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是物理,书本用的是人教版,重点涉及电磁学。
准确来说电磁学的那一章节还比较靠后,但老师是个急性子,很注意这一板块的学习,并且月考相关的章节已经学习完毕了。所以从上节课开始,就带着他们预习电磁学。
“上周留的课后题,找位同学回答,”
后排突然有人“啊”了声,物理老师看过去 ,“李洁赏同学,你来回答磁铁抽出来时线圈相当于什么。”
“谢谢你啊”,一下课李洁赏就转身对落屿京说。
刚刚回答问题时,太突然了,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班里头也静了十几秒。
是落屿京在后面小声提示他的。
“没事儿。”她刚好翻到这一页而已。“对了,我问你个人。”
“什么人?我天天跑东跑西,只要咱学校的都认识个大半。”李洁赏笑着昂头保证,他是很短的碎发,看起来干净跳脱。
“是个女生,名字叫喻恩。”落屿京放下笔。
“喻恩?咱学校不只有一个喻恩吗?”他一拍大腿。
“很出名?”
“挺出名的,高一的时候就被评为校花,是你不关注这些,不清楚。”
落屿京轻轻点头。
“她和成乐玫关系很好,就是学生会主席。还有就是,喻恩风评不好,抽烟喝酒打架什么都干,按理说早该扣完校分开除了,谁让咱校长是她叔叔,所以就那样了。”李洁赏双手摊开,摆了摆肩。
“行,我知道了。”
*
东都大街704号。
巷子里的灯像被掐断了喉咙,只剩些微灰败落的影子贴在墙根。
池飞鸟隐匿在牌坊下,她动了动手指,小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刃口闪过一丝光亮,快的像幻觉,却把血渍照的更清。
刃口薄的像一道冷裂的裂痕,被暗红裹住,不是淋漓的淌,是半干的沁,像某种爬行动物褪下的皮,死死粘在金属上。
她心里缠着些说不清的东西,在这不见天日的阴影里,无声的滋长着什么。
地上的男人半趴在那,有气无力的瞪她。
池飞鸟睨他一眼,这人手哆嗦着跟什么似的捂着腹部伤口,“滚。”
找死的玩意儿。
手机铃声响的很突兀,她看了眼备注,慢悠悠接起。
她懒得搞备注,但嫌麻烦不知道是谁,就开始写备注。
“池飞鸟同学啊,我是你班主任。”
“知道。”
张允正在另一端握着皱巴巴的请假条,“事假”两个字晃眼。
他心里没个底,这位学生,是领导三托五嘱的告诉他上头有背景的人。
还听内部消息说,这人的家里给学校拨了一大笔钱。
不过他看过她的家庭住址,就是一平常小区,倒没有说的那么大号人家的感觉。
这个电话不是非打不可,但池飞鸟的成绩特别好,上期末成绩还是年级第一,来参加月考,可以拉高班级总名次,总归是没有坏处。
“把你家长的电话号发我一下。”想着想着,他冒出了这句话,作为班主任,想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没错。
池飞鸟不知道她这班主任睡着了还是怎么着,正要挂了,就听到这么句。
眼神闪过不耐烦。
“家长?”
“对。”
池飞鸟嗤笑,还“对”。
张允正有些尴尬,本来他还准备着和其他老师讲些八卦呢,轻咳了一声,“还有个事,那个今晚班会,必须要来啊。”
池飞鸟看了眼时间,4点15分。
“等会去学校。”
一片叶子轻轻落到她肩上。
杨树是西宁的乡土树种,栽植成活率高,耐寒耐旱,一到秋天,树叶变黄飘落。柳树包括垂柳、旱柳等品种,是西宁常见的绿化树种。
这片叶子她不认识。
落屿京写了会作业,觉得胳膊有点酸,侧身看了看窗外。有树叶在成片掉落,向大地传输一整个夏天光合作用的数据。带着光的编码,温柔的像一场季节私语。
很明显的感觉到教室静下来,那种屏着呼吸等待爆发的寂静。
“这个就是池飞鸟。”李洁赏用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落屿京转过身,蓦得一怔。
池飞鸟,她想起来了,对面的那个邻居少女。
比上次见面时头发长了些,碎碎散散的垂落到颈部。
班里的目光基本上都落在她身上。
没穿校服,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上身一件普通的黑色宽松T恤倒也别致。
不巧,她们对视。
双方都没什么情绪。
落屿京不着痕迹把眼睛移开,感受着她径直走到身后,才意识到身后这个空位是她的。
第三次见面了,她想。
班会的时候张允正看到全班的人数后满意的点头,他先交代了明天考试的注意事项,之后就发准考证号。
准考证号是一早就排好的,按S型的方式往后传。
轮到落屿京的时候,后面的人正趴着。
“同学。”敲敲桌子。
池飞鸟抬眼,内双上面有层褶子。
指骨修长,干脆利索,拿了自己的后传给左手边,接着趴下。
临近放学,前面李洁赏狠狠伸了个懒腰,“终于背完了。”这些古诗词浪费了他三三节课。“这几首你都背了吗?”
