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栋楼就歪得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沦入发帖人有没有歧视猪、该不该歧视猪的深渊，最开始挑起骂战的账号以一敌百，疯狂捍卫猪的尊严。
希尔再次认识到网友的不靠谱，在已经快要因为盯着看太久而快要忍不出“猪”这个字的时候，把手机甩到了一边，陷入了睡梦中。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私信炸了，还都是最开始说希尔歧视猪的那一个人发来的。
-你有什么好看不起猪的，都不知道你自己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老子今天就是心情不好想骂人了怎么着！哦对不起了，看我这记性，你哪里算人啊
-我看你自拍就是全家福，一个人就能吃团圆饭
…………
这怎么划拉都看不到头啊！希尔一开始只是觉得无语，他到底是有多爱猪，大晚上跟一整个帖子的人对骂完了，还要来单方面地“教育”下她？
只不过吧，这骂人的话一旦看进去了，就不可能再心平气和，说她不是人就算了，因为她确实不是，也没怎么觉得被冒犯到。但那句“我看你自拍就是全家福，一个人就能吃团圆饭”，希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这人是在换着法子骂自己孤儿？
她点进这人主页，背景图居然还真是一只猪，皮肤颜色红彤彤的，摆拍痕迹之明显，ps手法之夸张，让希尔确信他是真的爱猪。
但除此之外资料栏空空荡荡，这人也没有发过任何动态，看起来就是个三无小号。
那她就白白被人骂了？！希尔刚返回私信页面看到那满屏的辱骂，当即抄起手机，去找能干事的，
常容看着眼前的天使再问了一遍：“你让我算一下网暴你的人在哪里？”
希尔狠狠点头：“我倒要看看他在山海经的哪一页！”
她是怎么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常容不想再理脑子有问题的人，重新闭上眼睛冥想：“这点小事，不值得起卦。”
“我难道不是你最亲爱的搭档吗？！”希尔麻利地蹲在了常容的座位旁边，大有一种她不答应就不挪窝的势头，“你看看他背景图，审美这么诡异的能是什么好人！”
也不知道是她一下子没收住劲，还是就是故意的，希尔的手机屏幕硬生生地怼到了常容的鼻尖，一阵酸意顺着鼻腔直逼泪腺，在眼泪溢出来之前，常容睁开了眼睛。她正要骂，却被眼前的照片吸引了视线。
“这是……”
希尔又拿回手机看了一眼，是那个人的主页背景图没错，除了过于诡异的填色审美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天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把猪p成火红火红的。
常容没有再直接拒绝，转而问起了前因后果：“他为什么骂你？”
希尔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发的那个帖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时发的时候还特别坦荡，现在常容一问，她为什么觉得好羞耻！
“就是开帖咨询了一些猪崽的习性之类的……”她越说越心虚，只能把华芝芝拖出来顶包，“谁知道就被这人盯着骂！”
很好，那就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常容没戳破她的虚张声势，转而掏出了三枚乾隆通宝，抛掷六次后沉思片刻，就又将古钱收了回去。
“然后呢？”希尔等了半天没等出个名堂，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常容看她一眼：“这事我会处理，你去盯滕昊和他找来的捐献人。”省得她一找过去就和那东西打起来。
“行吧行吧……”
希尔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过也知道分头行动效率高，于是收拾收拾就出了门再次去往三院。
今天是阴天，常容看了眼窗外略掐算了下，便没有带伞。她伸手在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在昏暗的车厢内冷冷开口：“去淮陵公墓。”
司机被吓得一激灵，油门一踩就飙了出去。
“……咳，师傅，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后座的常容被惯性冲得一阵胸闷，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这反应，还挺有人气的？司机听到她的话，这才敢抬头去看后视镜里的人，然后他也觉得自己之前实在太大惊小怪，明明只是一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姑娘嘛。
“姑娘，去那儿干嘛啊？”但是突然的放松让他的脑子一下没跟上嘴，这话一问出口，他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人家去公墓还能干嘛？这不就相当于有人打了他的车，然后问他“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样吗？
常容从刚才那股冲劲中缓过神，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去找人。”
哦，原来是去找……等等，谁会去墓地找“人”啊！
