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话说得高高在上又轻蔑,激起一堆学生忿忿不平的怒骂。
但他们心底不得不承认,事实便是如此,高阶层的人对付下层人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人与人间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还大。能进天枢的学生家里都和权力沾点边,这种事情见多了。
封华刷到这条回复后,顿时气打不一处来,往下一翻,发现居然还有很多人赞同的,怒极反笑。
他周围的人噤若寒蝉,不知又是谁惹了这个煞神。
封华给时叙发了条消息:【喂,有人在论坛上说你出身低微。】
时叙还在专注地玩摸鱼游戏,正进入关键时刻,终于把这关打通后,点开对方的信息,发了个【随便他们】,然后继续上头地下一关。
这话落在封华眼里,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承认,他忍不住去打量坐在窗边的时叙,那人垂着眼睛,抿着唇,神色隐忍,点击终端的指尖微微颤抖,看样子是被气到了。
封华回到论坛界面,冷笑一声,开始啪啪打字:
【出身低又怎么了?那群议会的家伙,全是一帮玩弄心计、子承父业的蛀虫,军部里的高层不都是从最底下一步步摸爬滚打杀上来的,要是没有他们,你们这群人哪能安安稳稳高枕无忧地对别人指手画脚?学生会被议会把持了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军部的人坐坐了!】
***
当论坛上的学生还为竞选争论不休的时候,身为主角之一的时叙下课后已经愉快地洗完澡躺在寝室床上,登入云端竞技场。
打开好友界面,果然,【41次日落】后显示着【在线】,时叙立刻传送到对方附近。
昨天还被级别4假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今天已经能打得有来有回,司翊抹了把脸颊的汗,把级别又往上调了一级,注意到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多出的那道人影,眼瞳有一瞬间的晦暗,而后恢复如常:
“你来了。”
时叙从席上跳到对方身前,听他道:“你和沈澜庭竞选会长,整个天枢都在谈论你,他们很好奇你的身份。”
司翊的话间含着几分试探的味道,时叙浑不在意:“身份可不是别人给的,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实力证明。沈澜庭有个当主席的爹,在竞选中很有利,不过,不凭家世,我也能赢过他。”
他这话说得自信得近乎狂妄,司翊的父亲是议会那边的,他很清楚那些政客玩弄权术的手段有多高明与阴险,沈澜庭不主动求助还好,一旦他的父亲沈决出手,对付没有背景的时叙跟欺负孩童似的容易。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信任时叙。
“对了。”时叙道,“昨天中午,那几个男生为什么找你麻烦?”
提到这个,司翊眸色暗了暗:“那个被你按在地上的男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叫肖燃,他一直都看我不顺眼……哦,我跟我母亲姓,被接回本家后,并没有改名。”
这番描述基本上等同于对方是私生子的意思了,时叙了然,想着这种事在贵族间屡见不鲜,虽然他前世就了解过司翊的身世,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肖燃是他弟弟。
司翊是人类与异族的混血,他母亲在大污染后变成了异族,然后生下他,逃到诡域后生活了几年,又被父亲找回来了,其中曲折时叙也不太清楚,只是前世司翊提到他生父的时候,一副又恨又无奈的模样。
按理来说,异族无法逃过每周一次的污染值检测,但司翊的父亲是个高级研究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检测仪,甚至把司翊送进了天枢。私自藏匿异族在联邦是要判重刑的,时叙也不理解是什么值得对方冒如此大的风险。
肖燃肯定是不知道司翊的真实身份的,不然以对方的性格,早就捅出去了。
时叙朝对方勾了下手,示意可以开始练习了。
少年修长冷白的指骨令他短暂地晃了下神。
两人对战,依旧是单方面的碾压,时叙的度把控的很好,确保司翊在他的压制下每做一个动作都艰难无比,又不至于腿一软直接趴下去,顺便上手纠正了他几处技巧上的错误。
他在脑海中叹息:【上哪去找我这么尽职尽业的陪练。】
系统呵呵:【你还不是为了生命值。】
时叙:【我要是为了生命值我直接命令他抱我不就好了,他能反抗吗?何必大费周章?你总是恶意地揣测我。】
系统:【也许只是因为宿主不想被人当成变态,所以用了陪练这个理由进行肢体接触。】
时叙:【好吧,开始是这样,不过我刚才产生了别的想法。】
系统洗耳恭听。
【要是未来凶名远扬、杀得联邦节节败退的大反派红渊领主是本人亲手培养的,你说这事会不会很精彩。】
系统沉默。
系统惊恐。
【宿主你到底是站在联邦这边的,还是站在诡域这边的?】
你可是白月光啊你给我清醒一点!
