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查使行辕】
桃香久违地回到了凉州城,这几日还算收获颇丰,虽然案情还尚未明了,但已经取得很大进展,最重要的是,对这陇右四方之地近些年的态势,算是有了个数。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顺着兴西侯这条线多番探查,他盘踞凉州已久,势力猖獗,为保鬼市能一直为己所用,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他人将此事禀告朝廷。虽这鬼市的经营明细勉强算是合规合矩,但一旦朝廷知道这市集,一定会让官府全权管辖,他兴西侯可就分不到好处了。
冲这一点,连着两名京中大员遇害与他必有瓜葛。
而且桃香还隐隐觉得,大傻所说兴西侯一切举动只为图谋商机,可商机再有用,也只是来钱的途径,那兴西侯早已靠着鬼市赚得盆满钵盈,还要更多的商机是为何用?
一定还有更深的隐情,说不定与风歌所查巨虫之事有所关联。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一女仆看见桃香身影,立马上前迎接,“宋督查刚走,小姐要是再出什么事,奴就……”
“好啦,别哭丧着脸。我这不没事嘛!”桃香倒是坦荡,“看你这急匆匆的样子,可有事?”
“此前刺史府差人送来一封书信,说要亲手交给小姐。”说罢,那仆人就把书信交给桃香。
赶忙拆开,其中是张刺史府司法参事所制的地形图,所绘之处正是宋璟遇害的雍凉伪道,现场除却毁坏破车残辕之外,再无他物,甚至连尸首都未曾得见。
桃香对此有所疑惑,此前按风歌所述,宋璟是被巨虫从地下攻击而亡,若是如此,其地面必有如井口大小的巨坑,怎么这张现场图会毫无表述呢?
是已被人填埋?还是有人隐瞒?
“小姐!”此刻有一仆人跑至桃香身边,“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陇右兴西侯……”
听闻此名,桃香立马放下信件,赶忙跑向门口,她可不想下人嘴没把门,把宋璟已死的事情宣扬出去,不然自己此前所谋之策全白费了。
但此刻,兴西侯居然会找上门来,会有什么事呢?
走至行辕门口,浩大的阵仗尽现眼前,兴西侯来这里居然带了这么多人?
兴西侯从那车辕上下来,桃香行礼。
“哦,宋夫人。”武知齐回礼道。
“兴西侯好大的排场啊,如此气派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是兴西侯光临吗?”桃香暗讽其浮夸作风。
“让夫人见笑了,不知宋督查可在府上?”闻听此言,幸好那下人还没把宋璟之事说出。
“督查……我夫君他外出巡访去了,侯爷所谓何事啊?”桃香编了个借口搪塞。
“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此前督查所说,想与小侯合作,小侯想来,督查之言,实有诱惑,便想着再与督查交谈一番。”武知齐倒也客气,“既然督查不在府上,那小侯便在此等他便是。”
这武知齐倒是挺有毅力,难怪大傻说他视那谋财之道如身家性命。
“夫君不在,侯爷看我能否代劳?”桃香机灵,反正让大傻假冒宋璟进侯府之事已成,接下来的对策由自己一人来做便可。
“夫人您……”
“兴西侯为朝廷勋爵,自知我出身,若要问官场门道之事,那宋璟怕是还比不了妾身。”桃香自是得意地说道。
武知齐一笑。
狄桃香,狄桃香他自是晓得,桃李溢香嘛,想当今满朝文武,半数皆由“桃李满天下”狄公举荐而来,那狄氏门楣之所以如此受人待见,不就是因为庙堂之上无不念狄公之恩嘛。
这般想来,这狄家大小姐确实要比那区区督查使更加有诱惑力。
“既然如此,那还请狄小姐往小侯府上一叙。”
【乌西孤房】
大傻回到孤房时,怎么也想不到,风歌竟然穿着自己的衣服在胡床上喝茶,并将整个孤房打理得干干净净。
“突然叨扰,实在抱歉。”风歌见到大傻归来,连忙起身问候,发现大傻居然打扮了自己外表,有些吃惊,又心生好意,打趣道,“郎君此番扮相,是去和某位娘子出游了吗?”
