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是外星人。有关于外星人的法律法规吗？”阮仟桃自顾自地换了一个话题，认真发问，叶部长脑子转了一圈，迟疑了一会，才说“有特别条例”。
“我不会再睡过去。”戚枝避开关于他身份的提问，小心地回握，弯曲手指，勾住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不想其他事情，先休息。”
阮仟桃抽回手，这次很轻松，她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劝她不要想，明明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他。
将她平静安稳生活搅乱的罪魁祸首现在摆出一副正义的模样，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视线开始模糊，阮仟桃意识到不仅是心理上，她的身体也在发出信号。
昨天的那场暴雨太大，就算她喝了板蓝根，好像也没防住。
阮仟桃慢慢起身，坐回到椅子上，脸颊红晕浮现，仰头望着扭曲的天花板，任谁都能看出她状态不对。
“小李，把阮仟桃同学带到医务室去。”叶部长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几十年没找到的“未知存在”一下子蹦到他面前，还附带一个“控制器”，让他的沉稳大到折扣。
应该慢一点。
李悦扶着阮仟桃出门，经过那个男生时，身体不自觉地挡住他的视线，即便这样会让她感到一种被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盯住的绝对压迫感。
两人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叶部长、戚枝和赵晨。
这是叶部长第一次直面“未知存在”，根据这些“外星人”所说，他们或者它们，来到地球就是为了找到它。
“不要再找她。”
叶部长好久没有听到别人用强硬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报告上的“孤僻冷漠”、“不擅长人际交往”等形容果然没错。
比起赵晨，戚枝……更不像人。
手撑在桌子上，叶部长本就严肃端正的面容更加凝重：“赵晨，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出于同样的□□目的，我们介入这件事。如果禁止我们和阮仟桃同学接触，全交给你们处理，无法放心。”
赵晨示意叶部长别急，满脸笑容，好声好气地劝戚枝：“毕竟我们不是真的人，有些地方，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思维。让他们也加入，你和阮小姐在一起的概率会更高。”
褪去所有表情，戚枝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塑，他思考了一会才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赵晨毛骨悚然的话。
“父亲，自从你们出现后，事情都变得糟糕起来了。”戚枝望着窗外，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他和姐姐已经在各地旅行了。
结婚前一天，姐姐在挂掉电话前，轻声又快速对他说：“戚枝，我爱你。”
那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
他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是哪怕下一秒死去也毫无遗憾的满足。
然后……
他在最顶端坠落。
“我也想要……爱……爱……姐姐……”
“爱我……”
被掩藏的肮脏东西全部冲了出来，像是爆裂的烟花，将他冲得七零八落。
接下来的事情，被“父亲”找到，他让他找借口拖延婚期，免得又被脏东西冲到，让他消除对姐姐施加的和他结婚的愿力，让他变得真诚，这样他就能得到真正的爱情……
他都做了，为什么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父亲，你们消失吧。”
赵晨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阮仟桃生病的事，他不高兴了。
他应该庆幸戚枝此时的愿望不够强烈，不然他真的有可能下一秒就不见了。
关于他的所有，什么都不会剩下。
“戚、戚枝啊，你往好的方向想一想，本来我们就要暴露真实身份的，只不过进度，快了一点，阮小姐有点接受不了，但是，但是，坚持就是胜利啊。”赵晨不敢接“消失”，只能费尽心机地换一个能让戚枝心情好点的话题。
戚枝低头思考，看上去就像最清爽单纯不过普通学生，只是在为作业没有完成这种小事烦恼。
“坚持，就是胜利……胜利……”
他喃喃自语着，像是被说服了，朝门外走去。
叶部长摸了摸自己好久没跳得这么快的心脏，按照当下眼光来看，戚枝无疑是能让很多小姑娘喜欢的男生，但是长久磨练出来的直觉疯狂提醒着她，危险，极度危险，他要极力克制才不会出手。
“他这是默认了？”他们可以介入？
赵晨皱着眉头，不太确定：“应该吧。不过要是搞砸了……”
叶部长明白赵晨背后的意思，沉默不语。
