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佳念决定去凡人界，她很久没有去感受那里的热闹了。
尽管她现在修炼程度已经达到不用三餐都食的阶段了。只用喝点露水、吃点灵果，倒是逍遥自在。
“闻佳念，你站住。”
裴初霁眼见闻佳念开始御剑，大喊。
他穿着浅黄云纹衣袍，格外玉树临风、英姿潇洒，“这次任务是你和殊年合作才能完成，你一个人前去未免莽撞，很容易无功而返。”
闻佳念见到他就觉得晦气，毕竟他特别喜欢在背后做小动作。
她神情压抑，道：“裴初霁，我没去找你事，你反而先过来咒我了?”
裴初霁最讨厌她这种恃才傲物的样子，也恨她占据了师父的心一大半。
他悠悠道：“师妹，你对如今的凡人界当真一无所知吗？”
他倒是消息灵通，“幻狐宝珠由上古凶兽芳翎守护，而这兽霸占了凡人界与修仙界的一方连接桥梁——溪蕊碧境，导致凡人界天灾不断。”
闻佳念面色淡然，“我偶有听闻。我此次去，并非没有做好赴死的打算。”
“你还没醒悟吗？你不用想着立刻回绝我的好意。”
裴初霁说完，便见闻佳念不管不顾就要再次御剑飞走。
“没有沉殊年，你连你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裴初霁只好也开始御剑，跟了一段，说出一个被人埋葬的事实。
“你胡说。”
闻佳念刚好有些想母亲，心中泛酸，鼻息也有些不稳。
“是沉殊年把云瑶姬封印住了，云瑶姬近百年来嗜血如命，你母亲之所以能去绿波仙境颐养天年，你以为靠的只是我们的师父吗？”
裴初霁见闻佳念在乎，冷哼道。
“绿波仙境?母亲居然能破格进入……想来是会自保了。怪不得她后来总在我面前夸沉师兄。”
闻佳念有些埋怨自己当时一门心思修道，无暇顾及在凡人界的母亲。
毕竟绿波仙境不分场合、时间，在谁那都是人境合一。
她和母亲崔莹绣在一起是相看两厌，彼此分开又很思念。
闻佳念嘴唇动了动，终究憋出来几句：“我不该把师父想得太好的……可沉师兄做了为何不说?分明是好事啊。”
裴初霁摇头晃脑模仿沉殊年，“我从未见过殊年如此帮人，还帮到底。要按他说，无非就是帮助照顾师妹家人，无需师妹挂怀。”
闻佳念好笑之余，沉思片刻。
最后，闻佳念拉上沉殊年一块儿下了山。
凡人界最尊贵的帝王在他们面前也要降低身段。哪怕他们只是拿着修仙门派掌门令。
皇帝略行礼，这即位两年已是把他熬得双鬓生出白发，“两位帝师，自我继位以来，引来纷纷天怨民怒，孤难辞其咎啊。”
闻佳念冷静安抚道：“主要是溪蕊碧境出了乱子，与王上没有太大关系。”
沉殊年仔细叙述：“溪蕊碧境有自然屏障，如今被凶兽捅破导致有损，我们便是来帮忙修补的。”
闻佳念感受着大燕国王的目光扫过来时带的惊艳与忌惮，她今日穿得一身淡青色绿鳞片衣裙，飒爽又清新。
“要进去的话，还需要王上指尖的一滴血。之后我们便用命剑破了妖祟便可。”
沉殊年见大燕国王略走神，手握拳在唇边遮掩，咳嗽了两声。
大燕国王看他脸色有些阴沉，忙回道：“好。只要天下不再动荡不安，孤都听帝师们的。”
闻佳念走出殿外，张开双臂挥了挥，“灾难频发，大燕王宫还能如此富丽堂皇，出乎我所料了。”
沉殊年闲散答：“只能说大燕国比其他国发生的灾难次数要少些。”
忽然，远处有一衣着华丽宫妃走过长廊要到这儿来。
闻佳念仰了仰头，“喏，我的情敌来了。”
“你不是一向不畏不听流言吗？”
沉殊年瞬间抓住闻佳念靠近自己那双装模作样给理衣领的手。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中色彩宛若琉璃七色光。
闻佳念慢慢抬眼，眼里尽是沉殊年看不惯的戏谑。
闻佳念是大美人，属于一般男人无法驾驭的类型。
就在他们较量中，宫妃已走近。
班雪怡福了福身，声音如娇莺啼鸣般婉转轻柔，“怡儿拜见二位帝师。”
闻佳念一边观察着沉殊年的神情，一边问：“你就是大燕国宠冠六宫的怡妃?”
