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佳念在沉殊年走后，翻着自己的衣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容琅在其中，守成了。
闻佳念环顾左右，然后用传音镜和她谈话，“你发现了什么?”
容琅以身养紫瑞法器，身上灵力没剩多少了，她看上去是任劳任怨的，言语也恭敬，“孤星渊的紫旭碎片中有这一脉分离的清气，经我仔细辨认后，它是属于元离境的。”
闻佳念心情变得愉悦，“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传闻中的紫旭碎片是在裴师兄手上。”
容琅渴望邀功，“不过我妹妹容晴，一直跟在裴初霁身边。”
闻佳念当然不会给她做坏事的机会，劝诫道，“事成之后，我会废除你所有的灵力。容琅，你要好好做人。”
容琅听后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一字:是。
几日后，鬼界。
闻佳念跟沉殊年一起用午膳，鬼界的东西让她有些难以下咽。
她想了想问，“你的记忆恢复了?”
沉殊年一摆手，遣散了服侍的人，然后慢慢道来，“我们的历劫是师父一手安排的，其中最大的劫数是遇到鬼族崛起，凶险万分。”
闻佳念意识到自己和他都是被人暗害，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我们与仙族交战，又会惹来千万风雨。不过我是不会后退的。”
“我也不会。”沉殊年坦白道，“好在师父多次逆流而行，早无实体，其中是我在他万年前历劫里下的剧毒所致。”
闻佳念赞叹不已，“你心里一直都跟明镜似的。而我现在才明白，我所看不破的，你都提前做好铺排了。”
自从闻佳念历劫和回归，个中弯弯绕绕，她又怎么不会察觉到闻明骏的意图?
这时，他们发觉裴初霁来了鬼界。
沉殊年踢倒桌案，怒道:“你是想要裴初霁钻你肚子里，成全你的凡界念头?这也是你选的路。”
闻佳念见满地狼藉，酝酿了一会儿，驳道，“你果然宠着云瑶姬！你何苦这样羞辱我和他?”
闻佳念皱着眉，也不让侍婢进来收拾，“难不成，我做云瑶姬的替身，做到也要同样怀胎的份上吗？”
能和盛怒之下的沉殊年对视的人，世间里凤毛麟角，而闻佳念算得上。
侍婢很是不敢置信，鬼后向来不争不抢、端庄大气，这一遭给人一种谁拦谁死的意味。
果然，“情”之一字沾染了，连脾性都会变化，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一向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沉殊年睨着闻佳念，一身黑色衣袍显得霸气尊贵，此刻气氛已经凝固了。
裴初霁站在走廊听了一会儿，心里暗自高兴，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裴初霁走到门口问，“你们闹翻了？”
“容晴，还不过来?”闻佳念正把玩着匕首，刚她看着真要跟沉殊年动真格。
容晴待离近看清了匕首上的刻痕，连忙弓着身子，“清源道尊身上确实有鬼后想要的东西。”
闻佳念把匕首给了容晴，又抬头望着面色忽然冰冷的裴初霁，冷笑道，“之前与魔族勾结的人，是你，裴初霁。”
“师妹可莫要信不该信的人和事。”裴初霁是对着闻佳念说话，可一瞬突然拿过容晴手上的匕首，对着容晴的心口便刺了进去。
裴初霁冷冷看着容晴瞪大眼睛倒下，嗤笑道，“一个魔族，死有余辜。”
裴初霁面上还沾染着血珠，他跟没事人一样用指腹缓缓抹掉，看起来倒像一个嗜杀之人般，让人汗毛竖起。
他刚可一点都不留情，刺得极深，毕竟容晴跟了他那么久，他也可以当场翻脸。
裴初霁骇人的眼神扫过闻佳念，“据说紫旭法器充满祥瑞，外人都传你为了拿到可以不择手段。”
闻佳念眨眨眼，很快回道，“我从不畏于人言。”
闻佳念说完，将锦帕盖在容晴的脸上，心叹可惜了。
裴初霁看着她一派岿然不动，心中仍是忌惮万分，“卿妃，我是动过杀你的念头，但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闻佳念自然不会真的相信他，“你是想趁火打劫，也早能想到一朝东窗事发，我会恨上你。你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懑不满，对吗？”
沉殊年缓缓开口，眼眸闪过一丝鄙夷，“裴师兄现在的后悔，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
“你们想要我便给你们，没必要再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只是，就看你们能否接得住这威力。”裴初霁自是受用了这激将法。
“你偷偷收集碎片不容易，这下为人做了嫁衣，肯定不服吧。”沉殊年施法将裴初霁困在了殿里，略带好意提醒，“所以，你也没考虑过一旦真有人寻来，你不会用只会反受其伤?”