“之前背过,还记得点。”
“那你最好回家背背,明天肯定要考古诗的。”
“好。”
其实她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去寅时的事。今天去便利店,喻恩明显是了解过她并且专门等她的。
先不说已经答应她了,即使没有答应她下次还是会来找自己。
“不过我打算先去‘寅时’。”
“什么银?”声音有点大,周围有人看过来又很快转回去。
“名字叫‘寅时’,一个酒吧。”
“不新开的那家吗?最近挺火的,你去那干嘛?”
李洁赏问完就觉得自己有些刻板印象了,无声给自己翻个白眼,“当我没说,可以去放松放松嘛。”
“有人让我去那里,是咱们学校的同学。”落屿京笑笑。
“OK。”
放学后落屿京打了辆车。
寅时开在一个深巷里,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酒吧。
门是扇嵌着磨砂玻璃的雕花木门,落屿京推开,里面是很浓郁的热可可混着咖啡的香味。
吧台是整块温润的米白色大理石,边缘嵌着细巧的银质丝条。调酒师正用银质冰夹敲碎冰块,叮当声伴着留声机里的轻音乐。
墙上没有酒标,而几幅印象派的仿作,莫奈的睡莲在暖光里泛着朦胧的蓝,旁边立着个复古的鸟笼,里面没有鸟,只插了束新鲜的铃兰。
客人三三两两的卧在卡沙发卡座里,甚至有人拿着精装书在那里看。
大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喻恩,落屿京又静静等了一会。不知道是故意耍她还是迟到了,她准备出门看看。
巷子深处的阴影里,落屿京刚拐过堆满杂物的转角,就听到混着压抑的哭喘。昏黄路灯下,一个男人正把穿白裙的女生按在斑驳的墙面上,一副喝醉的样子,面色可怖的往她嘴里喂酒。
“妈的,装什么?”
那女生无力挣扎,喉咙不断发出破碎呜咽。
落屿京的心跳猛的撞在嗓子眼,手里的帆布包袋被攥的发白。她没喊,反而弯腰抄起墙角的半块断砖,鞋底碾过石子发出刺耳声响。
男人闻音回头的瞬间,她已经跑过去,断转带着风声砸在他后颈——不算重,但足够让他浑身一僵。
“快跑,喊人。”她的声音比自己想的要稳。
女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想要趁机逃脱,膝盖却重重磕到地上,磕绊着跑到落屿京身后,身上还沾着墙灰。
男人捂着脖子骂了句脏话,见落屿京手里没有砖块,眼神又凶起来。
“干嘛呢?旁边不有个派出所吗,怎么,想麻烦别人出警?”
手心都是汗,她不了解这边的情况,都是编的。
如果这男人意识到是谎话,那就跑,离“寅时”不远,跑的快些喊两声绝对有人听到,落屿京不着痕迹侧身准备跑。
但很幸运,男人信了,骂骂咧咧的往回走。
巷口突然传来电动车的叮铃声,喻恩打着手电照向这边,“谁找事呢。”
她比落屿京早看到这边的场景,刚刚是去喊人了,都在后头赶来。
只是没想到,麻烦已经解决了。转身朝后面喊:“不好意思哦,看错了,这边没什么事,过来吧你俩。”最后一句是对她们说的。
“不用怕。” 落屿京扶女生慢慢走过去。
“还好吗?用去医院吗?”喻恩问。
“谢谢你们,不用了。”
“嗯,保护好自己。”
女生脸上都是泪,她被灌了些酒,没什么大事。解释本来是在等车,被醉汉莫名拉到巷子里。
远处的路灯晃了晃,照亮墙角那株被踩折的月季。
外面只剩两道身影。池飞鸟站在“寅时”二楼,不动声色关上窗户。
喻恩先开口说的话:“交个朋友?”
她承认之前只是觉得落屿京长的漂亮,再加上是转学生,对人家态度傲慢些。
“好啊。”落屿京笑,“刚才谢谢你了。”
“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什么人呢!有病似的发酒疯。但你不知道吧,你当时酷毙了。”
“还好吧,现在想来挺后怕的,脑子空空的,我倒是觉得你很酷。”
这是真话。
“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喻恩这人性格挺大大咧咧的,“天不早了,寅时下次再去,我请你。”
“好。”