“是我。”
沉殊年面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看着像是从未记起她。
班雪怡听到宫女给自己耳语，下一刻眸光便系在了闻佳念的头发上，娇呼：“咦?王上怎会送你我一人一支一模一样的兰铃步摇?”
闻佳念面圣前，确实梳妆了一番，她见脂粉盒子旁放着铃兰花步摇，恰好能与高高的发髻相配。
于是她便给自己簪上了。
大燕国王也并没说什么，像是刻意忽略了。
闻佳念随意摘下步摇，拿在手里晃了晃，步摇上面金灿灿的闪人眼，“大概你就如同这步摇的意义一样，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唯一的。”
“我看你的宫女似乎很想要，那就给她吧。”
闻佳念说完便扔给了宫女，那宫女手忙脚乱勉强接住。
班雪怡下意识给了身旁宫女一个眼色，“女帝师的心思莫测，也不是口无遮拦的人能揣测的。”
被中伤的宫女瞬间像蔫了的茄子，端着药膳的手都有些不稳。
闻佳念慨叹道：“班雪怡，你这一世过得还真谨慎。”
班雪怡不懂，虽然状态是云里雾里的，但对他们的恭敬不是装出来的。
沉殊年兀自笑了，“或许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她在修仙界那种性子，确实不招人喜欢。”
闻佳念叹息，“可惜了，你和她旧情难续。”
沉殊年轻飘飘一句想揭过，“师妹净喜欢乱点鸳鸯谱。”
……溪蕊碧境早已不复往日的天蓝水绿，入口就是炎火灼浆。
“花巧?”
闻佳念被刚才的烈火灼心搞得心神不定，这会儿再见像花巧一样盘踞地盘的恶妖，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闻佳念念咒，手上顿时幻化出一柄利剑，她拿着剑就要在阵法上加足威力，“我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你们这群妖类，是想来找死?”
入口的妖物得逞了。
沉殊年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面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心疼。
闻佳念在忽然失去意识前，下意识抓住了一旁沉殊年的衣袖，情绪一变，暗道：“……不好，这是幻象！”
闻佳念打斗得相当艰难。
因为她有些放不下过去，妖物又精通幻术，所以她最后使出绝学才两败俱伤。
闻佳念人魂归位，却看沉殊年在一旁竟打起了坐，不由问：“沉师兄，你出来多久了?”
或许沉殊年根本就没有受幻象干扰呢?
闻佳念自以为破幻象破的很快，没想到还是人外有人。
“不久。”沉殊年眼神多了一抹晦涩难懂，嗓音清润，“我的幻象，是一个女子。”
闻佳念直截了当，“是云瑶姬?”
……其实是你。
“是她。”
沉殊年就是想谦逊一点，这上古凶兽未必与他们师父没有联系，他也不好赶尽杀绝。
“沉殊年，出手啊！”
闻佳念根本就没听进去他的话，精力一直消耗在对付凶兽幻形上。
沉殊年终于下定决心，结果他亲自封印芳翎的下场是自己灵力也被封。
闻佳念还没注意到，只是脸上喜色过旺，“果然，我俩联手，天下无敌。”
闻佳念拿着从芳翎幼崽体内的妖丹，来寻幻狐宝珠的下落。
闻佳念后知后觉，看到沉殊年用剑强撑着自己，惊慌道：“你怎么了?”
“你得照顾我了，师妹。”
沉殊年眨眨眼睛，浓密卷曲睫毛下的一汪碧潭荡漾人心。
“回王宫有的是如花美眷来照顾你，起来。”
闻佳念没什么好脸色，暗骂他就是个勾魂的男妖精。
闻佳念刚让他靠着自己，就看到妖丹里的幻狐灵珠飞了出去，顿时腮帮子气鼓鼓。
“可恶，幻狐灵珠飞到王宫里了。”
沉殊年靠在她怀里微微喘气，“想必幻狐灵珠的主人是在那里。”
裴初霁使用传送阵过来，接下了话，“难道是怡妃?”
“你很闲吗?还是又过来搞破坏?”
