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挥霍

探戈?女步?

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吗?

路少爷这回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

逛一次夜店被带坏了?

回到办公室整理日程表,迟聿看到“白氏公益基金捐款”立项审批,忽然明白过来——路泽年这是要参加白家举办的慈善晚会。

白玲的母亲是国际有名的探戈舞蹈家,看来路泽年打算临时抱佛脚,讨未来岳母欢心。怪不得突然问他会不会探戈。

滑动屏幕的手在这里顿了好几秒,他不经意地抬头,瞥了眼路泽年紧闭的办公室门。

路总的办公室就在他办公室斜对面,朝阳,宽敞气派,带会客室、独立休息室、卫生间、更衣间,抵得上半个平层住宅。

而特助办公室窄窄一间,搁了张茶几就转不开身了。门和百叶窗常开,只为随时响应路泽年的召唤。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往那一坐跟幅画似的,天天被人偷拍发朋友圈,配文是“我那长得帅又好说话的神仙领导”“以前感觉上班是积阴德,现在是积积阴阴德”“总助比海底捞的宽粉还难撩怎么办在线等”……

迟聿在全公司高管层位分最低,权限最高。比起路泽年来,只少个最终拍板签字的权限。

公司内大到千万级合同审批,小到前台盆栽浇水周期,他都能插一手。所有上报路总的材料,以及所有路总下发的文件,都要从他手里过。

路柏耀派系的人私底下讥讽他,说他搁明朝就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

刚坐下,财务部就给他送来房评部一整年的报销汇总。

“迟助理,路总说让您过目一下。有不妥的账目,就……”

迟聿随手翻了一下:“怎样?”

“就让路董填上……”

“……”迟聿无言片刻,点了点头,“好的,你放下吧。辛苦了。”

处理完手头的事,迟聿才去翻那堆东西。路柏耀的情妇名单跃然于纸上,迟聿只扫了几眼,眉头直皱。

美容院年卡、银行保险箱、塔罗牌占卜、祖传中医生子汤、公务员考试培训课……演都不演的?

费用类目是招待费。又不是销售部,哪来的招待费?

翻了十几页下去,触目惊心。就在他打算喊来小王的时候,表格底部的一则报销名目吸引了他的注意。

理光GR IIIx Urban Edition,一台相机。

报销申请人,刘尹真。刘主管——居然还是老熟人。

这就值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路泽年被偷拍,而一个月前刘主管刚用公款买了一台相机,虽然极有可能是巧合,但是偏偏,迟聿接触摄影较多,比较了解这款相机。

真正的巧合是,刘主管用公款购买的这台相机型号,跟偷拍照片上的水印完全一致。

偷拍者想必是为了保留时间地点信息才开启了水印。可她买相机的时候,绝不可能预料到这条鸡毛蒜皮的报销记录,居然会被迟聿看到。

迟聿用食指指节轻轻抵着下巴,撑在桌边思忖片刻。

也正巧就是那一天,他和刘主管在深蓝会所附近偶遇。

他眉头轻皱,对着汇总单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用手机调出了律师电话。

……

刘尹真想不到,这么快就跟迟聿再次见面,还是在警察局。只是这次,双方的位置对掉了。

“刘女士,您偷拍勒索的证据链很完整,我当事人不介意‘加码’——三年起步,还是顶格判,看你现在的态度。”

律师说着,把物证袋朝前推了推。

虚张声势是他的专长,哪怕手里只有一张存储卡,也敢说证据链完整。

“对了,相机上只有您的指纹。排除了他人嫁祸的可能。”

刘尹真拍桌而起,却被女警及时拦住,只能隔着桌子怒骂:“你们凭什么搜查我?你这是侵犯**权!这是非法取证,我要告你!”

“这里手续齐全,一切合法合规。需要我向您解释搜查许可怎么申请的吗?”

显然律师只是说说而已。路氏想要调查谁,需要解释自己的手续合法性吗?

“刘女士,事到如今,您还不愿意供出指使者吗?”

刘尹真咬牙切齿,瞪视后面的迟聿。

迟助理戴着黑色的无纺布口罩,坐在窗边,从进门时就没说过话。

光线透过百叶窗,照见房间内的浮尘,还有迟聿耳后微长的黑发。修长的长腿叠起,将西裤撑出优美的形状。

即便被刘主管这么瞪视着,他也侧着头,没有回看过去,只是在手里把玩着随身的打火机,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行使特权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当,这份特权其实属于路氏。

焉知有一天,被踩在特权脚下的人,会不会是他迟聿?

“迟助理,你还真是路家的一条好狗!路泽年呢?他人呢?”刘尹真见迟聿根本不看自己,转向律师,“你们路总怎么不来和我当面对峙?他不是当事人吗?”

