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不似仙都处处充斥着清规戒律,这里的人可以疾行,可以喧哗,且天街无宵禁,可以从白天逛到深夜,绝不会让人败兴而归。
三人来至高处,看着如海的人潮。
遥知新问道:“都这么晚了,为何游玩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曲径幽回应道:“因为此刻大多数的凡人已入了梦境,凡人虽不通晓仙术,但她们可以在梦里看到天街的样子。”
遥知新道:“我想起来了,之前鬼姬和我提过,对她们来说,我们只不过是她们梦里的过客。”
曲径幽点点头。
遥知新道:“那如果我们去了人间,与她们擦肩而过,彼此会不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曲径幽道:“不会,她们梦醒后便不记得了。”
望舒道:“我一直很好奇,如今的天街是谁在掌权?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过她?”
遥知新诧异道:“望舒,你不会是想做这天街的主人吧?”
望舒道:“为什么不可以呢?知新,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水境不待,非要来仙都屈尊做个小仙侍吗。”
遥知新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望舒道:“我爹娘一直都说我没用,说我离开了水境,离开了他们的羽翼便活不下去。”
遥知新道:“所以,你想掌管这偌大的天街,证明给你爹娘看?”
望舒道:“没错。”
曲径幽道:“嗯...望舒,我看你还是换个方式证明自己吧。”
望舒更委屈了,道:“为什么?你也觉得我不行?”
曲径幽道:“你如果认为可以与我一战,我倒是不怕浪费时间。”
遥知新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曲径幽。
望舒道:“我干嘛要与你一战,我是要...”后知后觉的她,几乎要哭出来,她道:“你的意思是...如今的天街是你的?!!!”
曲径幽慢条斯理道:“还不笨。”
望舒欲哭无泪,道:“我不信。”
曲径幽道:“你可以去问你娘亲。”
遥知新不解道:“径幽,你们香炉峰不是向来和仙都不和吗,仙尊虞璠怎会将天街交到你们手上?”
曲径幽答道:“其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师父说天街是我拼命夺回来的,自然要归我,不过这些事我都不太记得了。我师父还说,以后这天街便是我的嫁妆。”
遥知新记得鬼姬说过,天街之前本属于定舟,如今既归了香炉峰,那是不是说明定舟没落后,仙都和香炉峰为抢夺天街,曾起过不小的冲突呢,那冲突之中估计少不了曲径幽的参与。
曲径幽诚恳道:“知新,你觉得我这个嫁妆如何?还满意否?”
遥知新眨眨眼,道:“我是挺满意的,不过我的想法不重要,你又不嫁给我。”
曲径幽认真道:“不,你的想法很重要。”
遥知新一愣,不知要回什么。
望舒道:“曲径幽,我看你这辈子都很难嫁出去了,还不如把天街让给我。”
曲径幽笑而不语。
三人站在高处,各怀心事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遥知新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在这天街也没认识的人呀?
“知新?是遥知新吗?”
遥知新闻声朝下面望去,一个少年郎正站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起初遥知新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仔细一瞧,竟果真是飞廉。
遥知新挥着双手,喊道:“长史大人。”
遥知新一鼓作气,跑到楼下。
曲径幽和望舒见状,也跟着下来了。
遥知新高兴道:“长史大人,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
飞廉亦是满脸笑意,道:“知新,我看此处的人大部分会仙术,难道你也会?”
遥知新道:“会一点点。”
飞廉眼神扫过曲径幽,道:“这位想必也是位仙子吧,仙术定是比知新强些。”
遥知新用力地点着头,道:“是的,是的,径幽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仙子,比我强多了。”她见飞廉的目光停留在望舒身上,便将望舒拉到身边,道:“这是我朋友,望舒,也是一个厉害的小仙子。”
飞廉道:“见过望舒小仙子。”
望舒对眼前这个凡人很是好奇,她的指尖慢慢靠近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下一秒手指便穿过了他透明的身体。
遥知新见状心道,果真不是肉身。
看着望舒幼稚的行为,看着飞廉羞红的脸,遥知新与曲径幽相视而笑。
遥知新道:“长史大人,我们想带你在天街玩几天?不知大人愿不愿意?”
曲径幽道:“玩几天?”
望舒道:“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各归各位,各司其职。”
曲径幽挑了挑眉。
遥知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我们留长史大人三天,大人岂不是要连睡三天三夜,到时候小蛮会不会误以为长史大人生病了啊?”
望舒争取道:“就三天而已,没事的。”
曲径幽道:“若真那样,估计长史府会乱一阵子了。”
飞廉道:“你们在说什么?”
望舒道:“我们在想一会去哪里玩儿。”
飞廉道:“难得见你们一面,我决定在这里玩一段时间再走。”
望舒很是开心,她带着飞廉走在前面。
遥知新小声道:“径幽,你说飞廉醒后,会不会忘了望舒?”
