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端阳宴

临近端午,圣上下口谕要设宴宴请百官,大理寺的几位也赫然在列。

贺圻明早早起床穿戴整齐,乘了蓝锦围身的马车,于巳时前到了大理寺与众人会合。

出乎意料,章予浣比她来得还早。

同到场的人一一道了端午安康,他主动坐在了一边。待到众人来齐后出发,章予浣以未乘马车、骑马赴宴不雅观为由要与贺圻明同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成了,“这……我的车驾小,两人同乘怕是会很局促。”

“唉~我的车子大,予浣上我的车吧,何苦挤着?”章予浣刚想开口说些“不嫌不嫌”“无妨无妨”之类,就被薛凭席极没眼力见地打断。

不愧是富商家的傻儿子,车子大是真大,也很豪华,在街上很是打眼。章予浣白了一眼薛凭席上了“豪车”,然而这白眼并未被薛某人捕捉。

章冠清与户部韩磊打头,牢车押解着姜鹏辉及一干涉事人等共六人于五月初五抵京。

端阳“游百病”,路上行人很多,西川疫情贪污案月前就传遍了上京,人们大多用或好奇或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些罪人,有人吐着口水大骂,更有甚者用刚买的菜叶砸人,绕是有官兵阻拦,行程也被拖慢。

回府换了身干净衣裳,章冠清匆匆入了宫内述职。

本来三个月的任务,章冠清不过月余就顺利完成,龙颜大悦,拉着章冠清夸赞了好久。

“今日端阳节,朕设了宴,稍后你随朕同去泰和殿赴宴。”

“是。”

泰和殿内,龙纹毯铺在地上,两侧各是一列方桌。太师、太保居上首,六部居中,大理寺挨着刑部居下首。

“钱老年事已高,身子越发不好,前阵子还刚生了场重病,已十余日未上朝了,朕允了他告老的折子。”延禧帝边走边说,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章冠清看着那块青玉,怔了片刻。

“臣还未听闻。”章冠清跟在延禧帝身后,旁边是杜公公,后面还有两个宫女。

“先去坐吧。”进了殿,皇上在两位宫女的侍候下落了座,对章冠清吩咐道。

“众卿端阳安康!”

“圣上端阳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起身,塌腰作齐声揖道。

排成列的美俾穿着统一的鹅黄裙衫,手托紫檀木桌案上菜,四热荤、四冷荤、四双拼、四冷素、四大碗……最后是两个花团纹铜盘盛放着堆起的蜜枣、红豆角粽。

这次端阳宴,圣上还邀请了会试后杏榜题名者,为讨好彩头,御膳房还为贡士准备了“笔粽”取意“必中”。

“众卿应当听闻涪陵姜鹏辉贪污赈灾款一事,而今主谋与其他涉事官员已羁押至刑狱候刑,望众卿惊醒。”

“是。”又是异口同声。

“此次西川疫情了局,章卿功不可没。”延禧帝转向杜公公,“把朕的敕令拿来。”

“擢吏部章珏年为礼部尚书,其余人等皆有封赏。”

章冠清出席拜谢皇恩,圣上笑答,“入席吧,章卿可算得上是我大凉最年轻的尚书了,以后要多加勤勉。”

“予浣,你二哥何时归来的?”

“我也不知,想来是今日吧。”

“珏年兄真是有架海擎天之能,入仕五年三度擢升。我何时才能如他般官至二品啊?”

