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莳萌的秘密武器就是“钩爪枪”。
她对准了达里恩身后的旋转楼梯扶手，“哧咔”，灵巧钩爪牢牢抓住扶手，随即，她翻身跃下楼梯，利用绳索牵引，荡秋千般地落到玻璃窗旁。
“再见啦，我可爱的保镖~”
说完，柳莳萌的马丁靴像对待路边的垃圾一样向下奋力一踩，脆弱玻璃在尖锐鞋跟的切割之下破碎，分崩离析。
所有碎片如同月相环绕在她的身侧，如流星坠落，柳莳萌借着这一瞬蹄踏的反作用力，将缠绕在扶手上的钩爪收回枪芯内。终于逃出了大楼外，她第一次发现星月都市的月亮要比现实世界的成倍大。
“等等——”
“这个高度好像不太对吧？！”
明明是从十楼跳下来的，可为什么这个高度倒看着像是二十三楼？难道达里恩用神力创造的楼梯让她所在的楼层发生了变化吗？
“十楼我或许还有可能活下去吧，鹅滴个老天鹅啊，这个高度我是真的会死翘翘的啊啊啊——！！！”
光是拼尽全力保持身体平衡就已经非常困难了，随之而来的是，她将在近乎垂直的大楼表面高速滑降。
从柳莳萌的视角上看，地面就像会移动那般向她疯狂逼压过来，呼啸而过的夜风刺痛了她的鼓膜，卷起的玻璃碎片像倒流的阵雨，切割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长发。
她嗅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就来自于正后方。
***
“咳咳！”
柳莳萌狼狈地从垃圾堆里爬了出来。
她惊魂未定，根本不敢回头看。在大口喘息片刻后，柳莳萌慢慢缓过神来：“这次死里逃生，好在有这个神器钩爪枪。”
*距离落地30秒前
就在柳莳萌快要以身触地，粉身碎骨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下方有一个垃圾处理场。
垃圾处理场里只有几个机器人和压缩机在工作，周围看不到一个人，而且它们速度很慢，很多垃圾还没处理完，全是成堆成堆的，用塑料袋包装好堆成小山丘的样子。
事情就这样坏端端的好起来了。
如果就这样掉进垃圾堆里，兴许她能捡回一条命！
但办公大楼距离垃圾处理场起码有一条公路的距离，柳莳萌灵机一动，她拿出钩爪枪，对准压缩机的滚轴，滚轴会将钩爪往里带，而越发狭窄的空间能够让钩爪卡住，成为一个牢固的支点。
而钩爪被往里带的时候，她整个人会被惯性往前甩，这正好可以跨越一条马路的距离，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直接甩进垃圾堆里。
事实证明，幸运女神这次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
***
“这算什么心动剧情啊……”
柳莳萌爬起来后愤愤吐槽，“我看应该改名叫‘心跳剧情’，玩的就是心跳，嘶……”她转了转胳膊，感觉手臂隐隐有撕裂感。
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死就够不错的了，但是为什么游戏里的疼痛会这么真实啊？没有免除疼痛系统吗？想着想着，柳莳萌的眼睛忍不住要掉小珍珠了。
“吱呀”——
有人。
“是谁在那里！”
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她都顾不上了，她现在只想从这个该死的剧情里出去。对方没有立刻出声，似乎是还想耐心观察她一阵，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柳莳萌看见黑色的角落里升腾起青灰色的烟圈。
“001，我对你太失望了。”
说话的中年男人从角落走出来，他的嘴里叼着劣质香烟，猛地一口气吸到最底。之后，他借着身旁的墙壁掐灭了香烟，烟蒂把木板烫出了一圈漆黑。
他懒洋洋说道：“虽然这次的任务难度系数很高，但是组织估算过了，以你和000的实力不应该会失败才对。”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了男人的半边侧脸，柳莳萌这才发现他的右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中央数据库里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若是失去了这次宝贵的机会……说不定连下一次也不会再有了。”
“什么意思？”柳莳萌抿紧嘴唇。
“意思就是，若是计划失败，那些狡猾的条子就会盯上我们，到时候组织里的人谁都逃不掉。”他的右眼闪过一道险恶的光，“你们不能活着。”
他们要杀/人/灭/口！
柳莳萌刚转头逃跑，一颗子弹就贯/穿了她的肩膀，满目刺红，灼热的剧透让她踉跄跪地，“啊，这下子，是真的忍不住要掉小珍珠了……”
她的泪水顷刻滑落。
若说柳莳萌迄今为止还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就是没在刚刚跳下来的时候直接摔死，她以身亲测：重头再来的滋味也好过当场射死。
“……”
【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
她哭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有点奇怪的感觉。
在此之前，达里恩从没有关心过人类哭泣时的样子，他只知道人类的泪水是咸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同样的，达里恩也从没有见过柳莳萌哭泣时的样子，因此，他以为自己会毫无感觉。
但他错得离谱。
