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拿起手机，伏黑怜将它贴在耳朵上，不让听筒的声音流走，机械而冰冷的断音持续了一会儿，终于接通。
心里的千言万语被电话那边的安静一卷而净，伏黑怜几次张嘴，唇齿闭合间紧促地抿着，终是没有吐出任何话来。
电话那边传来太宰治有些低沉沙哑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他。
伏黑怜感觉耳朵热了起来，热度随着血液流动一路下到脖颈，他低下头看着白炽灯打在桌子上的光影，手指抚摸着桌子的木纹理。
太宰先生的笑声，真好听，他想。
但，这笑声像是在嘲笑他认不清双方的位置，也像是嘲笑他太过偏重这段感情。
或者是他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对太宰先生那毫无抵抗的抑制力。
说来，这段感情来的太过迅猛，他看不清它的全貌就急于全盘接受。
偏偏，与太宰先生没相处几天，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就因为诅咒师一事起瑕。
那未来呢？路在何方？
又或者说，只是相处几天，他就开始考虑他与他之间的未来了吗？
欲死者是不考虑未来的，明天吃什么、穿什么、想做什么……都不重要。欲死者只有计划，没有未来。
对于他来说，未来只是活着的痛苦在延续，又怎么会有所期待奢望。
至少伏黑怜是这样。
但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便不由自主的担忧起他与太宰先生的未来。
那是想和太宰先生相处的**生长出的情感，伏黑怜知道，他好像陷进去了。
他太过贪婪，想要得到太宰先生的【书】，想要太宰先生的喜欢，也想要死。
他和他，伏黑怜拂着桌子的手陡然收紧，像是要抓住投于桌上的光影。
是他的未来，他的光影。
“太宰先生。”
舌尖轻轻触碰上颚前段，不费力就能说出的三个音，慵懒又模糊，就像他看见的太宰治。
是黑色的、看不清、摸着粘稠无法摆脱的雾。
第一次见面，风清水澈，他迷失其中。
他该说什么呢？他只是想听一听太宰先生的话。
“伏黑君，找我有什么事吗？话说在前面，相册是不会给你的。”太宰治放下手中资料，看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接通。
他真怕了这个混蛋咒灵。咒灵像什么呢？像是他走在干枯的草垛上，偶然间看到的一朵蓝玫瑰。
见一次，便不由盘算它的花期，它的长势，它扎根的泥土是否肥沃，风雨是否责难。
即便他知道这混蛋没有那么脆弱，在枯黄的土地上，如此耀眼。
千不该、万不该，不要浇水、不要松土、不要举步不前。
可这件事它不讲理智。
太宰，你在玫瑰前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你终将离开，让玫瑰独守着一片荒野，你是否恐惧，恐惧玫瑰会在你离开后迷恋起草垛的杂草。
恐惧、或者说是仓皇，疼痛一点点沾染心脏。
太宰治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桌前，是首领办公室的阔大空间，安静又昏暗，右边通电的窗户遮挡了阳光，他平日里在劳务中时而抬头望去，想象它断电后阳光照射进来，办公室明亮的样子。
想象未来的某一天，他坠落的身影会从这份明亮里一落而下，遁入彻底的黑暗。
想到这里，往常，他的烦闷就会一扫而空。
但现在，他还想咒灵，想那个时候咒灵会怎样？会伤心、痛恨他吗？太宰治不得而知。
【太宰先生，我没什么事找您，只是想听一听您的声音】
咒灵因为今天白天的事情，对他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话语间又带着萌动的期望，让他心中一暖。
“想听我的声音，伏黑君像个痴汉呐。”
【不…不是】伏黑怜苦恼地拄着脑袋。
“嗯，不是痴汉，是傻瓜对吧。”
【嗯】是的，他是傻瓜，伏黑怜想。
他不但是傻瓜，还是盗贼。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太宰治声音放轻，像是给孩子将睡前故事的状态，“就讲…狼来了吧。”
中原中也拿着连夜查到的，伏黑怜的生活资料推开首领办公室时，听到太宰治在打电话。
他正准备关门离开，却见太宰治指了指他手中的文件，他会意将资料放在太宰治的办公桌上，又退了出去。
即便有心不听，中原中也还是听到了太宰治的电话。
“第二天，放羊的孩子再次故技重施……”
声音轻又缓、颇有耐心。中原中也不由得猜测电话另一端是个可爱的孩子。
但太宰治可不像是会给孩子将故事的家伙，或者说，他可没这么多耐心对着电话讲故事。
但事实就是摆在眼前，这让中原中也有些好奇电话的另一端是谁。