闻佳念在山上完成任务时出的纰漏都是裴初霁手下的弟子故意弄的，他们各自的弟子都互相讨厌。
“我与殊年有共感，是来帮他恢复灵力的。”
裴初霁替她分担了沉殊年的重量。
“师妹，你真想多了。”
“首要之事是我们得先出去。”
闻佳念难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这有何难?凶兽都没动静了，结界很好破的。”
裴初霁哭笑不得。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既然有缘是师兄妹，再打再闹都有羁绊，你挣扎必是无果。”
待他们都回到别苑。
闻佳念撇撇嘴，“话说回去……可怎么是好呢?我的隐藏任务是护着班雪怡。”
“你在逗我吧?”
“我不会认为你是以德报怨的人。”
裴初霁开始给昏迷的沉殊年传灵力、拉他一把。
“你把你大师兄害苦喽。”
裴初霁花心滥情，对闻佳念动心的时候闻佳念不屑一顾，但他对班雪怡好点，班雪怡就愿意跟他。
闻佳念也不好多说什么，在旁边给裴初霁打下手。
……怡妃当晚果然性情大变，发疯把自己弄流产了。
“她这劫历得好，没有奖励；历得差，便是报应。裴师兄心疼她想让她早死解脱，我偏要救她。”
怡妃宫内的事闹出来前，闻佳念就见妖丹上赤光明显。
“心疼归心疼，你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班雪怡沦为一副空驱壳吧？”
闻佳念用隐身术将班雪怡的魂魄塞了回去。
“她是要遭报应的。”
裴初霁也不阻拦。
“班雪怡在宫斗中对人下过死手。”
“遭报应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当真是稀罕。”
闻佳念干脆说出事实。
“说是幻狐灵珠紧急找主人，倒不如说是死了提前找个垫背的。”
可见幻狐灵珠在怡妃体内要想被剥离，她死一次都不够。
而这次还是她腹中的孩子代她死，她也会万念俱灰了吧。
沉殊年得知班雪怡的寿命被闻佳念更改，醒来就生气问：“卿妃，你一定要变成一条毒蛇吗？”
“是我要变吗？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推波助澜，我加入就不行了吗！”
闻佳念拿起一旁的靠枕，就冲他砸了过去。
“班雪怡之前还想着欺负你，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沉殊年被砸中也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有种凄清的俊美。
“对，是她妄想。人家的中阶欣芝果是你给的吧。”闻佳念看着沉殊年脸色不自然，“呵，我果然没猜错。”
“你非要连带着我一起羞辱吗？欣芝果的服用也得看修士的修炼程度。”
“而班雪怡也只配用阶级较低的欣芝果。”
沉殊年顺势将靠垫放在身后，坐了起来，拿过旁边摆着的糕点就吃了一口。
“你观察我脸色，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我知道。想想你的宸微境只有一个男弟子，也还真是挺孤寂的啊。”
“那果好歹你还愿意给。我从来不给任何人好处，手下三千弟子也不例外。”
闻佳念慢慢将沉殊年额前的碎发拢正，单看这张脸，很容易受诱惑的。
“因为他们够厉害，在世间安身立命，只会比我做的更优秀。”
天边出现了纯净的晚霞，远处的青山连绵更是好景应接不暇。
“孤和大燕国子民很久没闻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
沉殊年施了施礼，“相信洪灾地动等天祸，永不会降临在你这位政略贤明的君主头上了。”
“两位帝师可否在施南别苑里多住上一段时日?我想要长久的稳定，期间还是得多次祭祀祈福。”
大燕国王真是被吓怕了。
“这样在两位帝师的陪同下，想必显得孤更有诚心。孤也想给帝师送礼，是借我大燕国最有名的炼器师的手来送。”
闻佳念回答的滴水不漏，“王上留我们自然是我们的幸事。我们也会教王上一套延绵益寿的功法做回礼，这样一来一回，便可轻松稳固住凡界和仙界的关系。”
……
裴初霁的道是他们几个最被世人尊崇的。他飞升成了清源道尊，境是元离境。
“大燕国王还真是有眼无珠，竟善于学你那套拿不出手的仙术。”
闻佳念凑近裴初霁，他们表面一起看着大燕国王公贵族在练习，一边内里互掐。
裴初霁只当拣里面意思好听的来平息无名火，“不得不说，我的境法很有普遍适用性的。”
闻佳念见沉殊年走来，“施南别苑是个好地方，可惜你不常在这里住。是吧沉师兄?”
“他不住我住，我住你旁边天天吵你。”
裴初霁抢过了话头。
沉殊年笑得无奈，知道话里有话，“卿妃难道有妄想症?”
“师兄来陪你，你又不情愿了，看看到底是谁在挑?”
这会是裴初霁不愿观察下去闻佳念的脸色了，因为她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