章予浣与有荣焉,调侃道,“我二哥可是及第的探花郎,你?怕是十年、二十年也赶不上。”

“我,我如何不能,我是没参加科举,要是去了,说不定也能中的。”

“哈哈哈哈。”众人齐笑出声。

席末,宫女们端了点心茶水,殿上上了舞娘歌女,衣飘袖荡、歌声悠扬。席上众人饮着橙黄透亮菖蒲酒,醇香爽口;赏舞品乐,谈笑风生。

席毕,微醺的延禧帝满面春风,邀请宾客前往御花园共赏午月景致。

圣上打头,众人按序谦让着跟在后头,章冠清绕到下首到了大理寺的席位跟大理寺官员打招呼。

这是贺圻明第一次见到章冠清,身长挺拔、面庞清隽,举止、谈吐、衣着都是文人的样子,但贺圻明却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的一种武人般不怒自威的傲然风骨。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御花园内古柏老槐郁郁葱葱,遮去了彩色鹅卵石小路的大半天光;半人粗的石榴树上缀着点点火红,在仲夏里枝繁叶茂;道路两旁是成列的盆景,生机勃勃。

花园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其中栽满了芙蕖,满眼尽是挺立的莲叶,还有几枝冒出头的荷苞;几条石桥横在湖面,交错纵横;湖中央空出,是一座人工制的假山──名曰堆秀山,不规则的假山上附着片片青苔,山下有石雕蟠龙喷水,汩汩清流在山脚边淌着。

此刻,碧水湖周边聚了最多的人在次赏玩。

园内有大大小小八座凉亭,朱红雕花柱、金黄五角宝顶,檐端雕刻成龙首,神情倨傲、巧夺天工。宫人们已提前备好了桌椅茶点,延禧帝负手立着,时不时有人上前同他问安。

章予浣跟着章冠清上前打招呼,她先行了个揖逊礼,“微臣问圣上安,愿圣上端阳安康!”

“好好好,越来越像样子了。哈哈哈。”延禧帝笑着应她。“朕听闻前几日你还破了个灭门案,真是不错。”

“谢陛下,只是这也不是微臣一人之功,此案由薛大人主理,微臣只是辅助。”

“哈哈哈,越发懂得谦虚了。今年会试成果也不错,新科的贡士个个才名卓绝,极富盛名。而且还很年轻,最少的二十一,最长的也及而立,看着你们就感觉我大凉气运愈发繁盛。”

“那是是陛下统御有方,能得陛下赏识,是臣子的福分。”章予浣笑着奉承,章冠清微笑着站在旁侧,一言不发。

“哈哈哈,也越来越会说话了。可去过永嘉宫长公主处请安?”

“入席前微臣去过了,公主殿下气色不错。”

“嗯,自打姑母小产后大病一场,一直也没养回来,这些年身子也愈发不好了。你是女子,没那么多讲究,平日里空了可多来宫里走动走动,多陪陪她,她见着你啊,心里高兴。”

“是,微臣知道了。”话头到了这里,已变得有些沉重。章予浣看着远处湖边扎堆笑谈的贡士的背影,轻笑了一声道,“微臣瞧着那边的芙蓉开得不错,先去看看了。”

刚至午月,哪有什么盛开的芙蓉?延禧帝大笑出声,“去吧。”章予浣得了允走了。

延禧帝又朝着章冠清,“这孩子。”

“浣儿无状,是臣管教有失,还望陛下莫怪。”

“唉~这算什么罪?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你还需多劝劝,好让她懂些收敛。”

“是。”

整场宫宴直到戌时,天将黑未黑。

“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鹂时一弄。”

端阳是个大节,宫内热热闹闹,宫外也不例外。

过午,城南玉江上是场激烈的龙舟赛;街边的商铺门前都挂了新鲜的艾草,大街上挤满了佩着五色丝缠绕的香囊的行人,还有不少人依着旧习,在臂上饶着四色丝,凑着一年内也见不了几次的热闹……

大凉的北方到了端午,没有哪家人家不喝菖蒲酒。小满前后采下的高山菖蒲品质最佳,配以清泉水,制出的药酒辛辣里带着甜,隐隐散着淡淡的药香。

端阳的晚上,阖家团圆,人们坐在桌前,饮着菖蒲酒、共话欢乐时,能在日复一复忙碌中抽身出来,享受这半日清闲,实在是难得的好时光了。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踏莎行
连载中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