是的,我家里是D市的。”元小忆回答速度非常快,快得好像自己慢回答一秒就会错失和室友交谈的机会。
“问了一圈,就我们俩是老乡,”七号床笑道,“军训结束咱俩一起坐车回去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离老家这么远。”
“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回去。”元小忆惊喜万分。
她户口一直二叔家里,段家资助她读书给她生活费。小学转学来了这座城市的私立学校,初中读书进了这里的公立学校,不论小学还是初中,她放学了都是就近住在段家,暑假寒假则是轮流在舅舅和二叔家度过。
舅舅二叔还有她的户口都是在D市,军训结束她没打算回D市的,可这么一个和室友交朋友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
‘要提前和阿姨说一声,今天晚上不用来接自己去医院检查。’元小忆纠结着到时候要怎么组织语言才会显得更礼貌一点。
段临竹和几个男同学端着餐盘路过,男同学停下脚步和601女生打招呼。段临竹也回头看过去,一眼看到了高个子花花同学,接着是瘦瘦的林椰同学,再然后是........哦,老熟人元小忆。
“美女,都吃的什么菜呀。”体育委员一眼看过去,大多是素菜,量还很少。
“哇,你们吃这么多?”林椰笑着探出头看他们的餐盘。
“要不要给你分享个糖醋大鸡排?”体育委员挑眉。
“你要这么说,我可真的不客气了。”林椰一点也不怯场。
花花她们都跟着大笑,一旁的元小忆不知道哪里好笑,但还是狗腿地跟着一起笑,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的笑容是无声的。
“来来来,千万别跟哥客气。”体育委员真的夹了一块大鸡排直接放在林椰盘子里。
花花和七号床室友也笑着闹着站起身,“我们也要。”
体育委员旁边的两个男生分别从自己盘中夹了鸡腿和其他肉菜分给花花她们。
元小忆并不敢和同学这般打闹,只是尴尬地当个透明人,并在心里祈祷,希望这群男生赶紧走。
这时,段临竹大长腿往里挪动了一大步,隔着几个女生,把自己的餐盘和元小忆的餐盘对调。
“...............”
段临竹这个骚操作,几个同学集体沉默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