裴初霁越是意气用事，就越不会将事考虑周全。
“你知道的可真多。”裴初霁越发恨极死了的容晴，都怪他太信容晴，他平日不喜出门，如今还是沾上了事。
他现在才意识到，闻佳念和沉殊年刚是在做戏给他看。
裴初霁不情不愿道，“容琅容晴这对姐妹能为你所用，也算是在赎去她们的罪孽。”
闻佳念平静道，“我不过是顺势而为，魔族那些宵小之辈本就不成气候。”
沉殊年也道，“容琅他们先前的心愿只是想要天下大乱，我们招揽他们也算是尽其用，我们也有法子能压制他们的一些歪念头。”
裴初霁看不得紫旭散发的耀眼金光，微眯着眼，“碎片现下从我神魂中取出，你们可满意了?”
沉殊年沉声道，“我们好歹是你的同门，从前一起修炼那么久，自然了解你的性子。我们如果不是骗你来，你便会用一个假的碎片搪塞过去。”
裴初霁见沉殊年解除法术障碍，“我现在即使一败涂地，师父也必不能全身而退！”
裴初霁说完就匆匆离开。
紫瑞法器不认闻佳念为主，反而认了沉殊年，但是沉殊年在紫瑞里滴了几滴血。
紫瑞也是极有灵性的，这才勉强和闻佳念结契。
沉殊年看着她额头神印光彩尽显，眼神带了几不可察的着迷，“紫瑞法器将属于你，而你，则属于我，永远。”
这是沉殊年小心翼翼守了很久的秘密。
而几位道尊同历红尘劫数时，所有人都发觉，宸微道尊爱慕熙玉道尊很久很久了。
宸微和熙玉不是情人，然而所有人都看好他们。
沉殊年总是极力掩着霸道强势的另一面，闻佳念也从未真正发现他的爱意。
很多时候，闻佳念都觉得沉殊年表面跟她和睦，实则很恨她。可她这个坏人，总是能笑到最后。
闻佳念被他抱在怀里，一时不解他的情动，只想含糊过去，“此话说来未免有些荒唐。你我都清楚，做这鬼王鬼后，都是在演给外人看。”
沉殊年将头搭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的花朵暖香，顿感心旷神怡，“是啊，他们都说我们很恩爱。”
鬼界的人有很多不知道他们本是仙门的人，他们掩去了有关的经历痕迹。
闻佳念郁念舒展，悠悠开起玩笑道，“可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很多瞬间，我都想把你这个人给灭了。”
不得不说，闻佳念只有在面对沉殊年的时候，才会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天道的关键之处，被沉殊年握在手里。
他能破困于闻佳念多日的心魔，想来实力也就不一般。
闻佳念仔细端详这个紫瑞法器，形状似弓，紫旭的碎片收集起来便是箭的形状，很是神秘。
“谢谢师兄让它认我为主。”闻佳念笑着，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人族沦陷过后，鬼族也要应劫。你长久以来费心设的陷阱，便是让鬼族大祸临头。”
鬼王沉殊年发动剿灭天族关键一战，表面顺了云瑶姬和季和的心思，其实暗里是让有二心、想作乱的人一网打尽。
沉殊年眉眼精致、好看而深远，幽幽道，“此战，鬼族仙族都不会赢。”
他们总算又站在了同一侧。
鬼族与仙族，正式拉开了战线。
闻明骏出面，再不复往日的亲和，“你们真是大逆不道，扮着鬼界主宰，真要与师门为敌?”
沉殊年牵着闻佳念的手，笑意散漫，领着千军万马很是威风凛凛，“大逆不道?换个词说吧，我们早就听厌了。”
闻佳念想着自己从前真是鬼迷心窍，心中早就没了对闻明骏的期待，“真是讽刺啊，师父你的面具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骗别人同时也骗过了自己吧？”
她一想自己和闻明骏一个姓，都忍不住想吐。
沉殊年帮她赶走为春，散去初慧境弟子，都是命数。
为春紧挨着闻明骏后面站，惊道，“我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为何要以看罪大恶极的人的目光看着我?”
闻佳念抿唇一笑，“为春当初将初慧境管的是好，但出身不配。”
闻明骏这样明明是捧杀，“熙玉这样说，便是假话了。你向来温柔大方，让为春下位必然是有苦衷。”
闻佳念只剩心灰意冷，“我便是故意羞辱为春，又怎样?”