“风歌娘子说笑了,小某哪有那福分。”相比自己,大傻更在意风歌怎会出现在此,于是便指了指风歌所着衣袍,“这究竟……”
“正要和你解释此事。”风歌说道。
二人于胡床上落座,风歌便把自己调查虫巢之事告知于大傻。
“那进入虫巢后的衣物,处处散发着恶臭,怕是已经穿不得,郎君的孤房恰好在附近,便擅自换了郎君的衣服穿,实属失礼。”风歌鞠躬道歉,又补充上一句,“那价钱我日后定会补给郎君。”
大傻苦笑,就算我不借,你还能当场把这身衣服脱了不成。
“方才娘子说,佛庙?”大傻回归正题。
“是的。”风歌也郑重其事地解释道,“这虫巢便位于佛庙之下,而我最担心的,是那另一侧所挂的木牌,说此处乃是‘虫巢四’。如此想来,怕是还有虫巢一二三,或者更多。郎君为引渡人,对这鬼市最为了解,可知四方之地,各处佛庙的所在啊?”
即便是引渡人,也不见得能知道这茫茫大漠所有佛庙,当年武后封武姓侯爵至此后,那些侯爵便开始大肆兴修佛寺,时至今日过去十余载,这期间修了多少佛庙,实在是记不得。
“那虫巢暗道竟藏于佛像之下,怕是在修建佛庙之时,便已然作成此暗道。”风歌也作出自己的推断。
“在兴建之时……”大傻思忖着,眉头愈发紧锁。
“郎君可有眉目?”
自武后让位后,武氏势微,在武三思父子受诛后更是终日惶恐不安,这凉州地界,纯靠兴西侯武知齐一手庇护,才得以延续。这些修建的佛庙也是,那些零散的武氏贵族早已无力支撑修缮费用,绝大部分都纳入了兴西侯的治下。
若是按风歌所说,这兴西侯便已然是那一切事件的元凶首恶了。
但以大傻对兴西侯的了解,兴西侯为人豁达且善交友,饲养怪物草菅人命如此卑劣行径,实在难以放在他身上。
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当下自己正借用宋璟之名接近那兴西侯,此人究竟是穷凶极恶,还是只是贪利图益,都需要靠自己去探明才好。
因此在探明之前,自己不能把先入为主的想法带给风歌。
“这些佛庙建成已久,有许多已是多年未曾修缮,其确切的兴建者使用者是谁,怕是很难考究。”大傻含糊其辞,说道,“娘子既已查到一处虫巢,想必他处应不会距其太远,不然饲养者打理多有不便,在周边找找或许会有所发现。”
见大傻不甚了解,风歌也就不多问了。
【兴西侯府】
桃香跟随武知齐进入府内,绕过那佛法的三世轮回廊之后进入偏厅。
落座之后,仆人们供上茶水和点心,桃香拿起一块桂花糕含进嘴里。
武知齐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啊,最喜此般甜品,想我那小女也是爱吃桂花糕,若她还在世也该有小姐这般大了。”
儿女早夭,最为心痛,桃香虽未为人母,但能感受武知齐话语中的悲怆。
“说正事吧。”但眼下还是以公事优先,桃香在主次上永远拎得很清。
武知齐浅笑,开口说道:“某想听听,狄小姐对于光大这鬼市规模,有何良策?”
“那日宋督查所言,侯爷可还记得?”桃香问道。
“自是记得,督查那日说,要将刺史府踢出鬼市运营,想来这些年,如若没有刺史府干扰,我早就将那鬼市规模,少说也扩至安西四镇,怎还会仅在陇右磨蹭,凉州刺史田允妇人心性,胆小甚微,做事畏缩不前,难成大事。”武知齐骂起那凉州刺史也是一套一套的。
“那武侯爷意下,此番该如何?”桃香继续套话。
“某自是多加考量过,若是要……”
“侯爷!”武延寿冲进来打断道。
“何事!”
