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老妇人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后又赔笑道“这位姑娘跟我家翠翠年轻的时候长的真像。”
“行了，娘！”翠翠似乎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母亲，她皱了皱眉道“你今天又是来干嘛的？”
“娘就是来看看你，”老妇人目光闪烁，她瞥了一眼周围的人，又推搡着翠翠往屋里走“我们娘俩都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娘吗？”
被老妇人这么一闹，三皇子也没心思再做什么，草草挥手，让下人带小花去客院，而小花却因为老妇人无意间的一句话，久久不能宁静。
她和翠翠，长的很像吗？
小花抬手幻化出一面水镜，镜中的女子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端的是一派活泼俏丽，而翠翠……说实话，因为翠翠的妆实在太浓，小花根本完全看清她的长相。
关于三岁以前的事，小花能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就连父母长什么样，她都没有太大印象，只依稀记得，她好像确实有个姐姐名字叫翠翠。
其实想要验证她心中的猜想很简单，只需要一个血脉牵引术就足够了，可……即使知道或不知道，她又能怎么样呢？
“喵∽”
傀儡猫白云在小花脚边绕了两圈，随后就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轻巧的在院墙上跳跃，消失在小花的视线中。
小花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毕竟傀儡在没有她命令的情况下是不会伤人的，凡界的人也无法伤害傀儡。
可直至深夜，白云都没有回来，小花顺着白云的气息找过去，发现白云正卧在一个女子的怀里，悠闲的吃着点心。
“小乖乖，你怎么这么爱吃芙蓉糕啊，”女子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她是个美人“好了、好了，不要抢着吃了，都给你留着。”
“不好意思，”小花快步上前“这猫是我的，给姑娘添麻烦了。”
“是你？！”翠翠看到小花过来，神情有些不自在，但她又实在不想放下怀里的猫，只好别扭着说道“算了，坐下吧。”
小花点点头，在翠翠对面坐下，她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几样糕点，只有芙蓉糕被动过了。
“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翠翠说话时很平静，言语间也没有嘲讽“如果你想偶遇三皇子的话，最好是等明天傍晚，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跟他不知道哪个姬妾滚到一块去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小花好奇的问道“如果你想要三皇子宠爱的话，那竞争对手不是越少越好吗？”
她看过的话本子上写，皇帝的后宫可是成天你死我活，争风吃醋呢，类比一下，三皇子的后院应该也差不多？
“宠爱？”翠翠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我要那没用的东西做什么，我只是想活命而已。”
“活命？”小花愣了一下“是三皇子会杀掉你们吗？”
“你想哪儿去了，”翠翠笑着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世家千金，至少从小不缺吃穿吧。”
小花没有回答，她应该不算世家千金，但吃穿确实是不缺的。
“我出生在燕国的一个小村子，家境算不上富裕，但因为父亲是村里的铁匠，日子也算过的去。”翠翠一边撸猫，一边讲起了她的故事“我家一共有七个孩子，老七因为是女孩，没几岁就被卖掉给大哥换彩礼了，紧接着是老五，我因为年纪大一点儿，可以直接嫁出去收彩礼，才没有被卖。”
“我不识字，但好在长的还算不错，也会些绣活，爹娘虽然收了不少彩礼，但我好歹是亲生的，也挑了户还算过的去的人家嫁了。”
说道这儿，翠翠叹息一声，闭了闭眼睛。
“可惜好景不长，我丈夫没活两年就害痨病死了，婆婆嫌我晦气，收了别人的彩礼，又把我聘给了一个赌鬼。”
“那赌鬼一开始待我还是不错的，出手也阔绰，可赌徒哪有总赢的道理，有一天睁开眼睛，我发现我被赌鬼丈夫带到了青楼，给卖了。”
“像我这样嫁过两次人的妇人，本来卖不上什么价，但我长的好看，又没生过孩子，青楼的老鸨还是出了一个不低的价把我买了下来。”
