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一年一开，以变态的机制和超长的坐牢时间成为山海玩家心中的噩梦，通关不仅活人要多，还对装备和手法有要求。
不管季昭意本人操作如何，吉祥如意号的装备却是明摆着毋容置疑的，也难怪前号主拐着弯儿喊她去打秘境。
只是季昭意曾在老区打过一次秘境，体验感并不是很高。
每晚八点准时YY打卡，进副本一蹲就是几个小时，嗑着昂贵的大药肝到深夜，临时有事还得提前请假找好代打——这么一想好像更像上班。
老区尚且如此，新区怕是难熬。吉祥止止开区时间短，就算装备能氪金搞到毕业，基础属性点也比老区差一大截，真打起来只会更痛苦更漫长……
想到这儿，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季昭意挣扎着打字：
【天地昭昭：……打是能打，但是我熬不了太晚，可能不能和大家打到最后哦。
【Cheng：这个好说，到点你直接下就行！帮会有专业代打，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自己找人。
【Cheng：代练费帮主会出。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天地昭昭：ok】
回完消息，季昭意点到微信好友列表，快速往下滑到字母S开头的地方。
游戏里加的人，她大多都在备注里加了山海前缀，一来发朋友圈方便分组，二来就是现在这样，想要找谁都方便。
好友里能代打秘境的不少，可她一时也想不到可以找谁，三四年没玩，走的时候小团体分崩离析，就连代练也跟着站队，最后一群人闹得不欢而散，现在在没在玩都不确定。
还是等帮会那边找吧。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正想起身找点事干，突然想到被遗忘在厨房的那口锅——
……那个火是不是一直没关？
*
吉祥如意这个号刚售出，收藏此号的人就收到了弹窗通知。紧接着，大奶被买走的消息，以人传人的形式，传遍溪山月大区几个大大小小的游戏群。
无关风月帮会群里，五六个人接龙艾特萧冉，清一色刷着：“帮主大大！大奶拉来”。
萧冉看罢，立刻火急火燎地前去确认。
【萧冉：晚上是不是可以给你接机了/星星眼/星星眼】
收到消息时，季昭意正在艰难地搅拌着碗里粘稠的粥。
短短十几分钟过去，她对游戏的兴趣一减再减，已经没有了迫切想要上号的冲动。
她生无可恋地舀了一勺粥饭，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慢悠悠打字。
【季昭意：是的，不过你要偷偷的接，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不好被人发现/害羞
【萧冉：说啥呢奇奇怪怪的.jpg
【季昭意：我不想刚落地就被针对，然后每天昆仑山顶一日游……
昆仑山顶上有间牢房，玩家头顶悬赏令被杀，就有几率被抓进去进行劳动改造。
出于某些原因，当年萧冉退坑时，季昭意没跟着上山海阁。
身边亲友一个接一个退了坑，列表里某些名字再也没有亮过。一直到合区，她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接触山海中最核心的PVP玩法——宣战悬赏打架一条龙。
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季昭意从一只连悬赏怎么搞都不会的PVP小白，成长为一名抗压能力极强的PVP高玩，位列奶妈被悬赏榜第三名——第一第二从开区就在打架，超越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季昭意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以她目前的身心状况，老老实实苟着养老才是上上选。
可惜在山海里，敌对关系不像师徒和道侣关系，它是一种比较主观且特殊的存在。具体表现在它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可以以“我认为你是你就是”的方式单方面形成，完全不需要对战双方达成共识。
举个简单的例子，以敌对帮会成员的家谱为中心，大到师徒结拜道侣，小到亲友队友搭子，都是潜在可发展敌对。
这些萧冉自然也明白，她早已想好对应策略。
【萧冉：安啦安啦，我再买个号和你玩，这谁能认得出来！】
