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蓝色封面的抄经本被递到了易宛成手中。封面上的字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在易疏弘诧异的目光中，封面上也变得一字不剩了。
“这是个障眼法……？”易疏弘难以置信地道，“祖父，您把这抄经本给我有何意义呢？”
易宛成笑道：“上次用它和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次也是。我下不为例，好吗？”
易疏弘一脸愤愤不平，倒不是因为易宛成三番两次和他开所谓的玩笑，而是他之前写的那么多字化为乌有，这才是令他不高兴的地方。
“您若是想知道我的内心，不如让我再做一场梦吧。”他道，“我不明白的是，即便整本书都是您的障眼法，为什么我写的字也一并消失了呢。”
“嗯……”易宛成思索了半秒，“记得你桌上的那支钢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那也是障眼法之一。”
“不必这样开玩笑……吧，祖父，”易疏弘小声抱怨道，“为什么把妖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啊。据说在人间使用妖力的消耗是妖界的好几倍，况且离开了妖界，我们自身的妖力也所剩无几了啊。祖父，您别这样……”
“这算是在关心我？”易宛成看着手中的空白抄经本，似乎来了兴趣，“没关系的。与其把妖力用在其他地方，我觉得现在这样更有意思。”
易疏弘欲言又止，生怕易宛成再用妖术整出些不好玩的玩笑来。妖界有一条准则，即在妖界以外的地方禁止使用妖术。然而身为执掌者的易宛成居然公然违反准则，实在是令人百思不解。
违反准则似乎也不会得到惩罚，况且是对自家人的无聊玩笑。
“看来最近稍微好一点了？”易宛成道，“虽然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不少麻烦事……言归正传，近来过得如何？”
“我……”易疏弘看向别处，心虚道，“比七个月前好一点。嗯，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了。”
或许是他过于紧张，未免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他心道，只可惜古塔里的藏书没法一并搬过来。有得有失，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命运就这般戏弄他。
沈漠州把手中的菜往厨房一堆，小声道：“什么嘛，客人走啦？早知道不买这么多菜了。”
渡心望着一篮子的菜，问道：“事已至此，那这些菜是不是可以省着点……”
沈漠州不假思索地道：“对，可以换着花样煮粥。若是想省，也不是不可能。”
渡心往沈漠州的狼耳朵捏了一下：“你！”
“谁让我们渡心不会下厨房呢。”沈漠州倒也不生气，任由渡心揪着他的耳朵，“好了好了，不煮粥还不行嘛，快放手！”
“下次化形把你的耳朵收回去……”渡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戏弄沈漠州的机会。当然，他还是见好就收，一旦收回手便假装无事发生。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至少在今晚的虞城公会可以吃上一顿饱饭了。
“那就有劳前辈带我去了。”得知古塔之下竟别有洞天，攸晏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终年不见天日的地宫内，米酒和攸晏一前一后，顺着脚下的石阶往前走。为了节省，整个地宫内甚至没有任何可用的照明设备。
两人的脚步声在地下空间回荡，发出沉闷的回响。陌生的黑暗的环境使攸晏倍感压抑，他一度怀疑易疏弘在这种环境下能否读得进书。
若不是米酒随口提及，他也不会知道古塔之下竟有另一番天地。况且他对和易疏弘有关的事情相当感兴趣。既然来了，不如顺便参观，说不定可以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走过一段相当长的路，两人来到一扇尘封的大门前。周围弥漫着尘土和枯萎植物的气味，缩在米酒怀中的荼蘼警觉地竖起耳朵，细嗅着空气。
“门没锁，推开就是。不过有点费力。”
攸晏闻言，上前推了推门。这扇门的手感比他想象中更为沉重，不知是由何种材质制成的。他又推了一下，门却纹丝不动。
“前辈……您看这门是不是可以修一下？”攸晏收回手，再推下去这门恐怕会报废。谁知米酒却不以为然：“没事，这门已经没法开了。之前兰田都是直接把门拆了进去的。”
攸晏默默地往门上拍了拍，以示同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门的质量还不错。
于是他稍加用力地再推，这一回大门轰然倒地，昏暗的地宫内顿时尘土飞扬。荼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背上的毛也竖了起来，体型比原本大了一倍多。
米酒安抚地拍着它：“不怕不怕。好了攸晏，你进去慢慢看吧。今天的意外有点多，我得时刻监视妖界的动静，先失陪了。喏，猫也还你。出来的时候尽量把门关上，好吗？”
攸晏点了点头，自黑暗中接过荼蘼，把它放在肩头，向着仿佛深不见底的地宫内部走去。
他贴着墙摸索了片刻，没有发现任何机关。“难道这里当真一点光都没有？”他自言自语道，“我真想知道易兰田是怎么待下去的。他不嫌闷吗？”
攸晏说着，将妖力凝聚在右手指尖，在墙壁上轻轻一划。冰冷厚重的墙壁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有一丝微光残留在手指与墙壁接触的地方。
攸晏凑近观察了片刻，只觉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这一刻他倒是羡慕起了荼蘼的好视力，可惜不能把希望全寄托给自家猫。不过攸晏随即发现了端倪，他重新把手覆在仅有的一点光明之上，注入更多的妖力。
随着妖力的增加，一个意义不明的符文赫然出现在墙面上。攸晏借着光一看，方才发现墙面上不是石头，而是失去了光泽的琉璃砖。
他早听说妖界的古塔是一座琉璃砖塔，却不曾看清这塔身的一砖一瓦。当年漫游时期结束时，妖界百废待兴，那时的执掌者们为何要大费周章造出这样一座塔，仍是个未解之谜。
墙面上的符文仍在增加。这些符文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小字，自墙壁延伸至攸晏头顶。最后，几乎所有墙面都布满了符文，微弱的光芒积少成多，攸晏终于勉强看清地宫的一小部分。这里确实像个藏书的地方，整个地宫中央是与顶部相接的书柜，上半部分是书架，下半部分则是柜子。借着四面墙上的微光，倒是可以看清楚书上的字了。
“荼蘼，快看，”攸晏环顾四周，“这些琉璃砖上居然有字诶。这些是装饰？还是有其他的功能？”
攸晏挪开手，看来刚才那些妖力不算浪费。遍布四周的符文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攸晏回头望了望倒在地下的门，直到米酒的脚步声远去，才继续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