见桃香在此,武延寿似乎不得明说,凑到武知齐耳畔悄悄密语。然说完之后,武知齐顿时脸色一变,惊恐万分。
“什么!?这偌大一个……这怎么可能呢?单单一日之间就没了?”武知齐质问。
“没了,全没了,下人们已经将那里封锁了,就等着侯爷过去查看呐!”武延寿也是焦急万分。
桃香无法听清楚他们的私语,但惊恐震惊的表情一览无遗。
“实在对不住,有些急事,还望小姐在府内稍后,小侯去去便来。”没等桃香回话,那武知齐立马起身,随着那管事便出去了。
这倒是稀奇,把自己请来,又急急忙忙干别的去了。
既然他要自己稍等,那自己便“稍等”吧。
桃香起身,开始在侯府里四处寻觅。
刚刚武知齐似乎是因为一个极其在乎的事物出了问题,而急急忙忙出去了,会是什么呢?想来定与那鬼市有关,可见他是不会留重要物什在府内的。
但难说这府内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端倪呢,自己这边若是没有好好探查一番,定是不得心安。
沿着三世轮回廊,凡是路过的房间都一间间探寻,不论是卧房还是茅厕,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到时候若是兴西侯问起,就说自己对这按佛法而建的府邸感兴趣。
此刻正欲走进下一间房间,就发现那原本陪武知齐出去的武延寿,竟又折了回来,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呢?
桃香按奈不住好奇,偷偷尾随,却不曾想,那武延寿竟进了夫人的别院。
“这……”难不成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吗?桃香也跟着偷偷溜进别院,继续跟随。
只见武延寿敲了几下夫人卧房的房门,随即便进去了。桃香不敢去那正门,生怕被发现,便绕道而行,前往另一处能看到房间内部的侧窗,好在窗棂未挂栓,能掀开小缝看到里边情形。
而里边,却是桃香不敢想象的火辣。只见那管事武延寿,竟疯狂扒拉夫人的襦裙,没几下就薅了干净,夫人也不抵抗,一边说着“你真猴急”,一边还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在之后,武延寿见夫人衣服已然见底,就脱自己的,待把自己也扒个精光后,就抱起夫人扑到床上。
显然这是有私情啊,一个管事竟趁着家主不在趁机私会女主人,真是令人不齿。
想来定要将此事告知武知齐,把这对奸夫□□当场捉奸才行。但又转念一想,那武知齐是什么好东西,他私营鬼市不知谋了多少利润,又有暗杀京中来使的嫌疑,如此便宜于他,实在令人不爽。
何不尝将两件事并起来,既不能便宜了武知齐,又能让这对淫贼寝食难安。
这般想着,桃香就决定这么做了,虽有些恶毒,但说大了,破案事关边疆宁定,这般小节就不拘泥了吧。
里边还在你侬我侬,声声高歌,桃香在外边一把推开正门,**的两人来不及反应,来了个捉奸在床,顿时吓得惊叫连连,但一想自己才是那个害怕被外人察觉的一方,就又立马闭嘴了,只得大口喘着粗气紧缩在床头瑟瑟发抖。
“我记得你是武管事吧。”桃香自知占理,毫无忌惮地嘲弄道,“你好大的胆子,叫那侯爷出去,自己却在这,和夫人偷腥!”
“小……小某……”而自知理亏的武延寿,则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哎呀,要赶紧告诉侯爷才行,想这如寺庙般清新雅致的侯府,竟如此得不干净!”桃香抑扬顿挫地高声呵斥,吓得两人一愣一愣。
“小姐!小姐!”只见那武夫人竟赤膊着身子,跪爬到桃香面前,紧紧抱住桃香大腿,“小姐也是官家夫人,理应能体会妾身苦衷。想我家郎君自成亲十余年来,可曾真正理解过妾身的感情,安抚过妾身啊,妾身真是百般寂寞,心中甚是苦闷……才……才行此隐晦之事……还望小姐体谅……”
“是啊,求小姐开恩啊……”那武延寿也是光着屁股,扑通就跪下了。
桃香自是无心在意这对奸夫□□的死活,但他们却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你刚说你夫君数十年未曾安抚于你,可是你那夫君日常皆有公务缠身啊?”
“是,是,他就是太忙了,都不带理睬妾身,所以妾身才……”
“哦?那你可知,你那夫君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