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多久？”傅寒问道。
“这得看情况，毕竟你也看到了，店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
秦暮说着，转到后面对外嵌着块玻璃墙的操作间，拿下墙上挂着的一条围裙，抖开来系在腰间。
“或者，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们家甜品屋在微博上有个视频号，所以每周五下午经常要拍点素材，你要是愿意帮我一起拍的话，今天的甜品就算是我请你的。”
说话间，秦医生已经走到了洗手台那儿，水龙头里奔流的哗哗水声将他的话音掩盖了大半，再加上还有玻璃的阻隔，使得傅寒不得不也跟着来到了操作间的门口，才听清了这人在说什么。
“……”
听完之后，傅寒先开始没有说话。
秦暮等了半天不见他有所反应，还以为这人是觉得只送一份甜品太小气了，于是又转过身来，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甜品柜。
“当然了，如果那儿有你喜欢的甜品，也可以拿走，就当是我付给你的报酬好了。”
然而傅大总裁听后依然不言，反而用一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盯了他片刻。
“我和你，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秦暮顿了下，微笑道：“嗯，没错，是第一次见。”
“可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认识我一样。”
傅寒眯了眯眼，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冷意。
谁知秦暮却像是完全听不出来似的，甚至还和他开玩笑般地说道：“生活一向充满了惊喜和意外，也许你也可以换个思路，这说明我们一见如故。”
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桌角的单反相机，不等傅寒再追问什么，直接伸手递给了他。
“帮帮忙，求你了。”
秦医生朝他眨了眨眼，非常“厚颜无耻”地装起了可怜。
“……”
于是沉默了数秒，傅寒冷着张脸，接过了他手里的单反相机。
“会用吗？”
“要不要我教你？”
转身看似不经意地避开了这人靠过来的姿势，傅寒拿着单反，淡淡道：“不用。”话音一顿，又问道：“要怎么拍？”
而回答他的，是身旁秦医生上勾的嘴角。
说起来，秦暮本来今天打算尝试的是一款颜值相当高的双莓牛乳蛋糕卷，可熬制草莓和树莓混合的果酱时，必须要加入大量的白砂糖，因此他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打算。
“麻烦帮我把制作的全过程录下来，素材之后会有人去后期剪辑的，所以不用担心，大胆拍就好了。”
秦暮一面说着，一面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淡奶油，倒出一大一小的两份，放在一只托盘中，用热水隔水加热。
趁着这个空档，傅寒则把单反相机打开，调好了模式。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人相当上镜，明明穿的只是最简单的白衬衫，腰间甚至还系了一条有点滑稽的巧克力色小熊围裙，可当你盯着他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人的身上有一种很优雅的气质。
那是一种傅寒有点形容不来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充满自信的指挥家，气定神闲地站在剧院的舞台上，在他的指挥之下，厨房里的厨具互相配合着奏出了华美的乐章。
陶瓷小锅中的白砂糖很快被熬煮出了漂亮的深褐色，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浓郁的焦糖味满溢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引得人忍不住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透过镜头，傅寒还注意到这个人又是笑着的。
虽然在刚刚两人的交谈之中，这人也曾数度微笑，但见惯了各式各样人物的傅大总裁，眼光何其敏锐，又怎么会瞧不出这人笑容背后，那一点点的好奇，一点点的试探，以及一点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和戏弄。
不过现在的这个人却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专心致志投入到了手中甜品的制作当中，嘴角的笑容也不自觉地随之改变，变得更加温暖纯粹，终于和傅寒前两次深夜看到的那个在厨房灶前忙碌的青年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尽管内心里正在剖析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傅寒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正捧着单反相机，尽职尽责扮演着摄像的角色，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在此之间，先前熬好的焦糖奶油被送进了冰箱，眼前步骤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蛋糕胚的制作。
