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事,她们几个人都没有了游玩的兴致,打包收拾好行李,回到了仙河城。
临分开前,郑琦拍了拍髙玫的肩,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先帮你调查一下这个蒋思思。”
范新美也开口:“我也让我妈看看帮下忙,放心,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最后肯定会还你清白的。”
“好。”
许梦白和髙玫一起回到教师宿舍。
放下行李,许梦白坐到沙发上,又开始刷起手机,看到那些诋毁髙玫的话,她总是忍不住去反驳,去跟那些人吵架。
可是对面像是丝毫没有理智的喷子,回的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完全就是为了骂而骂。
许梦白打字都比不过对方,她打一句话的时间,对面已经噼里啪啦发了好几句话出来。
“好了,别看了。”
髙玫用手掌盖住她的手机屏幕,制止她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上面。
“可是他们在骂你。”看到那些,许梦白心里堵得慌。
髙玫也跟着坐下来,将许梦白拥进怀里,轻声说:“他们是职业敲键盘的,你平时甚至都不怎么跟人吵架,怎么吵的赢他们,不过是让你自己更加不开心而已。”
许梦白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跟髙玫相拥着。
等到晚上,网络上有一些媒体平台开始曝光这件事情,事情一瞬间扩大到了更大的层面。
即便髙玫叮嘱她不要看,当许梦白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这件事,开始评论这件事时,她还是忍不住去关注,去留意网络上髙玫的评价。
网络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理智派,认为证据不足,要等官方调查结果出来才能评判的,也有路人吃瓜的,但更多的,都是对髙玫的批判,有说她不配做老师的,骂她师德败坏的、说她是教师群体的污点的,还有叫嚣学校抓紧把她开除的、喊话教育局抓紧吊销她教师资格证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许梦白手指按在屏幕上,用力得指尖发白。
更糟糕的是,没多久,学校里通知髙玫停职接受调查的通报便出来了。
夜里,髙玫辗转难眠。
许梦白也没有睡着,听到髙玫翻转的声响,凑过去,抱住她,低声说:“没事的,你这么好,学生们都看在眼里,这个事情最后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们都知道,这件事无论最后结局如何,都会影响到许多人对髙玫的看法。
大多数人都会抱着“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观念,他们会觉得,如果髙玫什么都没做,怎么会有这种新闻传出来。
“嗯。”
髙玫像是在安慰许梦白,也像是安慰自己:“大不了不做老师了,我又不是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
“对。”许梦白点点头,“你这么厉害,不管做什么,肯定都会成功的。”
髙玫被她的无脑夸逗笑,“你好像我的脑残粉,今天在网上跟那些人吵架也是,像是我的死忠粉在跟黑粉打架。”
“我就是。”许梦白说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髙玫摸了摸她的背,“睡吧。”
“晚安。”
“晚安。”
隔天起,许梦白便很少能在白天看到髙玫了。
髙玫似乎每天都在接受各个层级的人的约谈,还要写各种各样的报告。
每当晚上看到髙玫带着疲惫的面容回到宿舍时,许梦白都感觉十分心疼。
她只能每天准备着一些补汤等着髙玫回来喝,一边也在同郑琦和范新美那边努力想办法看怎么才能帮到髙玫。
郑琦似乎也有些头疼,她对许梦白说:“蒋思思背后的人确实很厉害。髙玫很明显就是没有做什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造假的,约谈记录里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竟然有好几个说髙玫平时对待学生举止确实有些奇怪,甚至还有人说有看到髙玫强硬拉着学生进她办公室的。”
“这怎么可能?!”许梦白忍不住愤怒地反驳。
“对啊,这怎么可能?”
郑琦揉了揉太阳穴,“我妈跟教育局的领导不太熟,不然还能更快一点帮上忙,现在只能是托人帮忙问问。”
范新美那边,她妈妈帮忙查了一下,大概知道蒋思思那边有人买通了一些负责约谈的人,有部分约谈记录应该是伪造的。
“虽然我妈是校董会的股东,但因为校董会里也有派系,我妈跟蒋思思的老爸并不是同一个派系,所以也没办法直接去跟那边说情。”
听到范新美说的话,许梦白的心仿佛跌入谷底。
局势一下子便有些僵住了。
许梦白捏住手机,胸中苦闷挤压成一团。
郑琦:“好了,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范新美:“对,肯定会没事的,梦白,别想太多。我让我妈再帮忙看看能不能查到都约谈了哪些人。”
“好,辛苦你们了。”
许梦白挂了视频电话,枯坐在沙发上,一种无能为力的无措感将她全身都包裹起来。
那天髙玫说什么大不了不做老师了,许梦白明白那不过是最末的下下策。髙玫有多喜欢做老师,许梦白作为髙玫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更何况即便髙玫做别的行业,也肯定多少会受这件事情的影响。
如果说因为这件事,导致髙玫失去教书的资格,那对于髙玫今后的人生必然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许梦白被消极的思想笼罩,心中不由得开始感到愤懑。
为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就可以这样随意栽赃陷害别人?
