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虽得归，念归政自莫轻违。他日采英林下酌，谁向清霜望翠微。”
“等一下，兄长，”在攸晏即将跨出门的瞬间，晴笙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要去什么地方？”
攸晏道：“假如你一定要知道……我要回妖界。我没那么容易让守护者发现。有去有回。”
“你……何必以身犯险……”晴笙道，“再说，在妖界的印象中你早已不存于世了。”
攸晏叹道：“和你交流真是劳神费力……我又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嗯？”
晴笙：“……”
“那就回见。”攸晏微微弯下腰，对荼蘼眨了眨眼，“再见，荼蘼。”
“易兰田？”秦夷坐在三楼的窗台上，“我可以到里面来吗？外面在下雨。”
易疏弘自黑暗中错愕地抬起脸。“秦小戎？进来好了。你这是危险动作。”
秦夷翻身进屋，来到门边，将易疏弘一把扶起来。“不用担心我。要开灯吗？”
“不……”
秦夷不无同情地拍着易疏弘的背。“你一下午经历了什么啊。没受伤吧？”
易疏弘贴着门缓缓站起身来。“没有……谢谢你，秦小戎。”
“好，那你振作点，”秦夷一手扶着易疏弘，一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开灯吧？”
易疏弘一言不发，算是默许。秦夷察言观色地试探道：“你受到了什么打击吗？别吓我……”
易疏弘答非所问：“你说有没有什么妖术可以消除记忆之类的……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秦夷苦笑道：“有，素和家的家主最擅长这些，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他松开易疏弘，后退了几步。“你冷静点。你下午遇到晴笙了？”
“是的。”
秦夷一拍脑袋，“糟糕啊。该不会……他给你灌输了什么不太好的思想？”
“……没有。只是这次遇到他……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他居心何在，我害怕他的出现打乱我目前还算平静的生活。我看到的是死去的挚友改头换面，借着他人的身份出现在你我身边……”
“换作其他人大概也会这么想的。放宽心，”秦夷道，“别想不开啊，兰田。退一步来说，即使你真的消除了你不想要的记忆，你会释然吗？”
“……不会。当然不会。”
“既然不会……冷静些，兰田。现在去睡觉好不好？你需要休息。”
天色渐暗，楚之微撑开伞，静静伫立在易家旧宅门前。易疏闲提着灯侍立在她的身侧，站在祖孙二人对面的是一名身着披风的中年人，瓷白色的面具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这身装扮看起来和普通守护者别无二致，但是他背后的佩刀似乎暗示着他不同一般的身份。
“我们又见面了。”对方笑道，“……易某成这次居然不在。那么楚之微女士，你因何而来呢。”
易疏闲如临大敌：“……季先生？”
“只是例行公事，季先生。”楚之微望着漫天飘扬的雪花，镇定自若地答道。“我和小成各有各的任务。”
“是吗……”季中北收敛笑容，“来得正巧。言归正传，我特地前来邀请你前往相府，参加一场执掌者们的会议。你想带谁一起去吗？”
楚之微望了一眼易疏闲，后者随即道：“我明白了。”
三人冒雪前往相府。一路上所见皆是天寒地冻，了无生气。
“以你所见，你认为这场雪何时能停呢？”季中北问道。
楚之微道：“想一想之前的那一场雪。这不是我可以轻描淡写给出的回答。”
“那你认为，我们会重蹈几百年前的覆辙吗？”
“也许会。也许是以其他的方式。”
相府大门虚掩着。主人相月夕迟迟未出现，倒是素和镜晓在正厅久候多时了。
易疏闲暗自叹气。他最为头疼的场合莫过于此。他向在场的执掌者逐一行礼，然后规规矩矩地回到楚之微身旁。
四人各自落座。季中北开口道：“家兄身体抱恙，由我代管相府事务。这次请各位来，是想讨论我们妖界的近况。”
“相信各位都有预感……妖界最近发生了一系列变故，我们的守护者已经没有余力去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会面。我希望在座各位的高见可以让我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话虽如此……”易疏闲暗自思索道，“事关妖界兴亡，岂是一次简单的会议可以解决的。甚至连执掌者都没到齐啊，更遑论其他守护者了。蹊跷，真是蹊跷。”
如果在场的是易宛成，恐怕会议还未开始就结束了。议事大概只是一个幌子，至于季中北等人是否另有所图，就不得而知了。
回过神来时，镜晓已经开始象征性地长篇大论起来：“……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停止与外界的接触，召回我们安排在外界的守护者，关闭所有通往人间的‘门户’。等到结界稳定下来，再进一步商议对策。”
楚之微轻轻摇了摇头。几百年过去，执掌者们早已貌合神离，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盘散沙。而易家绝不愿意重新回到妖界，绝对不会。即使妖界的结界分崩离析，持续数年的大雪掩埋一切，易家大概也会坐视不管。
“我同意素和家主的意见。那么——”季中北的目光落在易家祖孙二人身上，“易家有何想法吗？”
易疏闲偷偷望了一眼自家祖母。他再清楚不过，祖父母对妖界可谓失望透顶。多年前易宛成甚至公然和妖界唱反调，跑到人间过着不算轻松的生活……所以楚之微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呢？
见楚之微支颐不语，易疏闲略局促地道：“实在是抱歉，我认为这个问题一时难以定夺，各位能否让我们家主再考虑一段时间……”
“可是留给我们妖界的时间不多了耶，”季中北无奈地望向镜晓，“你说是不是呢，镜晓？”
镜晓轻敲着桌子，沉吟道：“是啊。谁会愿意看着妖界走向衰落呢。”
“可是……”易疏闲闭上了眼，心道，“我们的妖界早已开始走下坡路了……现在说这些未必有用……”
“易家对各位的意见持保留态度。”楚之微道，“请各位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