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予当天晚上没睡好。
他的确不能朝右边侧躺。
一是压到拉伤的肌肉会疼，二是每次刚翻身过去没多久，他就会感觉好像有人在头顶盯他。
林见予昏昏沉沉，始终没睁开眼去确认头顶是不是真的有人。
不仅是懒得睁眼，也怕万一真的有张脸，会被吓一跳，就更难睡着了。
朝右边侧躺对他而言是最舒服的姿势，而且越是不让那样躺，林见予反而越想，越觉得其他姿势别扭。
他一晚上都在翻身，平躺和朝左边侧躺换着来。
每次自己翻过身没多久，就总能听到隔壁床上的人也在翻身的动静。或许是凑巧。
第二天上午没课。
林见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加上一夜过去肩膀反而更疼了，干脆哪也没去，赖在床上补觉。
寝室里其他人都没在，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的声音。
林见予凌晨吃完药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觉得身上有点黏，他起床冲了个澡，刚穿好衣服坐在桌前发呆，寝室门处就传来很轻的开锁的动静。
他们寝室的门有点老旧，每次开关时都会伴随着很长的吱呀声，但如果开得很慢的话就不会。
林见予偏头看过去，寝室门被人缓缓推开，他没听见任何杂音。
紧跟着看到姜渡侧身进来。
估计是没想到他睡醒了，两人对视上时姜渡的目光有些意外，之后恢复自然。
林见予收回视线，继续背对着人发呆。
耳朵里听到姜渡摘下背包的动静，翻找饭卡的动静，又去忙了点什么，最后才像是随口似的问他：“我刚好要去食堂买饭，你中午想吃什么，我顺带给你捎来吧？”
林见予怀疑他口中的“刚好”以及“顺带”的真实性。
姜渡从进寝室就一直在做一些很没意义的小动作，如果他没什么急事必须先回寝室一趟，那完全可以先去食堂买过饭再上楼。
真是烦人。
林见予冷淡拒绝：“我不吃。”
可能是凌晨空腹吃消炎药和止痛药的原因，引起的胃肠道反应有些严重。
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差点没吐，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姜渡神情没变，他知道林见予凌晨下床找水吃药的事，所以很快考虑到了这一点。
“你的肩膀怎么样了？”说着就走到林见予右边，俯身去认真看。
林见予洗完澡嫌热，把T恤的袖子全扒拉到肩膀上面去了，这时倒方便了姜渡。
其实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林见予是想像昨天在医务室那样躲开的，但他偏过脑袋瞥对方一眼的功夫，忽然注意到了姜渡眼底的乌青。
于是就失去了避开的最佳时机。
一边努力忽略落在肩膀上的专注视线，林见予一边在心里纠结，是否要问姜渡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看他。
他还是决定不问。
因为这话好像显得他们很熟似的。
林见予刚洗过澡，出来就在吹空调，皮肤比平时要凉。
所以姜渡凑近时洒下来的温热呼吸就变得有些烫人。
林见予皱眉，强撑自然地忍耐着，对方却看得没完没了。
最后他突然躲避着起身，长腿一迈站到了距离姜渡两步远的位置。
姜渡这才不紧不慢站直。
他神情自然，像是已经习惯了林见予这类奇怪的反应：“太好了，已经差不多消肿了。”
“我知道有一家外卖的粥不错，你尝尝看？”他说着拿过自己的手机，就要去联系那家饭店，“就算没胃口，也不能什么都不吃啊。”
林见予右边耳尖红透，皱眉看他：“我说了不吃。”
他从挂钩上取下背包，随手抓了两本书和平板耳机塞进去：“而且我伤的是肩膀不是腿，饿的话我自己会去吃饭。”
说完，就转身迅速出了门。
……
林见予身体素质好，一周过去肩膀就彻底没感觉了。
国庆假期结束返校时，他们寝室约着一起去看电影。
这种活动一开始是汤楚提出来的。
起因是去年情人节，校内校外到处都是约会的小情侣，汤楚当时钻进寝室一问，确认他们403全员都是单身，于是大手一挥定下了这个规矩。
以后每逢有什么节日，都要找时间一起出门看个电影吃个饭，不管是情人节还是中秋国庆。
说白了就是凑热闹，官方说法叫定期联络感情，培养室友情谊。
这次多了个姜渡，汤楚和米东哲都感觉挺新奇的。
林见予似乎没所谓，仍是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冷淡模样。
他们是趁没课来的，工作日，还是上午，所以影院里人偏少。
入座时，汤楚在前头领路，林见予跟在米东哲后面，姜渡落在最后。
这就导致坐下后，林见予和姜渡挨着。
他随手放个饮料，两人的手臂就碰到了一起。
林见予抬眼，姜渡恰好也在垂眸看他。
对方的五官被屏幕灯光衬得更立体，林见予稍一晃神的功夫，姜渡已经把他的饮料拿过去放在了两人中间：“我放那边就行。”
林见予始终没出声。
这个节日，选的自然是主旋律影片。
林见予从小就看不得这种题材的作品，特别容易看哭。
而且哭的时候肩膀还会跟着抽搐，他尝试过很多次都无法控制。
所以犹豫半分钟后，趁着电影还没开始，林见予给汤楚发消息，表示想跟他换座位。
汤楚心大，平时就因为林见予的性格，乐意多关心林见予，当然是一口答应。
林见予一声不吭换座位时，不忘带走姜渡刚帮他放好的那瓶饮料。
影片很快开始，林见予看得入神。
播到后半段时，他哭得几乎没停过。
他身形薄，只要努力把肩膀缩进座椅里，左右两边的人就不太容易注意到他的颤抖。
且林见予全程哭得再厉害，都强忍着没抬手擦一下眼泪。
因为要面子。
被人看见他哭成这样，会很丢人。
但等到影片结束，开始播片尾曲时，旁边忽然递来一包打开的纸巾。
林见予心中一惊，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姜渡微微皱眉的脸庞。
对方神情里没有嫌弃和揶揄，只有纯粹的关心。
林见予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不仅眼睫湿得凝在一起，不大的脸颊上也满是水痕。
他可能是真被吓到了，脸上破天荒的没有维持住平时的冷酷，只有躲着哭却被抓包的茫然和慌张。
对视间，姜渡被那个眼神看得身上发热。
于是略一垂眼，又把纸巾往前送了送，压低声音：“用一下吧。”
用的是哄人的语气。
僵硬半晌，林见予还是把那包纸巾拿了过去。
他展开一整张，全盖在脸上，胡乱擦一通。
姜渡看着，对这个擦法很不赞同。
如果他来，他肯定不会对林见予的脸这么粗鲁。
等林见予擦完，灯光也亮起来了，屏幕上的片尾字幕还没结束。
周围已经有人陆续离开，汤楚和米东哲见他们俩都没动，就也没催，在吸着饮料讨论剧情。
林见予别过脸喝了口水，听到姜渡轻声问：“你是不想让我看见你哭，所以才和汤楚换座位吗？”
小心思被猜准，还让人这样直接问出来，林见予心跳猛然加快。
他冷冷看向姜渡。
对方似乎也不太高兴：“米东哲能看，我不能？”
林见予的神情由防备变为莫名其妙。
姜渡突然真诚地夸他：“你哭的时候也很好看。”
又改口：“抱歉，是很帅。”
“……”
林见予这回彻底冷脸，猛然站起身，眼神越过姜渡看向汤楚和米东哲喊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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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