不过多久，她连对闻明骏的失望都不会有了。
闻明骏手中凝聚起极大的术法，一挥鬼族的兵便魂飞魄散许多。
闻明骏眉头紧皱，“熙玉，你越发没规矩了。”
闻佳念将内心的不痛快大声表达出，“你还以为我还那么傻吗?你们蛇鼠一窝，看着叫人恶心。”
闻佳念开始双目闭着，开始运起自己的道。
沉殊年只当她是有点累了，“我给你下束情链，就是让你的心日日夜夜都想我。说白了，它对你的身体没有损害。”
“裴初霁风流成性，我不喜欢他，他要纠缠，徒劳无果。”闻佳念即使这会儿分神，术法也已经开始运行了。
她干脆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她最想说的，“你心里清楚，假使没有裴初霁在眼前晃，我身侧也会有别人。”
沉殊年眼尾浮上一抹殷红，此刻盯着裴初霁像要把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般。
所以，闻佳念在凡间也不是真的对沉殊年动过心。
沉殊年态度不明，甚至左右摇摆，闻佳念自然感受的到，觉得他们的关系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正常。
闻佳念让紫瑞法器置于自己头顶上方，“这次，我甘愿魂飞魄散，以自身身份替苍生应下鬼界仙界两界的死劫。”
云瑶姬挺着肚子，明显不信她，“哈哈哈，闻佳念，你少动摇军心。”
“你们别听她的，继续给我攻打仙界大门！”
忽然，闻佳念浑身没了力气，元神正在陨灭。
沉殊年生生愣在原地，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能保全他。
沉殊年眼睁睁看着闻佳念化作一道光消失，内心钝痛无比。
云瑶姬自己作死，闻明骏这个天道代表已不能容忍。
云瑶姬腹中巨痛，“我的孩子……没了。”
沉殊年悲痛流着泪，但见此刻天地都变化着，“你们背着我做的那些事，当真以为我们都是糊涂着的吗！”
云瑶姬就是撑着自己那一口气，“饶是如此，也是你亲自给我封的侧后。”
闻明骏的后手就在这里。
而云瑶姬有时想换个方式活，闻明骏也绝不允许。
云瑶姬告诉了事实，她人做棋子做的真是够了，“沉殊年，其实你早对闻佳念动情了，你的爱念和她的欲念交织在一起，催生出来一个妖，融进了我的骨血里。”
她明白自己是将死之人了，说的话也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善意。
闻明骏急忙遏止，“云瑶姬，你胡说八道！季和此人有点本事，终究不得修炼要领。你是不是很想随季和一起死呢？”
闻明骏确实费心布置了很多，但他没想到闻佳念能那么快就看破，他置沉殊年于死地的机会落空了。
云瑶姬不屑一顾，“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闻明骏见一个个不是带着恨，就是带着怨，一番对峙下来心力疲惫，“你早该料到你会输得一塌糊涂。这次大战，鬼族本无半点胜算，一切都是我的逆徒沉殊年在其中斡旋。”
云瑶姬看着失神的沉殊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美目圆瞪，“真是你闻明骏一手在策划，你把我当你的牵线木偶了吗？”
“仙族也有龌龊心思，不比妖族少，我妖族有事便直接发作，不像你们仙族……呃。”
闻明骏等剑回到自己手上，淡淡道，“鬼族侧后已经疯了。”
闻明骏用剑是直接毁其元神，是以不会沾到一点血迹。
正如他做人一般，陷害于人心思缜密。
沉殊年因为修无情道压抑太很，直至今日云瑶姬死去，才真相大白。
而云瑶姬死状相当凄惨。
沉殊年感受到迟来的情意，连对以前的自己都十分厌弃，“琴妖，情妖……我怎么说，这傀儡术施展的竟一点破绽都没有，很是完美呢。”
沉殊年甚至有点恨闻佳念，为什么连尸体都不给他留下，只一味念道，“我喜欢师妹，很喜欢……”
他的暗恋，真的好苦。
沉殊年的头发一息之间变为白色。
沉殊年最终将剑指向闻明骏，“师父，你要是早点悔改，还需要吃苦头吗？”
闻明骏身子站着已是摇摇晃晃，“卿妃没了，你叛道弑师，又能有什么好下场?终是生生世世孤独。”
沉殊年平静无波的面容无端渗人，“那也好过当初心思不定，选错了人。”
闻明骏再无耐性，“那是你蠢。”
“我独亏欠了闻师妹。”沉殊年故意落下一招，迎上闻明骏手里的剑，胸前血肉模糊，他却丝毫不知道痛，甚至还往前进，“我想殉情了，可我是不死之身。”
最后闻明骏死不瞑目，是以天道已死。
这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沉殊年心海泛起惊涛骇浪，“以前我总是动摇，可真心就在那里，是不会变的。”
裴初霁知晓做了仙界大阵的阵眼，“我的护短无人不晓，今日就与弟子们一同死去，也是壮烈。”
他这一死，不如就带着秘密死去，也好过被沉殊年拉去折磨。
裴初霁归于了混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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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