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二十三世纪化神的第一剑修。
我叫褚倾。
昆仑之上,我即巅峰。
在将所有的妖魔封印于大荒后,我透支了所有的灵力,从九天之上一头栽了下去。
直至一个稚嫩的童声在我的耳畔响起。
“姐姐?姐姐?”
剧烈的痛感愈发清晰,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沉浸在黑暗的时间太过漫长,下一秒,我便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阳光,竟这么耀眼。
而我,却犹如神祇跌落泥潭。
“姐姐,你没事吧?”
我眼前的小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左右,他一脸污渍,身上的衣服虽干干净净,但也有了五颜六色的补丁。
见我没开口说话,只听哗啦啦的声音传来,我的手心一沉。
是一些硬币。
“姐姐,你去附近的诊所瞧一瞧吧。”他顿了一瞬,随即有些窘迫的开口,“虽然……这些钱可能有些不太够。”
我眸光微转,视线落在他外翻的口袋里,干干净净。
我心头一涩。
我薄唇轻启,「我现在没力气,走不动路,你可以帮我去诊所把人叫来吗?」
他愣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的拾起我手心里的硬币,一路小跑到诊所的门口去叫人。
我等了他许久,直至落日余晖打在我的脸上,他也未曾回来。
我以为他是跑了。
但我心中未有半分波澜,因为我知道,人都是无情的。
他没有义务救治我。
我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仍处于干涸状态,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躺上多久才能重返昆仑。
困倦来袭,在我阖眼之前,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有些急切,悲伤?
“姐姐,别睡。”
“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是被男孩的奶奶背回家的。
他说他叫江熠,熠熠生辉的熠。
我躺在江熠的小床上,见他掰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跟我开口解释。
“姐姐,我去找了诊所的人,但是……但是他们嫌我的钱太少了,不肯救人。我这才跑回了家去找的奶奶。”
那个地方,离他的家足足有三四公里。
他能在这个时间内赶回来,恐怕也是没有半分停歇。
我略带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告诉他做的已经很棒了。
江熠却猛然避开。
他怔愣了一下,“姐姐不可以碰我的,我是个灾星……”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夹杂着心中的疑惑,我脱口而出,“为什么?是谁这么说你的?”
映着透过窗子而来的月光,我能看到他满脸的晶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是班里的同学,他们说我脏,是个灾星害死了爸爸妈妈。”
听到这话,我紧紧握住他颤抖的小手,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不要听他们胡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小孩。”
“就如同你的名字,熠熠发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顿奶奶都会用她印满岁月痕迹的双手喂我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我鼻子一酸,我的脑海浮现出在昆仑之上的情形。
那时我只是个菜鸟剑修,擂台赛被人打到昏厥。
纷纷大雪之下,无人为我披一件蓑衣,无人给予我温暖。
只留我一人于寒霜凛冽中凋零。
在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屋子里,我曾有一瞬的恍惚,以为我就是这个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
有家,有爱。
过了三四天,我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我趁江熠上学时,同奶奶问道。
“奶奶,您知道江熠被同学叫做灾星吗?”
听此,奶奶搅拌白粥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她握着我的手,看着天边叹息了几声。
“小时候来了个算命先生,非说小熠是天煞孤星,要我们将孩子扔到山里面去。”
“这亲生的孩子谁能舍得扔掉,更何况小熠还那么听话懂事。”
“可……一切都在慢慢灵验。”
“那时小熠生了场大病,他爸爸为了给他治病接下了一个大活,但也为此,他爸爸喝的烂醉如泥,冻死在了马路边。”
听到这,我心尖一颤。
难怪他那日同我说。
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他的妈妈,则是那时家中发生了一场大火,他妈妈为了救下他,葬身于火海之中。”
说到这,奶奶爬满皱纹的眼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泽。
我拿着纸巾为奶奶擦去眼角的泪渍,“对不起……提到您的伤心事了。”
奶奶慈祥的脸上面对我时始终挂着一抹笑,“没事的,都是过去式了,更何况,现在我跟小熠不也是好好的吗。”
又过了四五天,我已经能够活动自如了。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看到这个家里的模样。
屋内不足六十平米,隔断后只有两张小床,客厅内窄小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神佛像摆了将近十个,屋内的香火气直冲鼻腔,我不自觉的轻咳了几声。
江熠每次上学前都会拜上一拜。
我知道,他也觉得自己是天生灾星。
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可我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同我提起爸爸妈妈眼里闪过的晶莹。
他那么坚强,懂事。
周一到周五他去上学直至傍晚才回来,而奶奶工作却从周一到周日,从早到深夜。
奶奶打两份工,白天去餐厅当服务员,晚上则在饭店洗盘子。
晚饭过后,江熠已经睡下了,我在客厅望着屋内摇摇欲坠的灯光出神。
我想不通,为什么天道这般无情。
会将所有苦难降于奶奶和江熠。
约莫是九点半,只听门“咔嚓——”一声,是奶奶回来了。
她矮小佝偻的身影手上却拎着几大兜蔬菜。
“轻轻,还没睡啊。”
我连忙从奶奶手上把东西接过,并提议以后让我代替奶奶去打这份工。
奶奶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她说,她想让我像江熠一样念书。
我把奶奶扶到另一张床上,我告诉她。
我已经念完书了。
可见我样貌青涩,怎么说奶奶都不相信,仍是不同意坚持要我去读书。
她说女孩子一定要读书,独立自主。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奶奶只能将此事耽搁下。
今天我坚持要住沙发,但奶奶说我年纪小睡沙发会着凉的。
可是奶奶,我已经一百五十七岁了。
关了灯,屋内的烟火气仍然久经不散,我悄悄打开窗子,贪婪的吸食外界的空气。
窗边已然堆满了积雪,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下,大雪如柳絮纷纷洒洒。
雪景我在昆仑见了无数次,但不知为何,此刻,我竟会永远铭记。
我望着泛红的天,独自叹息一声。
江熠和奶奶,都是极好的人。
更何况,他求神拜佛。
万一,我就是天道派来拯救他的神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