“我知道，女人一但沦落青楼，各种脏病缠身，就离死不远了，我想活命，所以我拦下了三皇子的车架，半真半假的说了我的故事。”
“我听说男人就喜欢这种救风尘的戏码，结果我赌对了，我被三皇子赎身，带回了皇子府。”
“小姑娘，”翠翠凝视着小花“我说这些不是要告诉你，我有多惨多可怜，而是想跟你说，为了活命放下脸面，不丢人。”
小花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说道“那……我刚来的时候，你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那不过是因为三皇子喜欢，做戏给他看的而已，”翠翠不以为然的说着“三皇子格外喜欢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所以每次他一带新人来，我们就都要装作生气的样子，等着他来说两句好话。”
小花沉默了，话本子里果然都是骗人的，难道宅斗练的是演技吗？
“小姑娘，”翠翠以为小花还在考虑，她苦口婆心的劝道“韩信受胯下之辱，男人们说他必能有一番作为，女人忍辱负重改嫁，男人就说女人不贞。”
“所谓贞洁不过是男人为了独占女人而编出来的谎话而已，我一生三嫁，对这里面的门道再了解不过，女人难道就要为了所谓的贞洁，连命都不要吗？”
“不是……”小花摇头解释“我是真的要找人才过来的，我认识文昭公主，但现在不知道她具体在哪儿。”
“哦，哦！你竟然真的是来找人的啊！”翠翠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话，不由得有些脸红“抱歉，之前的那些姑娘都是找各种理由留在三皇子府，是我误会你了。”
“没事，”小花看着她，有些迟疑的问道“真的可以一直这样吗？如果有一天三皇子把你们赶走怎么办？”
“我也想过这件事，”翠翠苦笑道“一但皇上给三皇子指了正妃，我们这些连小妾都不算上的通房，恐怕就要被处理了。”
“奴籍的，估计会让人牙子过来，良籍的话，应该是自生自灭吧。”
“那你……？”
“我被三皇子赎了身，姑且算是良籍，”翠翠耸耸肩“如果我真被赶出去了，大概会去找我大哥吧，虽然他不一定乐意，但我给了他们家不少钱，他们为了钱，估计也舍不得赶我走。”
“所以，你母亲今天是来找你要钱的？”小花回想起白天的事，不由得替翠翠感到不值“你家里养你的钱，早就几倍赚回来了吧？”
“是啊，”翠翠眼中难掩苦涩“都说女儿是赔钱货，实际上我给家里的东西全被我娘贴补给了几个哥哥，其实生男孩才是真的赔钱吧。”
“为什么不单独出来过呢？”小花是真心提问“这样的话，你自己的钱也可以不用交给你娘和你哥哥了。”
“燕国不许立女户，凡是女儿，有亲戚的送去亲戚家，没有亲戚的由官府聘嫁。”翠翠数不清她是今晚第几次摇头了“再说，像我们这种女人，身上留不住钱，被赶走的时候说不定连衣服都得扒下来，更不用说钱了，就像青楼女子有再多钱也没办法给自己赎身一样。”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小花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非常没有说服力，但她还是说了“别那么着急给你爹娘钱，或许过一段时间，朝廷就会允许立女户了。”
小花不了解燕国，但她了解自己的师姐。
师姐虽然有时候看着不靠谱了点，但她为人正直，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不公平的现象一直蔓延下去。
“你是说真的吗？”翠翠不可置信“这是朝廷的事，你、你一个小女子，怎么会知道？”
“唔，”小花笑了笑，“你知道的，文昭公主是仙人弟子，而我是文昭公主的师妹，就当是预言好了，总之不会让你等太久。”
翠翠想了一会儿，感觉其实自己手里也可以留些钱，毕竟三皇子哪怕被赐婚，光是婚礼就要准备个一年半载，这么长时间，哪怕不能立女户，她也有的是时间把钱转移出去。
“好啦，”小花一伸手，白云自动跳进她怀里“时间太晚了，你去睡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翠翠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吗？”小花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别的“你恨你母亲吗？”
“……恨过，”翠翠张了张嘴，最终转为苦笑
“后来想想，恨她做什么呢，她也决定不了任何事，两个妹妹是爹爹做主卖的，痨病鬼丈夫是爹爹做主嫁的，就连我的彩礼也是填补了哥哥的。”
“坏人都是她来做，好事她却一点儿都享受不到，或许她是个傻子，可如今这世道，她不当傻子，就会被夫家赶出去，她一个女人自己要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