“……农夫们以为放羊的孩子又在撒谎，都不理睬他，但狼真的来了，放羊的孩子和他的羊都死在了狼之口。”
【所以不要说谎。】伏黑怜觉得太宰先生是在警告他。
漩涡咖啡馆挂着门铃的玻璃门被推开，外面的风顺着破旧的长袍溜进屋内，伏黑怜抬眼看，发现是种田回来的芥川龙之介。
还没等他挥手，芥川龙之介便看了过来，他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焙茶，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擦过、但依旧带了些泥土的皮鞋踩在磨砂的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沉闷中带着鞋跟落地的清脆，芥川龙之介对着他坐了下来。
“伏黑前辈。”双手相握，芥川龙之介将胳膊搭在桌子上，露出有些瘦削，被太阳晒出黑白色差的手腕。
伏黑怜点头示意，又抬手指了指手机，芥川龙之介看了他一眼，将视线瞥向窗外。
“不，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如果一个人用同一个谎言骗了你两次，他第三次死了，你就用不为他伤心。”
太宰治看着通电而封闭的窗户，露出一个微苦的笑容。
【是吗，从农夫的视角来看。】伏黑怜睫毛微颤。
【也不一定吧。】他又补充道。
“看来伏黑君确实是个善良的咒灵呢。我听见有人在叫你‘伏黑前辈’？”
【嗯，是我的同事。】
“是后辈吧，看来伏黑君很值得依靠呢。”
太宰治翻看着桌子上伏黑怜的生活资料，看到上面画蓝色的地方，意外地挑了挑眉，手捏着资料纸，用上了力气。
【嗯。】被太宰治夸奖，让伏黑怜脸颊又热了起来。
“说起来，伏黑君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呢，”太宰治又翻过一页资料，语气听起来确实是在夸奖，但面上实在不悦，“打电话太长时间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吧。明天七点Cosmo World见面。”
【嗯，好的，我在哪里等您？】
“我要先一个人玩，你来找我。”
“记住了，我会晚七点再去找您。其实和您打电话并不…”耽误时间。
电话被挂断了。
伏黑怜听到电话那边的断音，有些遗憾地放下手机。服务员将热腾腾的焙茶放在芥川龙之介面前，又将一小白瓷碟的砂糖块放在焙茶旁边。
“谢谢。”芥川龙之介扭过头来，点头对服务员道。
服务员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不客气，我看您每次来店里都会在饮品里放糖块，就为您特意准备了这么一份，请慢用。”
芥川龙之介将糖块都扔进茶杯里，看向伏黑怜，道：“在下无意冒犯，您电话里的声音在下有点耳熟。”
“是吗？”伏黑怜瞳孔不自觉地缩小，“那，可真是太巧了。”
“这个世界上，声音相像的人有很多。”芥川龙之介拿起焙茶喝了一小口说道。
“是啊。”伏黑怜有些窘迫地回答，他现在怀疑，那晚带走芥川银的，很可能就是太宰治本人。
这可真是……他看着芥川龙之介手里焙茶袅袅升起的白烟，感觉自己像是在即将坍塌的桥上行走，这让他不太敢看芥川龙之介的眼睛。
“您的红丝绒蛋糕，抱歉让您久等了。”服务员将新做出来的蛋糕放在伏黑怜面前，放蛋糕的手臂隔断桌子两边的视野，也适时打断了伏黑怜的思虑。
“谢谢。”接过叉子，伏黑怜在服务员期待的目光中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蛋糕温和的甜味奶油和疏松柔软的红色蛋糕坯暂时稳住了他的情绪。
“好吃。”他称赞道，让抱着托盘的服务员再次露出骄傲的笑容。
“这是你的晚饭？”芥川龙之介看了眼伏黑怜手下不大点的蛋糕问道，他不觉得这是什么正经晚餐。
“我不需要吃东西，但我喜欢吃甜食，要尝一口吗。”伏黑怜推了推手边的蛋糕。
“不，在下等会儿还要解决晚餐。”芥川龙之介果断地拒绝。
“这样……”伏黑怜有些遗憾地说道，突然，他想到什么，问：“你晚餐准备吃什么？”
“旁边超市晚间打特价的便当。”芥川龙之介淡淡地说道，上班后，除了这家咖啡店的食物外，他一直在靠超市便当过活。
“那也就是说你还没准备晚餐。这样吧，我请客，我们今天晚上去吃烤肉吧，说起来，你入职后我还没带你聚餐过。”
伏黑怜突然想到，他至少可以为芥川龙之介做些什么。
最近因为还没适应工作节奏，导致更新的不太规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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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