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宝子吗？”一个男生冲到两人跟前。
宝子摸不着头脑：“啊，是我。”
估计是粉丝，男生年龄不大，身上还穿着校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一溜儿小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翻出个本子，跑回来递给宝子：“能给我签个名吗？”
宝子刷刷刷写好还给他：“周末还上学啊？”
男生挠挠头：“补课。”
宁为予定睛一看，校服上缝着校徽——xx二中。
二中……好像是他爸妈之前找的学校来着。
差点就成为同学了……
宁为予漫无目的地想着，宝子已经跟男生合上影了。
毫无新意的单手比耶，男生激动地查看了照片，确认无误鞠了个躬：“谢谢！”
他问：“你怎么在H市啊？有活动吗？”
宝子一手勾过正在大脑放空的宁为予的脖子：“我去B市，路过来看看silence。”
“silence？”男生扭过头，疑惑，“也是主播吗？”
宝子和宁为予面面相觑。
“你不认识他吗？”宝子比他还疑惑，“Dawn的牵制位。”
男生恍然大悟：“哦，我不看比赛。”
“我排位的固排，”宝子补充，突然想起什么，“你周内是不是不看直播？”
男生点点头。
学生嘛，理解。
宝子笑笑：“我也要打职业了，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
男生瞪大眼睛：“真的？好厉害！”
同伴在呼唤他，男生迅速应了一声，对二人摇摇手：“我先走了！我叫黄一鸣，我会看比赛的！”
宝子对远去的黄一鸣喊：“记得支持FAT和Dawn啊！”
“好——”
一屁股坐回座位上，宝子得意地挑眉：“又给你拉了个粉丝。”
宁为予举了举饮料杯子：“敬你一杯。”
“你要是不打职业，现在也该在上学吧？”宝子道。
“嗯。”
“啧，命运的分岔路口啊。”宝子看了眼表，“诶呦不早了，我得走了。”
把宝子送到车站，宁为予回家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他回来时就只背了个包，连衣服都没拿，就装了手机充电线之类的。
“急什么？”宁妈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确定没落东西，“过去又要不了多久。”
“儿大不中留啊……”宁爸又开始感叹。
宁为予起身，抱了抱他爸妈。
宁妈揉揉眼睛，拍拍他的背：“长大了。”
“加油，拿个冠军回来！”宁爸道。
“你爸天天跟人说你厉害得不行。”宁妈笑，“把他得意的。”
“那可不，扬眉吐气啊。”宁爸道，“我看网上也说你们很厉害，还有进步空间呢，这不就是冠军相吗？”
宁为予弯了弯眼睛：“嗯。”
回基地时一片漆黑。
宁为予打开手机，在被他消息免打扰的每天都在刷屏的战队小群里翻，翻了好几屏废话才找到重点。
Dawn-crying：那就这么决定了，对面商场吃烤肉，别忘了啊。
Dawn-goodman：OK
Dawn-采薇：好
Dawn-opal：ojbk
Dawn-goodman：opal你能不能文明点！
底下又开始一轮新的争吵，宁为予关闭群聊。
家不在H市的队友都留在基地，白天到附近转悠两圈，晚上就回来一起吃个饭，小日子过得也挺快活。
宁为予打开灯，烧上一壶水，从收藏夹里找出个比赛视频看。
水壶滋滋作响，大门“咔”一声重新打开的响声被掩盖。
萧匪尘哼着小曲踏进门，基地灯意料之外地开着。
他在客厅转了两圈，视线扫了扫，发现宁为予坐在茶水间里侧的凳子上，一脸认真地盯着手机。
“又在看视频。”萧匪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赛场上对每个对手习惯的了如指掌不是凭空而来，宁为予场上的敏锐与反应固然有年轻人的天赋，更离不开背后的复盘和努力。
萧大队长摸进茶水间，悄悄把门半掩上，绕到他身后一把捂住人眼睛：“猜猜我是谁？”
宁为予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其实这个位置想发现人很容易，怪就怪他看得太入迷。
萧匪尘随意往下一瞥，愣了愣。
视频是他第三赛季打屠夫的比赛，这场的对手是个小战队，因此他打得又快又凶，速杀流屠夫的优势一览无余，杀人真如砍瓜切菜。
宁为予先是惊了个激灵，紧接着想起生日那天萧匪尘的举动，话还没说先红了脸。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准备再研究研究季后赛的对手，却鬼迷心窍地打开了萧匪尘的比赛。
——还在EG时的，一骑当先的萧匪尘。
他透过一场场对局，仿佛看到那挥斥方遒的屠夫背后意气风发的操作者。
一如他的名字，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两个人僵在原地，只剩视频兢兢业业地播放着。画面里屠夫一个漂移过板抽刀，激烈的打击音效在狭小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捂着眼睛的温热手指逐渐发烫，宁为予心乱得一塌糊涂，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这人怎么这么热？生病了吗？都烧到手指上了。