在一阵风驰电掣后，常容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速度到达了公墓，下车后她难得有些恍惚，看着那辆迅速调转车头离开的出租车，总觉得看起来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公墓位于淮陵的北郊，依着丘陵的起势而建，常容抬头向上望去，是一排排整齐的灰色墓碑，其间遍植柏树和松树，她闭上眼，能感觉到许多眷恋人间的鬼气。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的墓地也在这里，当年因为“意外”而死之后，有一群人自发地为她在这里立了一块碑。
常容没有祭拜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她今天来这里的确是为了找“人”。
公墓的铸铁大门旁有一间小小的保卫室，四面都有玻璃，本是为了让保安更好地观察来人，但很显然，现在坐在里面的人失职了。
常容透过玻璃向里面望去，一个年轻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十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去的消息瞬间就填满了整页屏幕。
“咚咚。”
男人被敲击玻璃的声音惊到，猛地转头望过来，只看到外面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正举着手，像是要敲第二遍。
‘你是谁？有什么事吗？’他赶紧在键盘上戳了两下，然后将显示器调转到这女人能看到的方向。
不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常容奇怪于他的反应，没听说过啊，难道自己找的这一只天生残疾？但也不碍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玻璃：“我找人。”
‘找谁？’
“山膏。”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定，里头那人的身形就萎顿下去，他漏了气似的，衣服瞬间滑落在地，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按理来说，保卫室的地面已经在常容视角的盲区，但她不紧不慢地拧开原本被上好锁的房门，踏进这小小的空间环视一周后，就蹲了下来，在最深的那个桌肚里找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红猪。
“躲什么呢？”她轻声问。
那儿好像有个缺口！那猪试图垂死挣扎，冲着常容身侧就冲了过去，结果被这一道金光击瘫在了地上，它彻底丧失斗志，只能悲痛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会说话？”常容听见它比华芝芝还要烦人的哭声，略有些惊讶，“刚才怎么只是打字？”
它颤抖着抬起头，声音似乎因为长久不开口而有些沙哑：“您都知道我是山膏了，还问这干嘛呢！我一说话……我一说话就想骂人！”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常容有些无语：“所以你现实中装哑巴，去网上骂人？”
希尔肯定想不到的是，网上骂她的人还真的在《山海经·山中经》上有一页。那上面形容山膏是一种生活在苦山的兽，长的就是小猪样，但是颜色通红，还喜欢成天骂人。
所以常容一看到那张照片就认出来了，也是因为奇怪上古的异兽一族为何又重新出现，她才在起完卦后走了这一趟。
还有传说记载过，帝喾出游时曾经遇到过一只山膏，当时这猪破口大骂，然后就被帝喾的狗当场咬死了。
看来先祖血淋淋的教训确实让眼前这只山膏学到了点什么，但学得不多。
这异兽终于明白了，是它在网上骂人招出来的祸事，但它骂的人实在太多，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不过它也看出来常容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这猪“咕噜”一下子在地板上翻了个身，谄媚地说：“还未请教您的来处。”
“茅山。”
那猪彻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看来道君不是来抓我的。”它连妖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异兽，平时更是从没害过人，茅山好歹是正统道家，不至于滥杀无辜。
“有人抓过你们？”常容察觉到它话里的不对劲。
“可不是嘛！要不我怎么躲到这么个鬼气森森的地方呢？”山膏大吐苦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撕破了结界，抓走了好多奇珍异兽，我还是逃到人间才躲过一劫。”
常容沉思片刻：“那你先跟我走吧。”
等希尔在医院里把消息打探得盆满钵满，一推开事务所的门，却发现华芝芝正声色俱厉地一踏蹄子：“快点给我擦！”
一个含泪的声音传来：“我擦，我擦。”
天使看着窗户前那个红彤彤的拿着抹布的背影，愣在原地半天，终于大吼一声：“常容！你又带了只猪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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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