为什么她的肩膀一直在颤抖呢？达里恩反问自己，但他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像一束快要枯萎的白玫瑰，被划开的枝茎渗出红色的血液，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小小的水花。
月光透过她的发丝洒下，映得她的脸庞愈发苍白，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像是星辰坠入了深海。
人类是何等美丽，又何等脆弱的种族。
达里恩觉得这一幕不忍直视，但又忍不住一直凝望，他像一个有罪的偷窥者，可罪人分明是她才对……到了最后，就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了，他只觉得地狱火在身体深处一寸一寸地膨胀……
“我好奇怪。”
达里恩按住自己的心口：“好像只有把他杀了，这里才会好受一些。”
***
“你还记得他是用哪一只手开枪的吗？”
“记不清了，好像……好像是右手。”柳莳萌奄奄一息的时候听到了达里恩的声音。
她没觉得他是来救她的。
他八成是来带我走的吧，柳莳萌心想。这个狗男人的性格为什么这么怪，取人性命的时候还要做笔录的吗？气死人了，难怪人气垫底，你不垫底谁垫底！
“……咦？”
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轻轻抱起，柳莳萌惊讶地看着他，虚弱道，“你，你不是来取走我的性命的？”
“不是。”达里恩回。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才安心把冷汗打湿的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等等……我还有……想问你的问题……”柳莳萌皱眉，可话未出口，达里恩就将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
“我知道了，睡吧。”
“人类的身体失血过多是会死的，你最好暂时不要说话。等你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会如约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柳莳萌缓缓闭上双眼，她的手不自觉揪紧他的黑西服：死神/的话语一定有什么魔力的吧？再不然，就是她真的魔怔了。
【正在为你载入下一段剧情……】
【死神代理你好，我是主线面板。想必你现在应该对这种情况感到十分疑惑吧，趁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来为你进行特别说明。
心动剧情是根据你所选择的路线，与死神增进羁绊的内容。而你在最开始抽取到的卡面是死神/的身份卡，身份卡会为剧情提供角色背景，此后所有剧情完全随机，只会受你的选择影响具体走向。
这个具体走向指的就是乙女游戏中所说的“路线”。
目前来看，你选择了最刺激、最危险同时也是最刻骨铭心的“逃亡者路线”。
经过系统协力分析，造成这个局面，恐怕是因为死神代理你的内心并未完全相信死神所致，一般这种路线是不会走向好结局的，请死神代理做好心理准备。】
【很快，你将从沉睡中醒来。】
【……剧情载入完成。】
“啊！”
柳莳萌从睡梦中惊醒，看见达里恩衣服未换，就坐在自己身旁安静看书，她又默默躺了回去。她企图通过装睡来达到萌混过关的目的，但达里恩很快将希望的幼苗掐死在了萌芽中。
他阖上书：“起来，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好嘛。”柳莳萌不情不愿道。
她慢吞吞起身，发现自己受伤的肩膀已经用白色纱布包扎好了，稍微动了动，似乎不怎么疼，于是她解开纱布查看伤口，发现伤口也已经痊愈了。
“怎么回事？”柳莳萌抬头问，“你干的好事？”
达里恩点了点头：“我平时收割人类的性命积攒了很多生命力，这些生命力能够加快伤口的恢复速度。”他张开手，一道酷似北极光的暗流在他的掌心间涌动，“如果你能看得到神力，那么应该也能看得到这个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柳莳萌偏开头。
“别搞错了，我说的并不是我的伤口。你都看到了对不对，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入侵者，因为你任务失败了，结果他们转过头来想杀掉我。”
“刚才让那个男人杀掉我不就好了吗？”
“这样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出乎意料的，面对她的质问，达里恩只是沉默不语。
“是谁？”
“是谁告诉你我想让你死的？”
这是柳莳萌第一次看到达里恩发火，像一座沉寂了许久的火山，到了现在才一口气喷发出来。
害怕、心慌、恐惧、想要逃跑，这些感受都是真实的，如同一个即将直面死亡的未亡人，柳莳萌止不住全身战栗，可这其中的一丝不真实感又让她心觉恍惚：他是在为了我而愤怒吗？
柳莳萌后悔了。
诚如面板所言，她的确不相信达里恩是真心想要放过自己，但那只是因为，她以为达里恩对自己毫无感情。曾经哪怕是一丁点可能性存在，都被她无情地否定了。
因为在游戏里，死神不可能会爱上除了玩家以外的人。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引领着柳莳萌走到她的死神/的面前。但是，这种想法实在太过天真、太过荒谬、太过幼稚了，她捂住嘴，不知该从何挽救起。
“是……”
等一等，是从现在开始吗？还是从一开始？
太多的思绪将柳莳萌的脑袋拧成一团乱麻，她显然忘记了，最开始达里恩问的问题并不是这些。
错误还在接连不断地延续，而她不知道的事情是——问题的答案对于达里恩而言并不重要。