自从婚礼前一天他被“冲毁”过一次后，那些原本被锁得好好的、像是触须一样的东西就不受控制地外泄，有时多有时少。
它们只有一个好处，能帮它感知到姐姐在哪。
医务室内，阮仟桃睁开眼睛，右手挂着吊水，身体倒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沉重了。
“别下床，再休息一会吧，烧还没退。”李悦扶了阮仟桃一把，让她靠在枕头上。
“几点了？”
“3点15。”
这一觉睡得还挺久。
阮仟桃暂时没有心思再想外星人的事情，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婚礼那天……
她好像找到了这半个多月来困扰她的问题的答案。
“戚枝在哪？”
话音刚落，敞开的门外闪进一个人影：“我在这里。”
“不好意思，我想和他单独说会话。”阮仟桃朝李悦礼貌地微笑，涉及**，她不想被人看热闹。
没想到在知道戚枝非人身份的前提下，她还要求“二人世界”，李悦纠结了几秒钟，决定在门口守着。
戚枝关上门，把呼喊隔在外面，坐到李悦曾经的位子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除了变形之外。”阮仟桃没有直接提那段上头的婚前预备时光，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是。”
“比如，改变人类对你的认知？”
戚枝紧紧地盯着阮仟桃露在外面的手，手背上有针和胶布，让他想要把它们全部撕下来。
太刺眼了。
阮仟桃拍了拍床单，让对方回神。
“可以。”
就像挤牙膏一样一截一截地挖掘信息，阮仟桃耐心十足地继续：“那我之前想要和你结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
早在阮仟桃问他第一个问题时，他就意识到他无法逃离，必须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戚枝想起每次开完组会，他的师兄都会担心郑明远教授问他们问题，希望他能多汇报进度，给他们留下尽可能少的时间，能拖多久拖多久。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他们的心情。
“是，但是……”
“但是”后面是重点，但是阮仟桃不想听：“我知道了。”
吊瓶见底，阮仟桃拔掉还在滴着药水的针头，在托盘上找到棉絮按住口子，穿好鞋，从另一边下床。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我想回去了。如果还有其他事，下次再说吧。”
李悦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未知存在”亦步亦趋地跟在阮仟桃后面，想要拉她的衣角说些什么，每次都在距离最近的时候颓然放弃。
他似乎想要她回头看看他，又很怕她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她。
回到家里，阮仟桃面对母亲的追问用尽心力瞒了过去，只说她是一场车祸的目击证人。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从小就是一个乖孩子，成绩又好，不用我操什么心，这次也一样，对不对？”宁悦的指甲没有修剪，阮仟桃那只打过针的手被她掐着，细密的疼像是食肉蚂蚁的啃噬，沿着血管一直到她心底。
“对。”她听到自己无比笃定。
“那就好。”宁悦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端庄优雅的模样，“明天，我认识的一中老师会当考官，你要好好表现。”
阮仟桃点头，晚饭吃了几口面包，最后翻阅了一些自己整理的资料，11点之前，关灯睡觉。
考试那天天气不错，她确认好所有必带的物品，去往考场。
第一轮是2小时的笔试，她做得很快，一些知识经过反复刷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不会失太多分数。
一中的老师效率非常高，下午一点在布告栏公布了笔试成绩，她的分数在高中语文组里是最高的，但和第二名拉开的差距很小。
2点30分，抽签，按照次序进入考场。
阮仟桃不知道母亲认识的老师是谁，也许她会在考试结束后告诉母亲她的面试情况，做出一些点评，但那也没关系。
她没有那么在乎了。
她只为自己而考。
抽到的篇目她有重点准备过，按照练习的那样讲下来，当最后一句落下，她的身体都变轻了，好像变成了一只从枝头张开翅膀，冲完天空的小鸟。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那朵最好看的云，但光是扇动翅膀带来的气流滚动就让她满足。
最终成绩没有当天公布，要过一段时间。
走出校门，阮仟桃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朝她走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束蓝色的玫瑰花。
“考试顺利。”
戚枝把自己的脸藏在花束后面，连透过缝隙观察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花另一边的姐姐会开心一点，接过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