【萧冉：大拇指指胸口.jpg】
【萧冉：上号上号，让我看看你号上的绝品外观/馋/馋】
漂亮号也是挂机养老上上选，吉祥如意号上那几件炒到天价的绝版外观，是季昭意选中这个号的原因之一。
但说到上号，她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季昭意：我好像把山海卸载了？
【萧冉：啊你这是在问我吗？
【季昭意：……
【萧冉：卸载一时爽，再下火葬场，你说你卸那么快干嘛/拍桌
【季昭意：说的好像你不是重新下的一样/微笑
【萧冉：是呗，不然我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体会，山海你说你搞这么大干嘛/微笑
是啊，卸载了能直接空出来两百G，这么多内存下什么不好。
碗里的黑暗粥饭还剩一半，季昭意兑了点水勉强又塞了几口。
等她收拾完残局坐到电脑前，萧冉那边突然临时有事出了门。
时间突然过得好慢，她点开官网链接，没看几眼就连打三四个哈欠，最后实在没忍不住，转而又回到被窝的怀抱。
屏幕上进度条缓慢走动着，季昭意睡了个天昏地暗，再睁眼，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游戏已经更新好了，她选好区服进入游戏，一边等扫码登陆，一边给萧冉发消息：「人呢回来了吗」。
转到登录界面后顺手截张了图，表示自己正在上线。
女溯月手持金扇、身着飘逸白衣，飞身上前手腕轻转挥，扇面开合间金光闪烁，数道金针破空而出。
季昭意玩的奶妈，在门派上属于溯月门。溯月掌门以“还阳九针”闻名于世，传说她的道侣是一只九尾狐妖，两人于雪山之巅共诛怨灵，狐妖于濒死之际化作扇灵，永生永世守护爱人。
一把溯月扇，扇中藏九针，一针便是一尾，亦是情之所系，魂之所归。
进到游戏，女溯月挥扇待机，站在熙熙攘攘的交易市场中央，放眼望去都是摆摊的玩家。就连私聊频道“叮—叮—叮—”响个不停，各种邀请信息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季昭意无情地摁着键盘左上方的ESC键，关掉一个又一个进帮加好友组固定队的邀请。
这样浓烈的热情，让她莫名想起当年野外打架被集火、喇叭点名被针对、私聊频道被戳爆的热血经历，一时竟生出些许物是人非之感。
突然，一条味道极冲的私信跳了出来。
季昭意看着对方的名字，就要按下的手指兀的一顿。
[密聊]揽星辰：哪儿来的大奶啊，来故人归打架吗？我们带你虐菜，包分配道侣，包带各种任务。
故人归，是萧冉所在帮会的敌对，虐菜虐的是谁那就不用说了。
举报拉黑一条龙，再顺手截图发给萧冉。
那边没回，季昭意的视线停留在聊天框上，指尖在键盘上蠢蠢欲动，想阴阳怪气回敬一下，再想想还是苟住了。
揽星辰此人，萧冉曾大篇幅的同她吐槽过。
这人私底下找过好几个无关风月的奶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挖墙脚，还怂恿妹妹自己搞帮会当帮主，结果自然是被萧冉狠狠的嘲讽回去了。
然后他彻底没脸没皮，在世界上花钱雇人帮他发骚扰私信，据说给的仨瓜俩枣还不如蹲大街上乞讨。
季昭意听了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直接放弃理解。
想想还是算了，她闭着眼在心底默念：
我是回来养老的……
我是回来养老的……
我是回来养老的……
啪地一下叉掉私信窗口，季昭意找到设置勾选【不接受陌生人信息】，再施咒召出白凤，一路飞去主城。
点击帮会管理员打开申请列表。
从上到下，排在第一是桃花坞，第二的是大夜弥天，第三是……
低音炮男团？
厉害了。
季昭意切到微信查看聊天记录，确认前号主说的是排行榜第二个，心中暗自可惜一瞬，向【大夜弥天】发去入帮申请。
下一秒私聊就亮了。
[密聊]春色几许：进帮打东海吗？/欢迎/撒花
头像是和她一样的女溯月，家谱里还有个名叫秋声满城的巫族傀师，不出意外这个是真姐妹。
只是春色几许好像没和前号主同步消息，不知道她已经以聊天记录为证签下书面协议，不出意外老老实实准时去秘境打卡上班。
[密聊]吉祥如意：打的打的。
季昭意骑着白凤站在原地耐心等待，想到自己还没改名，又点到商城买了张改名卡。
取名废坐在白凤上到处乱飞，绕着主城晃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溯月头顶还是出现了那个她第一秒就想到的名字——天地昭昭。
名字改好没多久，屏幕上先后闪过两条通知：
【您已获得称号《大夜弥天帮众》】