他不想知道那是谁，也不想让眼前的人类死去，光是清楚地知道“死神/的存在可能会让她死掉”这一点，就让他的内心无比痛苦。
——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一下。
为了避免痛苦的开始，达里恩选择了最为粗暴的方式结束。
在听到答案之前，死神吻上了少女的唇瓣。
时间不长，只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一吻，却足以解决两个人之间所有的问题。
***
“唉……”
柳莳萌又双叒后悔了。
她掰开达里恩的下唇替他上药。新伤口是她刚才不小心咬出来的，因为太过震惊下了死口，现在都还红着。
“这不能怪我，谁、谁让你先亲我的！刚才的情况，应该是我先亲你才对吧！你搞反了正常剧情流程，还要转过头来怪我么？”她狡辩道。
另一边，达里恩则是暂时任由她摆弄了，此刻他的唇翼红红的，表情和缓，除了幽怨外还让他看上去多了一点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达里恩歪头，一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看到他这样，柳莳萌也不好意思再说了：嘚，再说下去就显得我不识抬举了，怪我吧，怪我太傻嘚。
她一抬眼，看见面板漂浮在半空中。
看来这一段剧情已经结束了。
【咦？死神代理你没事啊？】
不愧是嘲讽度拉满的系统出身，这话说的，颇有“你就为了这么点事儿把我叫来啊”的风范。柳莳萌只想冷哼：看来你很希望我有事咯？
【不是的，主线面板我刚才太担心你，就火速去咨询了一下亲朋好友。它们都说“逃亡者路线”是这张卡面心动剧情中臭名昭著的“多坏结局路线”。
一般多坏结局路线前期会有各种各样的死亡。什么“如果一开始不好好完成任务的话就被搭档000背刺害死”，还有什么“如果一开始在通风管道跑错道了就会迷路到死”。
在没见到死神之前投降也是行不通的，警卫部队长会直接把你射死。】
【非常幸运的是，死神代理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一瞬间，感受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柳莳萌向下看去，原来是达里恩突然闭上嘴，用牙咬住了她的指尖，显然没用尽全力，但是也有些疼。
“你咬我干嘛？”柳莳萌问。
达里恩舔了舔牙，回道：“你不专心。”
她捧起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掰正了，按住脑袋认真观察，“我觉得你这里有毛病。”
“我不专心和你说话你就咬我，你是属狗的哇？”
达里恩真像狗一样哼哼唧唧起来，他解开衬衣，一头黑发坠在耳旁，长度刚刚好能够挨住锁骨，蓬松柔顺，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
“这是礼节问题。”
“先来后到可是人类定下的礼节。一开始和你说话的人不是我么？为什么你总要去看那些后来的人。”他挠了挠柳莳萌的下巴。
在他眼中，仿佛她才是那只无理取闹的小狗狗。不同的地方在于，小只的柳莳萌貌似是泰迪品种的，要逗逗哄哄还要摸摸才能好。
【QAQ】
“呃，这很复杂，我该怎么说呢……”柳莳萌扶额：当你能时常看见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游戏框，并且配了一个闪瞎狗眼的炫彩颜文字的时候，你也会忍不住去看它的！
【本面板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哭泣][哭泣]】
“滚蛋！”柳莳萌忍不住说出声。
但她想起面前的人是达里恩。
“我不是说你，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这是因为它经常说一些让我无法忽视的话啊。”
“它刚刚和我说，它不是来拆散我们的而是来加入我们的。你听听看这说的是人话吗？”柳莳萌拦在达里恩身前，对着面板（空气）凶神恶煞道，“虽然你帮助过我很多次，但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让它滚。”
柳莳萌猛地回头，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死神怎么会说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话呢？
达里恩掌心中燃着一团小火苗：“或者你让它出来，我让它滚。”
【……】
此时此刻，柳莳萌开始切身处地担心起面板的生命安全，但好在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因素，达里恩看不见它。而主线面板也早已使用【正在载入下一段剧情】遁逃了。
所以，这到底算是一个好结局，还是算是一个普通结局，或是坏结局，柳莳萌也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死神或许已经对她产生好感了。
【心动剧情一，完。】
柳莳萌：或许……他是对我有好感吗？（思索）
达里恩：虽然现在喊老婆是有些过于冒昧了，但对于心脏再跳一下就准备以身相许的人来说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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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神的一次心跳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