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坊的姑娘们看着坊主带回一个乞丐。起初她们并不上心,以为坊主像之前那样,把乞丐伤治好后,给他些碎银送他离去。
毕竟坊内极少留男子,若是留,也是留那些品性好体格强健,可以保护这群姑娘的。可是这位乞丐身形比姑娘们还细弱上几分,断是做不成护卫的。
可是这位乞丐一住住了数月余,坊主还没有送他走的意思。姑娘觉得奇怪,常常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她们觉得,坊主对这位乞丐很是特殊,照顾他的事皆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手。似乎是怕他寂寞,再忙的时候也会抽出些时间陪他聊天,若是不能过去,便把自己珍藏的诗词书画送去给他解闷。
虽说坊主对所有人都温柔宽厚,可是对那位乞丐,又隐隐有一些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她们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坊主接手歌舞数载,渐渐磨出稳重的个性,对人展露笑颜时都是从容温和的。可与乞丐在一起时,她的笑中除了温柔,还有少女时期才会显露的稚气与烂漫。她好像是全身心信任着他,把自己最纯良最天真的一面剖开摆放在他面前。
姑娘都很好奇,乞丐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坊主放下戒心。要知道,坊主到了坊内,遭受几次坏人的欺骗,慢慢对人心筑起了藩篱。面上不显,心中却通晓世故。可面对乞丐,她似乎又变回那个刚进歌舞坊,怯生生的娇软美貌的胡姬。
这日,坊主例行去探望乞丐。小姑娘们悄悄跟在她身后,想要去探个究竟。
只见她罗裙轻摆,径直进入屋中,不消片刻,里面便传出温温柔柔的说话声。姑娘们为了听得真切,全都堆在门口,一个挨着一个,似是梨花压着海棠,玉雪堆着琼枝。
门没有关,她们能看见里面情形。坊主坐在床沿,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向乞丐询问什么。乞丐低垂着眉眼,柔软的长发沿着肩头滑下,没入衣襟深处。
姑娘们其实没怎么见过乞丐的真实样貌。他很自卑,常常有蓬乱的头发盖住自己的脸。
对他最初的印象,是一个满脸疤痕,浑身脏臭的瘦弱男人。她们觉得他长得很丑,那些刀疤已经破坏了人原本的样貌,破碎重组的脸总是带着一种扭曲感。而且这种丑,在他和坊主在一起时格外突出,因为坊主是举世无双的美貌,更能衬托出他的丑了。
可是现在,乞丐的脸上的疤痕比之前淡了很多。大概是使用膏药的缘故,受伤的脸在慢慢恢复,也在慢慢显出他的艳色。她们惊奇的发现,这个乞丐并不丑呀,或许说他有着与坊主不相上下的美丽皮囊。
回答坊主问题时,他的声音极其柔和,之前损伤的声带恢复得不够完全,碎玉般的声音中带着点砂石的粗糙,并不难听,反而勾得人心痒痒的。
那双清媚的眼睛,与其说是在看书,倒不如说是在看坊主……
姑娘中也有几个通晓风月的。一见那人神情,便知其中猫腻。
可惜呀,这百转柔肠怕是要错付了。她们坊主呀,哪都好,人情世故,一点就通,唯有男女情爱,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