这热气顺着手指一点点蔓延到他的皮肤上，从脖颈涨到耳根，再烧到头顶。
萧匪尘还在琢磨这场比赛赢了没赢，宁为予定在原地兀自做了半晌心理建设，终于还是决定打出一记直球：
“队长，那天是战队的安排……还是……个人爱好？”
“啊？……啊？！”萧匪尘一惊，这可不兴误会啊，赶紧划清界限，“没有！当然不是！”
宁为予：“那你……”
“害，就是玩嘛。”萧匪尘故作轻松，“不好玩吗？”
咦，这个问题好熟悉。
他是不是刚问过欧欧来着？
慢着慢着，这会儿可不是想别人的时候。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蛛网一般笼罩这片区域，直到连萧匪尘这种大心脏都有些惴惴不安。
“你以前也……”
“你要是不喜欢……”
同时发出的声音撞在一起，像两根穿了引线的针针尖相碰，交缠至难舍难分。
宁为予倏然闭了嘴，萧匪尘也没客气，率先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联系平台把视频删了。”
表态的话说得又急又干脆，生怕引起他一丝不满。
宁为予吸口气，一点一点缓缓吐出来。
“……没有不喜欢，”视野还是一片漆黑，萧匪尘大概是僵得忘了撒手，宁为予把手搭在他的手指上。指尖相触的瞬间，手下的皮肤骤然紧缩，“我不是说了吗？”
说了什么？
萧匪尘空白的大脑开始艰难运转。
哦，他之前问“喜欢吗？”
宁为予怎么回答的来着？
是“喜欢”吗？
宁为予继续先前的话题：“你以前也为了其他队友女装过吗？”
萧匪尘皱了皱眉，重点偏到十万八千里去，强调：“女装不是重点，cosplay才是！”
宁为予耐心地换了个问法：“你会为了其他队友做这些吗？”
他抿了抿唇，嘴角绷得笔直，还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上百场游戏中亲自挑选的结果，走投无路时的邀请，迷茫失意后的安抚；
披在身上的外套，皮肤相抵时的怔愣和悸动，还有为身后那人呼吸牵动的心神。
宁为予睫毛疯狂颤动，如蝶翼奋力地上下扑闪。
“你会为了其他队友做‘这些’吗？”
萧匪尘不假思索：“怎么可能。”
得到回答，宁为予轻轻合上眼。
睫毛从掌心划过，微不可查的痒意被紧绷的心神放大，萧匪尘没忍住颤了一下，另一只手欲盖弥彰地往墙上扶。
——没看准位置，这一下按到了开关上，一下把茶水间的灯给关了。
本就不大的空间被黑暗充满，强装镇定的宁为予再也稳不住了，心脏咚咚像敲钟似的，把四肢百骸的鲜血都供到脸上。
“那为什么……”他一字一顿，强忍慌张地把自己想说的话送出去，“我就可以？”
萧匪尘捂在他眼上的手抚摸似的从脸上划过，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因为我喜欢你。”
那双总在键盘上跳动的手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向自己。散漫惯了的，时刻尾音上扬的声音蓦然平稳而坚定。
“我喜欢你，小予。”
黑暗中，萧匪尘俯下身轻轻揽住他，缓缓把头埋在人的颈窝处，撒娇似的蹭了蹭。
宁为予脚下一动不动，像被水泥焊在了地上和泥土融为一体，上半身却诡异地半扭着。
萧匪尘刚才说什么？
他喜欢谁？小予？
我？
萧匪尘喜欢我？
哦，萧匪尘喜欢我。
明明是有所猜测的事，从这人口中说出仍叫他难以招架。
偏偏难以招架中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
“这样啊……”
宁为予轻声道，说话时吐出的气流扑在萧匪尘耳边，毛茸茸又暖烘烘。
他转了半个方向，伸手回抱住萧匪尘，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没心没肺如萧匪尘，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跳脱的话来活跃气氛了。
宁为予回应他的那刻，黑色的世界好像都变得亮堂起来了，寂静沉默的空间里挤进了叽叽喳喳的人声，赋予一片新的生机。
“他们回来了吗……”
“灯开着……应该……”
“队长……萧大队长！”
等等！
闭着眼还没享受几分钟拥抱的萧匪尘倏然睁开眼，怀抱里的宁为予同时扭过头。
“你们在吗？”
队友的声音传来。
“我靠。”萧匪尘做了个口型。
宁为予这才回神，连忙推开面前的人，正要开灯，萧匪尘一把抓住他的手，用气声道：“开灯不就暴露了？！”
宁为予顿住，小声问：“那怎么办？”
萧匪尘整整衣服：“我先出去，你看好时机。”
“什么……”
宁为予瞬间闭嘴，萧匪尘已经从门缝里闪了出去。
“你们回来了？”萧大队长绕到走廊里侧，做出一副刚出来的样子。
找人最积极的高仁举起手里的打包袋：“小予回来没？给你俩带的。”
“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们。”萧匪尘一边走，一边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还以为你们逍遥快活忘了在基地忍饥挨饿的队友呢。”