时叙悠悠:【我站在我自己这边。】
和昨晚一样的情景,最后一丝气力也被压榨殆尽的司翊趴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眼睛盯着面前的时叙,那人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乱,被那双漆黑的凤眸盯着,他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视野里,他看到对方黑色的长靴,鞋面锃亮,暗色金纹在侧面勾勒出兰花的形状,收束的皮革包裹住修长流畅的小腿,缓步而来时发出笃笃的轻响,像优雅地踩在黑白的钢琴键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太急于攻击了。”
“你的意图就像一个水洼那么浅,我轻轻一瞥就能见到底,这可不行。你要学会把自己真实的意图隐藏起来,让它变成湖,海,甚至是深渊,让对方无法得知你下一次的攻击会在哪个方向、以哪种姿态出现,好比一个猎手,要抓到聪明的猎物,得具有足够的耐心和高明的陷阱,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懂吗?”
下巴忽然被抬起,时叙蹲在他的面前,像是嫌他没认真听似的,又问了一句懂了没。
“懂了。”司翊低声说。
要杀死软弱和犹豫,变得精明,冷酷,决绝,学会伪装、设诱、让人捉摸不透。
聪明的猎物,是不会自己送上门的,他很谨慎,很高傲,也很强大,想要抓住他,必须要小心翼翼,要布下天罗地网,要步步为营。
时叙总感觉他在走神,也不知到底听进了多少,想着算了算了,反正来日方长。
“今天就到这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时叙抻了个懒腰,就要下线,司翊连忙从地上爬起,不顾已然濒临极限的身体,指尖颤抖地紧攥住对方的手臂,喘气艰难道:
“以后……每天,每天你都会来吗?”
这个问句从他今天再度见到时叙后就一直在心口徘徊,像在胸膛后乱飞的蝴蝶,不断地催促他,催促他向那人索要一个承诺。
一旦有了承诺,那么不管等待再漫长,也都有了意义。
时叙想了想:“没有意外的话,会的。”
他下线了。
司翊掌心一空,手指缓缓放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做了个深呼吸。
***
昨晚熬了大夜刷论坛的学生们,已经来不及为自己痛失的睡眠悼念,今晚上场的更是惊天大瓜——学生会长公开选举,自天枢建校以来,前所未有。
再加上两方候选人一方代表议会,一方代表军部,矛盾更是层层激化,由单纯的竞选上升到家族战争,再上升到政治对立……激化到后来,这已经不是竞选了,而是一场天枢内军部与议会的战争!
群众们也不再满足于互相问候家人的粗鄙人参攻击,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性,纷纷搬出各家的权威代表、史上名人,连夜上网找资料、扣字眼,引经据典,恨不得每句话前都加上“xx曾说……”。
反正人都死了,他们说说过就是说过,于是几百个祖先今夜在论坛上复活,帮他们的小辈唾沫横飞地骂对家,人人都成了虚构史学家,当然,在虚构之前,他们都会严谨地查一查,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当晚论坛的活跃人数持高不下,甚至到了凌晨四五点,还有将近千人在论坛上怒喷。
他们熬得头昏脑涨、眼前发黑,已经懒得去咬文嚼字了,用最质朴简洁、铿锵有力的话把对方已逝的祖先和还不存在的子孙问候了个遍,语言字字珠玑,就连他们的文学课老师见了都要大惊失色,赞叹文采斐然。
维护后台的管理员看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以9月9号的论坛骂战为导火索,战争紧锣密鼓地打响了。
事关军部和议会的脸面,没人敢懈怠。
第二天,连熬两夜、双眼通红的学生们各自去教室上课,路上见了不熟的人,都要警觉地打量对方,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
如果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某人的脚,被踩的那个人会一把抓住凶手,低声问“时叙还是沈澜庭?”,前者自然代指军部,后者自然代指议会,如果答对了,两人就一见如故高高兴兴地去上课,答错了,便相看两相厌地骂晦气。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这就像拆弹遇上的两根红蓝引线,你不知道剪哪根对方会炸,不如老老实实地给出真实回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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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