迟聿啪地一下扣上打火机,终于开口说了话:“路总很忙。抱歉。”嗓音沉沉的带着点沙哑,毫无气势。

他仍不愿转头去看审讯桌后的刘尹真,然而在后者眼里,只以为他高傲,不屑,自以为是。

“我并不想针对你。给路柏耀打个电话吧。”

刘尹真拿到手机,忙不迭拨通了路柏耀的号码。

嘟——嘟——嘟——

无人接听。

她心越来越凉,手忙脚乱地再次拨通,仍是一样的结果。

见她这副狼狈模样,迟聿不禁想起自己来。那天在警局,他也面临和她一样的困窘。

刘尹真给路柏耀发了条短信。

没一会儿,路柏耀拨了回来——

“喂?你在警局?”

“什么?偷拍?!”

“真真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我?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干了?我说过吗?你有录音吗?拿出证据来!”

“空口白牙诬陷我,你是不是想要钱?好好好,遇上你这种敲诈惯犯算我倒霉。我再给你账上打二十万,你不要再联系我了!不然我报警了啊。”

“嘟嘟嘟嘟……”

律师在一边好笑道:“你真是他情人?这家伙真是有够薄情寡义——”

“咳……”

迟聿清了清嗓子打断律师的讥讽,后者立刻闭了嘴。

也许路家人的那点痴情,都汇聚到路楷正一个人身上了。

路柏耀轻浮好色,不知检点。路潜小孩一个,根本没开窍。

而路泽年……他唯一懂得的感情是恨。

刘尹真伏在桌边,头深深埋着,肩膀不住颤抖。

看她这幅模样,难免物伤其类。

迟聿不想再多逗留,起身掩上西装扣,朝房门走去。

“迟助理!”

长腿停在了门边。

半晌,刘尹真抬眸,透过凌乱披散的长发看向修长的背影,眼里燃起熊熊恨意:

“我手里还有一些东西,也许你会有兴趣。”

……

路泽年刷刷签完字,才看清自己手底下签的文件是什么。

没办法,工作上他过于信任迟聿,不管对方递过来的是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

记恨是私事,信任是公事。他分得很清。

“谅解书?我应该谅解她吗?她偷拍我!”路泽年把钢笔拍在桌上,越想越气,“还拍得那么丑!”

迟聿想起那些相片,中肯评价道:“我觉得拍得不错,很好看。”说着,怕路泽年反悔,他第一时间取回谅解书。

路泽年抬起眉毛看他:“好看?你是在说我?”

“嗯,她很会找角度。而且,您和您的伴侣也都很上镜。”

伴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路泽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迟聿只是视而不见,淡声道:“对了,路总,下次嫖资不要走公账。不然我会收到税务局的警告。”

路泽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有那么多零花钱?”

路楷正留下的托管基金,每年会给迟聿打固定的一笔钱,数额可观。A市里一些挥金如土的少爷们也不过是从父母口袋里掏钱,手头不见得比迟聿更宽裕。

那份偏心的遗嘱是他们之间过不去的一道坎。路泽年有事没事的,就要把这事拿出来刺迟聿一下。

迟聿眼镜泛起冷光,抱起签好字的文件:“我愿意替您支付嫖资。”

别说支付嫖资,把那家深蓝会所买下来也不是问题。

“……”路泽年果然被他噎了个正着,手指把笔帽捏得咯吱作响,“既然如此,我怎么好辜负迟助理的美意?”

迟聿顿了顿,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询问:“还要上次那位吗?我跟他谈谈包月价格?”

深蓝色的领带在跟前晃了晃,他一把扯了过来,用力之大,将迟聿整个人拽到了腿上。

纸张零零落落,飘洒一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让他代替你的工作是吗?”

迟聿听他这么说,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的工作是什么,路总?”

那对黢黑的双眼透过镜片,直直地望进路泽年眼里,不经意间拨乱了他的呼吸。

做助理是工作,恨是私情。公私他分得很清。如果陪路泽年睡觉也算是工作,那——

“您付嫖资了吗,路总?”

迟聿神色一转,又改口:

“哦,该我付您嫖资。”

缠着领带的手越绞越死,像是要把迟聿整个人拧碎一般。路泽年盯着他眼尾处的泪痣,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迟聿看了眼墙上的钟,拍拍他手背:“下班了,路总还要继续工作?”

“……”路泽年一把松开他,若无其事地展平身上的褶皱,“今天周六,回路宅。”

总算松了口气,迟聿飞快整好衣领,朝门口走去。但凡在这多待一刻,都无法继续维持体面。

路泽年将钢笔插回笔帽里,靠回椅背上悠悠转了半圈:“回去正好挑张片子,适合练探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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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助落跑,霸总潦倒
连载中关山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