曲径幽道:“你放心,望舒不会让飞廉忘了她的。”
望舒突然回头,停下脚步道:“我们带飞廉去鬼市吧。”
遥知新没去过鬼界,兴奋道:“望舒,你知道怎么去鬼市吗?”
曲径幽笑道:“你又动了出都的念头,你不怕云影殊再罚你一次?”
遥知新抿了抿嘴,道:“嗯...先去了再说。”
望舒担心曲径幽不让去,忙道:“我保证,早去早回,绝对不会让云影殊发现。”
飞廉道:“我对你们说的鬼市很好奇,我们那里没有鬼市。”
见各个都想去,曲径幽只好带着她们出了仙都。
一行四人行至河边,便没了去路,只见此河有三种颜色,黄色、紫色和红色的河水各自流淌,互不相融。
摆渡的老叟载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穿梭在河面之上。
“妙啊!”飞廉激动道,这样的场景他平生第一次得见,恨不得现在就找来笔墨纸砚,作画留念。
曲径幽道:“此河为三色河,黄色水面上的船只通往人间,紫色水面上的船只通往仙都,红色水面上的船只通往鬼界。”
遥知新怵道:“径幽,我们是要走水路吗?”
望舒看向曲径幽,也不知曲径幽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并非只有三色河可以通往鬼界,为何曲径幽偏偏选了三色河。她来自水境,自是精通水性,论水下功夫,她无疑是最强的,三色河倒是困不住她,只不过知新和飞廉怎么办?
曲径幽道:“这次我们不走水上,走水下。”
“水下?”遥知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水下我不行,我们坐船好不好?”
曲径幽摆了摆手指,道:“不、好,不、可、以。知新,水可以掩盖我们几个的气息,这样不容易被戒律堂发现。”
望舒转头看向曲径幽,露出一个坏笑,道:“径幽,知新交给你了。”说完手臂一挥,便将遥知新送入了三色河的怀抱。
遥知新本想说点什么,身体却一下子腾空,紧接着又极速下坠,千钧一发之际,曲径幽抓住她的胳膊,她本以为有救了,却没想到曲径幽根本没有拉她的意思,反而是借着她的力也跟着坠了下去。
“......”遥知新心道,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阴险’,都应该去戒律堂让云影殊治一治。
飞廉本想去拉,但因肉身还在人间沉睡,心有余而力不足。
望舒满意地笑了,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在飞廉面前表现一下,她道:“飞廉,我们也下去吧。”
看到遥知新的‘下场’,飞廉忙道:“望舒小仙子,我不用你推,我...自己来,自己来。”
扑通一声,飞廉跳了下去。
船上的人看着她们四人,像是在看傻孩子一样,放着好好的船不坐,非要下水。
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水下,遥知新不断吐着泡泡,双手乱扒一通,却什么也抓不住,睁开双眼,也只能看到满眼的红色。也不知其他人去了哪?在不在附近?仿佛茫茫河水之中,只有她一人。
忽然,身体被一股力量环住,她一紧张又吐出好多泡泡。
“是我。”曲径幽腹语道。
听到径幽的声音,她心里安静了许多。
曲径幽带着遥知新往鬼界的方向游去,之前听遥知新说不擅水,她还不信,如今看到遥知新窘迫的模样,她才知遥知新所言非虚。
曲径幽道:“我渡气给你。”
渡气?遥知新摇摇头,她不用渡气,她没问题的。
曲径幽环住遥知新的腰,道:“别紧张,一下就好。”打过招呼后,她捧起遥知新的脸,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知新的双唇,却见知新往后躲闪,致使水下一阵晃动,她的身体也略显不稳,而后她便重重地吻在了知新的唇畔上。
原本简单的触碰,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气氛略显微妙。
尽管如此,曲径幽依然记得渡气,顺便又给遥知新渡了些灵力。
遥知新的脸瞬间红烫起来,心砰砰直跳。与此同时,她感觉身体确实没有像刚下水时那么沉了,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一路上遥知新一言不发,任由曲径幽抓着她胳膊带着她前往鬼界。
终于游到了鬼界地盘。
遥知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见望舒和飞廉早到了一步,遥知新道:“望舒,你们好快。”
望舒凑过去,道:“知新,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
遥知新脑子飞快运转,道:“估计是河水...染的。”
曲径幽看向遥知新,一言不发。
望舒道:“那为什么我们三个没事?”
遥知新道:“可能是...我的脸...比较容易上色,哈、哈。”
飞廉道:“望舒,有些事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走吧。”
听到这儿,曲径幽不由地笑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遥知新在水中的样子,特别是知新眼角那两颗错落有致的小黑点,彼此陪伴,惺惺相惜,在红色河水地映衬下,异常夺目。她和知新什么时候可以惺惺相惜,相知相伴呢?
想到这儿,曲径幽抚了抚头上的笔簪,摸了摸自己虽不红却异常滚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