看着这人十分熟练地将饱满的鸡蛋黄单独分出在小碗里，傅寒拍着拍着，心思渐渐又飘去了别处，不过这一次，他思考的却是工作上的事。
就比如LPD旗下的食品品牌，在网上直播带货的时候，说不定也可以借鉴借鉴这种方法，如果能请研发员以小视频的方式还原食品的制作过程，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宣传点。
嗯，当然……
最好还要找个颜值高的。
时刻不忘工作的劳动模范傅总，默默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记上了一小笔。
而就在他一心二用的时候，这旁装在垫了油纸的方盘内的蛋糕糊也终于被放进了烤箱，透过烤箱门上的透光玻璃，可以瞧见里头米黄色的蛋糕胚正在高温的烘烤下急剧变化。
秦暮也好不容易从忙碌中得了一点空，开始收拾起桌上的各种工具来，一边整理，一边跟镜头里的观众介绍这款蛋糕制作的各种注意事项。
他讲得很细致，遇到难点还会停下来特意强调，傅寒本来也没太在意，可这人说着说着，却忽然停住了。
紧接着的下一秒……
操作台前的青年转过头来，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偷偷告诉大家哦，今天的摄像小哥哥特别帅！”
被毫无征兆夸了一句的傅总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捧着单反，镜头抖了一下，然后就听见眼前这人愉快的笑声，边笑还边说道：“这段不准剪掉哦，一定要留下来，摄像小哥哥害羞了！”
“……”
这根本就是编造谣言，傅寒在心里暗自腹诽。
不知何时，店外的雨停了，随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彻底隐匿在了远处建筑物层叠的剪影之间，天空逐渐暗淡了下来。
长时间举着单反还是有点累的，等到拍摄结束后，傅总裁在这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甩几下胳膊，没成想一转身却正对上这人含笑的目光。
“辛苦了。”
“拿好，这是你的工资。”
秦医生说着，拿过桌上的蛋糕，又从一旁的塑料盒里抽出一只木质的小勺子，一起递给了他。
“……”
看着靠自己“辛勤劳动”收获的这份小甜点，傅总的心情有点微妙，毕竟从来都是他给别人发工资，没想到居然还有别人给他发工资的一天，而且几个小时的工资就只一块蛋糕，这可能是傅寒这辈子见过最廉价的劳动力了。
不过他和这人的目的显然都不在于此，所谓的工资，也就只是个玩笑而已。
将腰间的小熊围裙解下来，重新挂回墙上，秦暮回头，见身旁这人还在盯着手里的蛋糕发呆，顿时感到一阵好笑。
“怎么，不尝尝看吗？”
傅寒拿着小勺子，皱眉看着手上盘子里的蛋糕。
其实平心而论，这款蛋糕的外观还是相当不错的。
以焦糖奶油作为夹心的两层蛋糕胚上，奶霜的裱花好像海浪的柔波。
另外这人还在上面特意撒了些或深棕或浅棕的巧克力碎珠，最后妆点以一枚松脆的焦糖饼干和两片碧绿薄荷叶，彷如画龙点睛一般，令这小小的一方蛋糕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精致。
可一想到刚刚看见这人加进去的糖……
傅寒深深地迟疑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秦暮又从一旁的塑料盒里抽了只小勺子出来，当着他的面，在他盘子里挖下一小块蛋糕，用另一只手托着喂到他嘴边。
“尝尝，真的不甜。”
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这人递过来的蛋糕，傅寒偏头让开了，随即又把盘子拿开了一些，自己用勺子挖了很小的一块，浅浅地尝了一口。
“……”
沉默了几秒，傅寒低头看向手中的蛋糕，目光中透出一抹淡淡的诧异。
“咸的？”他问道。
秦暮见他这般反应，不禁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不忘打趣他道：“嚯，工作期间开小差，被我抓住了吧，这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没有认真听讲的。”
傅大总裁闻言，直接选择性失聪。
与此相反的，是他忽然认真无比地盯着手中的蛋糕，拿小勺子慢慢又挖下来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而那样子就像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确实不是很甜。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海盐的咸完美化解掉了焦糖本身过于甜腻的缺点，再搭配上浓浓的奶香和回味里微微的一点甘苦，为原本单一的味道瞬间注入了生命。
这种味觉上深层次的递进变化，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画面的联想。
仿佛你偶然翻开了古旧的书页，文字描述的另一端，焦糖的甜美宛如褪了色的夕阳，斜照在海边教堂五彩的玻璃花窗上，而当你正好奇地想走近的时候，又迎面吹来一阵咸涩的海风，蓦然回首，才发现隐藏在岁月静好下的，是历史坍圮的厚重。
傅寒放下了勺子。
“焦糖……”
“这是，焦糖咸奶油蛋糕？”
迟疑了一瞬，他一字一字慢慢吐出了记忆中关于这款蛋糕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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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章 他害羞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