为什么正直的人得不到该有的公平对待?
为什么她这么没用,在这种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
怨念与自责感几乎要将她的脊柱压弯。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响传来,许梦白怔愣地往门口望,看到面带倦容的髙玫走了进来,在门口换鞋。
许梦白不希望自己悲观的想法让髙玫感受到,从而影响髙玫的心情更加不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走到门口,接过髙玫的包包,说了句:“你回来啦。”
“嗯。”
髙玫轻声应,抬起头看她,勉强笑了笑。
“饿吗?我煮了一点猪肚汤,你要不要喝?”
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香味,髙玫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又不忍心拂了许梦白的好意,便回道:“好。”
两个人坐到餐桌边,许梦白盛了一碗汤放到髙玫面前,髙玫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房间里里十分安静,她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许梦白想到之前髙玫拷贝的蒋思思作弊的录像,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能不能把蒋思思作弊的录像曝光,说是她为了避险被责罚,故意要陷害你?这样子,你是不是就可以容易洗清嫌疑了?”
髙玫闻言,摇了摇头,“她是未成年人,我把这个视频曝光,会涉嫌违法。更何况,这件事现在是她占领了主动权,如果我把视频曝光,她也可以抹黑成是我拿作弊这件事威胁她要服从我,对于我来说,可能适得其反。”
许梦白两手握拳,指甲陷入肉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她迟疑着,试探着开口:“他们现在这样做,无非是想逼你放弃追求蒋思思作弊这件事,你说,如果你现在跟校长说要撤销对蒋思思作弊的处分申请,他们是不是就会放过你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髙玫。但是髙玫听了她的话之后,却一直都没有回答。这让许梦白心中涌起一丝恐慌感,她急忙朝髙玫看去,便看到髙玫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的眼神望着她。
许梦白感觉心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酸痛难忍,她怔愣地回望着髙玫,听着髙玫对她发出质问: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是吗?”
“你要我,向他们低头认错,是吗?”
许梦白想说不是,可却说不出口,因为她刚刚的意思,确实就是这样。
只要髙玫服个软,这场劫难,也许就可以翻篇了,她们就可以回到之前安静平和的日子。
她感到眼睛酸涩难耐,想要为自己解释些什么,便又听到髙玫开口:“已经晚了,就算我现在服软,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髙玫将最后一口汤吞下去,放下勺子,淡淡说了句“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吧”,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许梦白听着身后洗手间门合上的声音,感觉好像自己跟髙玫的心也被隔绝开了一样。
她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仰起头,看向刺眼的白炽灯,也许是眼睛被刺到,眼角有止不住的泪水滑落。
怕髙玫突然走出来看到,许梦白进了房间,背对着门的方向躺下来。
为什么髙玫突然这么生气呢?
因为觉得她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吗?
可是她就是心疼髙玫,不希望髙玫再继续受折磨了,才那么说的。
人的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象腿呢?
为什么髙玫就非要这么犟呢?为什么她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多为担心她的人考虑呢?
这个世界总会有许许多多不公平不正义的事情,难道髙玫每一次遇到,都要这样几乎付出一切地去插手吗?
这些源源不断的自私的念头冒出来之后,许梦白忽而有些惊惶,开始止不住地责备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漠?
那天晚上,崔泠被蒋思思带人强硬着扒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地求救的模样,又闯入她的脑海。
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轻飘飘地觉得,她们不该去管蒋思思呢?
难怪髙玫会对她失望,也许是看透了她自私的本质,也许是终于认识到,自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了。
许梦白竭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呜咽出声,只是默默地,任由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梦白以为髙玫今天晚上不想跟她睡了。
她意识恍惚,却始终无法入眠。
直至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身后有人躺上床的动静。
髙玫还愿意跟她一起躺在一张床上。
这个认识让许梦白绷紧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些,听着身后绵长的呼吸声,她才得以进入浑噩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