“你三岁吗？饿了不会自己煮泡面？”opal脱下他脚上接近五位数的鞋子，换好衣服，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小予呢？”哭泣问。
“啊，不知道，”萧匪尘脸色自然，“我在屋里，没看见他。”
“你这队长当的……”哭泣嘟囔，双手环成喇叭状喊道，“小予，出来吃好吃的——”
“我去找找吧，”萧匪尘道，“省的你们说我队员在基地还能丢了。”
“谁问你了？”opal纳闷。
萧匪尘才懒得和他争，说话的工夫人已经闪到不知道哪去了。
宁为予在听到哭泣喊人的时候就准备出来，没想到手刚扶到门把上萧匪尘又一溜烟窜了回来。
“你……”
他话还没冒头，萧匪尘噌一下凑到眼前，反手包住他的手拽了回来。
宽大的掌心覆盖住拳头，本就未平复的感官又蹦极似的窜了一节。
萧匪尘动作做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急之下力没收住，距离太近，两人的脸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宁为予猛地睁大眼，萧匪尘的脸庞在黑暗中放大，棱角分明的优越线条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在人不可置信的震惊注视下，萧匪尘低下头，用嘴唇碰了下他的耳垂。
“偷一下情。”
蹭完人，萧匪尘一身光棍样地后退一步，吊儿郎当地说：“好了，偷完了。”
没等宁为予反驳，他高声道：“怎么在这啊，走，出去吃你教练带回来的烤肉。”
高仁凑热闹不管前提条件，闻言大喊：“还有我带的呢！”
opal翻了个白眼：“难道我们吃的不是一顿饭？”
宁为予：“……”
太好了，队友都是二愣子，完全没注意到异常呢。
而战队唯一可能的聪明人吕经理明天才上班，打工牛马绝不提前到岗。
“你脸怎么这么红？”二人并肩出来，哭泣正把打包的烧烤往盘里倒，锡纸上洒满了孜然粒。
宁为予摸了摸脸，被灼人的热度吓了一跳，故作轻松：“闷的吧。”
“没发烧就行。”哭泣用手背试了下温度，放下心来，“能不闷吗，茶水间没窗你还躲里头……小孩少喝咖啡。”
刚才萧匪尘顺手泡了杯咖啡，宁为予烧的水早变温了，咖啡冲不开，杯子里还飘着结块的棕色粉末。
“嗯。”宁为予没反驳，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还热着呢。”
“现在外头温度还没下来。”哭泣道，“过几天就开始降温了，你带衣服了吗？给你买的衣服我已经洗了，过两天就能干，平时记得穿，别又压衣柜底。”
“不给你发家政的工资啊。”萧匪尘提醒又当爹又当妈的教练。
“带了。”宁为予赶在哭泣发怒前截住了他队长的话。
opal在一旁鄙视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萧匪尘呵呵笑了两声：“哥今天有好事，不跟你计较。”
opal：“什么好事？中彩票了？”
萧匪尘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
宁为予在桌子下偷偷踹了他一脚。
和每一对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哭泣也喜欢在吃饭时谈严肃的正式话题：“季后赛的赛程很紧，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备战，一个月后出发去S市。”
萧匪尘抽张纸擦擦嘴，把手臂撑在桌子上，正色道：“没错，季后赛在两周内结束，到时候就没有多少时间整改了，有问题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月全部解决。”
说完，他又拿起一串鸡翅啃起来。
opal看得直皱眉：“你擦嘴做什么？”
萧匪尘没说话，高仁替他答了：“装逼。”
宁为予方才受到的刺激过大，心跳过快，这会儿没多少胃口，只意思意思地吃了两串牛肉就作罢。
哭泣担忧地问：“你晚上吃饭了吗？没不舒服吧？”
“教练，小予成年了。”高仁叹口气。
“最近换季好多人生病，”哭泣坚持，“我刚看他脸色就不对。”
萧匪尘给他的追问画上句号：“没事，我看着呢。”
哭泣很怀疑：“你……？”
萧匪尘：“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好吗！”
宁为予笑了笑。
采薇适时加入聊天：“等会再陪我练练深渊之主吧，教练。”
哭泣一指萧匪尘：“这屠夫你队长玩得也不赖，你跟他试试。能麻烦您派上用场不？”
后一句话是对着萧匪尘说的。
萧匪尘嘴忙着吃饭，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而这位说着自己负责的萧大队长在当晚偷偷摸进了队员的房间。
啊……终于……表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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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暗室的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