【您已获得称号《大夜弥天青龙堂堂主》】
与此同时，原本灰着的帮会聊天频道亮了起来，眨眼间就刷出了五六条信息：
[帮会][天地昭昭]加入了帮会。
[帮会]春色几许：欢迎小姐姐加入大夜弥天～
[帮会]两眼一睁就是干：奶妹看这里，缺绑定输出吗，我带你去杀人。
[帮会]秋声满城：欢迎。
[帮会]汪汪队立大功：谁把吉祥如意这号拉来了/抠鼻
……
嗯？
青龙堂堂主？
第一溯月的牌面果然不小。不过上来就给堂主，有点太过放心了吧……不过生活帮嘛也能理解。
季昭意悠悠然点开帮会成员信息，上面赫然写着：
帮主：春色几许
副帮主：两眼一睁就是干
长老：秋声满城
……
没等她多看几眼，屏幕中央弹出一条提示。
【您的好友春色几许邀请您加入队伍。接受。拒绝】
她犹豫两秒点了接受，进队发现秋声满城也在。
[队伍]春色几许：小姐姐，下周五晚上八点半准时开秘境，记得提前来yy领马甲哦。
[队伍]天地昭昭：好哦。
频道里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队伍]春色几许：是这样的哈，打秘境是不能中途退帮的，也不能透露副本机制给别人，这个你可以理解吧？
[队伍]天地昭昭：理解理解，我是空降来的，你们可以放心～
[队伍]秋声满城：退帮全服追杀。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发出去的。季昭意手一顿，删掉正在输入中的“meishinaw……”
“……？”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队伍]春色几许：别听他乱讲哈哈哈，之前有个打到最后跑路的，后来查出来是敌对派来的小奸细。
[队伍]春色几许：人还是他亲自拉进帮会群的/白眼/无语
[队伍]春色几许：要不你进下帮会群，群里有个战力统计表，我这两天再把队伍调一下。
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味道，季昭意抛下脑中转瞬即逝的苗头，加好友进群就麻溜退了队。
她一边在群里填着那冗长的表格，一边用飞行符飞到家园入口，再抬头传进家园领地，继续低头填表……
等她终于填完了表格，也就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游戏里，白衣溯月正站在一片难以名状的奇观之中，看起来弱小、可怜又茫然。
放眼望去，山丘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有的竖起尖角，有的圆滚滚像坟包，高低之间几乎没有过度，硬生生堆叠在一块，成了一片山峰奇观。
更更更绝的是，顺着这片山峰直到视线尽头，都密密麻麻覆盖着一层花，品种各异颜色不同，形成了一道五彩斑斓花路。
整个家园呈现出一种整齐到畸形、多彩到变态的诡异画面。
整齐的是山连山和花堆花，多彩的是丰富的形状和色彩。
“……”
季昭意大为震撼。
她操纵着白衣溯月穿过那条的花路，飞到最高处的岩石上俯视下方。
花路尽头有个巨大湖泊，周围照例是一圈突兀的山景，最右边的岸上，有个用木栅栏围成的羊圈，里面关着几只小羊肖恩。
视线所及之处，这个羊圈反倒正常的有些格格不入。
……很难评。
你说他没用心吧，挖湖造山的工程也不小。但你说他用心了吧……那还是不说的好。
能工巧匠少有，平平无奇正常，但能丑的如此别出一格、堪称行为艺术的创作，她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季昭意猛地一闭眼，点到家园装修统，“唰”的一声过后，所有装饰物被收进了仓库，家园领地恢复为初始的荒芜平地。
眼睛干净了，心也就干净了。
这个前号主真是太可怕了。
一时想不起要干什么，她干脆打开建造面板，开始重新打造家园。
用房子和院墙来定位，中间挖条大湖，架几座桥梁连到岸上，岸边又能造个新景，还可以在木屋后开辟一条竹林小径，铺上石板路直通后花园……
季昭意细心规划着，沉浸在装修的快乐中，浑然不知今朝是几时。
直到屏幕周遭突然炸起金喇叭特效——
[喇叭]两眼一睁就是干：就这？三打一还被我点死一个，你们是真菜啊。
季昭意手一顿，下意识往帮会频道看了眼，最下边有条格外显眼的通知：
[帮会]我帮副帮主[两眼一睁就是干]在[帮会城市（183，299）]杀死了桃花坞帮会的白虎堂堂主[兰陵王富贵]！
啊？
什么仇什么怨？
我们不是和平帮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